天妖老祖又望了一眼化血魔刀,見其魔性內斂,全無動靜,沉吟道:“此刀當是真正化血魔刀所發一記刀氣,斬入鈞天壺中,定住中樞變化,發刀之人神通還在我之上!要驅除刀氣,必會驚動那一位。”
郭純陽道:“道友不必擔憂,只求你以斬虛定魂符定住刀氣變化,不令其與本尊相連,貧道自會將刀氣送入太火中煉化!”
天妖老祖想了想道:“如此倒也可行。”郭純陽道:“事不宜遲,這便動手!”伸手一指,指尖一道金光迸發,靈動如蛇,鑽入鈞天壺中,一氣纏在魔刀之上!
化血魔刀本是安安靜靜,吃金光一逼,立時發作起來,魔氣如潮,刀身之上刀光遊走,就要爆發!天妖老祖冷哼一聲,一道金光符文憑空生成,正是斬虛定魂符,旋轉不定之間,已穿破鈞天壺,死死印在魔刀之上!
魔刀一聲哀鳴,吃玄門正宗符籙之力禁鎖,一應魔氣變化皆施展不出,本是黑紅赤血之色,也自染上一層金芒。
郭純陽嘿了一聲,雙手一轉,手捏劍訣一指,喝道:“起!”金色劍氣一繞一拉,竟將化血魔刀生生自波羅花中拉了出來!有斬虛定魂符閉鎖刀光變化,也不虞其鬧甚麼幺蛾子。
化血魔刀斬在波羅花上,郭純陽投鼠忌器,如今魔刀與波羅花分離,自然不必顧及,捏圓捏扁一任己意!郭純陽橫掌一推,化血魔刀自往太火中飛去,其勢快絕!
郭純陽是拼着損耗一縷劍氣真氣,推動化血魔刀入太火化去,天妖老祖可不做此想,斬虛定魂符施展一次,極耗法力,若不收回,等若白搭許多苦功。就在魔刀入太火前的一瞬,金色符光陡然褪去,依舊迴歸天妖老祖之身。
但少了斬虛定魂符封禁,化血魔刀登時生出異變,化爲一道血影,血腥之氣翻涌撲鼻,就要凌空變化,撲向最近的生靈,汲取精血、吞噬元神。
只是魔性方起,背後先天太火陡然一震,漲如潮汐,無量真火之力爆發,只一卷已將化血魔刀刀氣、魔氣、魔性盡數淹沒,如頑石投海,連個浪花也不起!
就在化血魔刀被太火吞噬的一瞬之間,郭純陽與天妖老祖眼前似有一雙赤紅如血的眸子,相隔億萬重空間,直直望來!
天妖老祖悶哼一聲,身外無量玄光一轉,已將血色眸子隔絕在外。郭純陽則老神在在,似是全不在意。
化血魔刀一去,鈞天壺登時一震,層層光華閃爍不停,又有仙家綸音齊奏,蕭韶並起,令人洗塵忘憂。白色波羅花徐徐一轉,成了純金之色,鈞天壺中洞天世界元氣奔涌,天地初分,陰陽乍定,清濁自流,再不復大破滅、大破敗之景象。
凌衝忽然福至心靈,想也未想,將洞虛真界祭起,凌空一吞,竟是將鈞天壺整個吞下!此寶一入真界,立有無量地火水風之力涌來,衝擊壺壁,灌入壺中。
與鈞天壺相比,洞虛真界自要差些,但鈞天壺並無元靈主持,洞虛真界卻有太乙飛星符陣、先天五行精氣、太陽神符種種靈異,又有陽神御使。凌衝打算將鈞天壺煉入洞虛真界,與其各自爲戰,反不如精煉一處!
寶壺與真界,就如一大一小兩個氣泡,要融合一處,要費極大精力,調理元氣,疏通陰陽。凌衝喝道:“晦明助我!”晦明童子忙鑽入真界之中,小手一揚,打出道道符籙,幫忙穩固真氣,收束地火水風。
凌衝又將太陽神符祭起,大日真火上燎下燒,煅燒異種真氣。陽神則將身一扭,已出現在金色波羅花之前,手中託着一條長長物事,如繭蟲般扭動,一見波羅花立刻躁動不休。
凌衝一指,那長蟲一般的物事立時撲在波羅花上,竟是開口大嚼起來!長蟲正是虛空種子所化,並無靈智,但靈性十足,啃食起波羅花來毫不客氣,幾口之下已將一片花瓣吃掉!
波羅花越來越少,落入虛空種子腹中,鈞天壺躁動也自逐漸平息,被大日真火一燒,壺壁熔化,融入洞虛真界之中。
浩光道人迴轉極天宮,見護山大陣開啓,點了點頭:“長舟徒兒辦事穩重,可惜資質緣法差些,不然倒可承我道統。”一步跨出,已在極天宮中,楊天琪與長舟兩個正自焦躁踱步,見了浩光道人,忙即施禮。
浩光道人坐上雲牀,尚未開口,楊天琪已叫道:“師伯!我的鈞天壺被太玄凌衝那廝強搶了去,他又一件法寶,能演化黑白之氣,十分奧妙,請師伯爲我做主!”
浩光道人白眉一豎,怒道:“如何這麼不小心?我三番五次叮囑,鈞天壺事關重大,必要謹慎!你失了此寶,如何感應空桑仙府?真是廢物!”
楊天琪前世雖是空桑上人侍奉童子,卻不入流,還要靠鈞天道人所煉鈞天壺溝通空桑仙府,往來兩界。鈞天壺一丟,牽一髮而動全身,令少陽劍派諸般盤算盡數落空,不由得浩光道人不怒!
楊天琪道:“師伯不必動怒,還請將伏魔金劍賜下,弟子帶兩柄飛劍前去,誅殺凌衝,奪回寶貝!”他始終以爲凌衝是佔了那件法寶的便宜,金光老祖出工不出力,自家纔會一敗再敗,若能借了伏魔金劍去,必能旗開得勝,一雪前恥!
浩光道人冷笑:“凌衝倒還罷了,他師傅郭純陽也來了天星界,方纔便是他與天妖聯手,設計了焚天魔祖,就算我親自出手,也討不了好去!”
楊天琪呆了一呆,急道:“郭純陽並非純陽老祖,師伯怎會不是對手?難道眼睜睜瞧着凌衝那廝煉化了鈞天壺,再也奪不回來麼?”
浩光道人問道:“你方纔說凌衝手中有一件法寶,能變黑白二氣?究竟有何神秘,你好生說來!”楊天琪將所見生死符種種靈異一一道來,浩光沉吟不語。
伏魔金劍與金光老祖元靈走出,立身一旁。兩柄飛劍相互不對付,誰也不理誰。金光老祖嘴快,叫道:“適才那天妖曾手持一團黑白之氣,演化太清符法要義,難不成便是凌衝手中那件法寶?”
伏魔金劍哼了一聲,說道:“還用你說?傻子都能想到!”金光老祖怒道:“若非老子提點,誰能想到?那黑白之氣必是太清門遺留的符寶,故意掩蓋行藏,卻被焚天魔祖所逼,不得已露了馬腳!浩光,你說是也不是!”
浩光點頭道:“凌衝手中必是太清符寶,甚至其人也得了太清遺傳,此事倒是意外之喜。清虛道宗數千年來極力搜尋太清餘孽,欲除之而後快,倒可因勢利導一番。”
楊天琪惡狠狠道:“原來如此!我將此事告知雲珠,只要清虛道宗掌教得知,必會派遣高手擒殺,那時倒要瞧瞧郭純陽是保是舍!”
清虛道宗與太清門當年一段公案,浩光道人自是深知,眨眼間便定下一條毒計,吩咐楊天琪道:“鈞天壺被奪,不可硬搶,你隨我去見郭純陽討要!”
楊天琪滿心不願,不敢違命。浩光道人大袖一拂,裹了他閃出極天宮,來至星核之前。但見太火熊熊,內中似有一物,浮沉不定,幽然自若,似先天地生。
浩光道人都不免多瞧了一眼,暗自讚歎:“先天妙物,果真不凡!”此物在天星界中自開天闢地起孕育,至今還未定形,亦未有出世之期。此物靈性自生,又有先天太火守護,浩光道人幾次動念擒捉,皆被其逃了出去。
不知怎得,竟被天妖尋到蹤跡,更是做了比鄰,相安無事。浩光道人收回目光,渾若無事,對郭純陽稽首道:“郭道友有禮!”
郭純陽分身面色如常,亦稽首還禮:“浩光道友有禮!”之前還生死相拼,如今卻又言笑晏晏。浩光道人又向天妖老祖見禮,笑道:“久聞道友出身玄異,可惜緣吝一面,今日總算當面得見,還請莫怪貧道失禮纔好。”
天妖老祖淡淡道:“你人我妖,出身不同,非我族類,浩光掌教不必客氣。”浩光道人碰了個軟釘子,絲毫不以爲意,目光轉在凌衝身上,正要細瞧。
郭純陽哈哈一笑,用手一指,凌衝身後現出虛空渦流,不由自主投身其中,轉瞬不見,竟是被逐出虛空之外!這一手大出浩光之料,竟來不及阻攔。
楊天琪見了凌衝修煉,目中欲噴出火來,被郭純陽似笑非笑一瞥,心頭一桶冷水澆下,心思頓熄。
浩光道:“老道舍了麪皮來,是爲我這師侄,他父親楊遜將一件鈞天壺的法寶賜下,卻被貴派凌師侄強奪了去。郭道友當面,可否瞧在我少陽派這塊招牌面上,將寶物發還?”
浩光道人言如其劍,見血封喉,核心直指,全無一絲粉飾拖延之意,一語道破。郭純陽呵呵一笑,答道:“小輩意氣之爭,何必勞煩道友親自前來?郭某可當不起!”
浩光道人道:“原本他兩個比劍鬥法,生死尚且不計,何況其他?只是那鈞天壺事關重大,不好失落,能否發還,全憑道友一言而決。”
郭純陽道:“那鈞天壺也無甚靈異之處,不過內蘊洞天,還殘破的很。原本我是不稀罕的,但此寶既然落在凌衝之手,便須由他發落,方纔道友也見,那小子總算開竅,感悟天劫臨身,我將他送到虛空之中渡劫去了。不如等他歸來,道友親自問他一問,如何?”
浩光道人面上紅光一閃,輕笑道:“如此真是不巧,不知凌師侄已渡過幾重劫數?”郭純陽道:“那小子資質駑鈍,至今還是法相境界,此一去也許就死於天劫之下,我也省得費心。”
浩光道人失笑道:“道友說笑了。還請轉告凌師侄,我少陽派願以飛劍法器或是寶材換回鈞天壺,一切好說。若是凌師侄不肯割愛,請他看在玄門正道同氣連枝的份上,許楊天琪再催動一次此寶神通,轉回輪迴世界。老道來的魯莽,告辭!”不等郭純陽答話,劍光一閃,連帶楊天琪已自不見。
先天太火燃燒不息,良久天妖老祖才道:“道友如此得罪浩光,不怕極天宮報復麼?”郭純陽滿不在意道:“楊遜格局太小,空自算計,蠅營狗苟,無甚建樹。浩光見你施展生死符,必會聯想到凌衝得了太清道統,只要轉告清虛道宗,便可收漁人之利!”
天妖老祖奇道:“道友一點不擔心麼?”郭純陽目中神光閃爍,曼聲道:“徒弟總要獨當一面,不然哪一日老子不見了,難不成太玄派就地散夥?也該讓凌衝見見風雨,此亦是他的劫數,躲不過的!”言下竟有唏噓之意。
天妖老祖道:“我與郭掌教初見,道友運籌帷幄,決勝億萬裡之外,若是尹濟在此,必會引爲知己。”郭純陽若有深意笑道:“焉知我與尹濟不識?”
天妖老祖護身光暈有些許抖動,沉默不語。郭純陽轉過話題,說道:“我太玄要在天星界立下道統,日後還要舉派遷移而來,屆時請道友多加照拂。”
天妖老祖道:“我託庇此處,參悟合道境界,本來還要萬年苦功,方能有所成就,託道友洪福,捉了焚天魔祖一半元神在此,只要將之煉化,大道有望,道友之命敢不相從!”
郭純陽道:“焚天魔祖氣數未盡,道友且慢下手,這天星界尚有許多劫數未至,還要依仗道友之力。”
天妖老祖忍不住道:“道友這先天神算之功,就算尹濟也大有不如,不知師承那位大能?”郭純陽道:“不過是些野狐禪,算得別人,算不盡自身。我這分身尚餘些法力,等凌衝渡劫回來,再吩咐他些事情。”
凌衝正專心將洞虛真界與鈞天壺煉化合一,渾渾噩噩之間,竟而換了天地,等回過神已在虛空之中,隱約記得一位白鬚道人攜了楊天琪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