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山上峰。
距離第九天山一戰，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光景。
這一天，靈泉邊，蘇乞年與人王古唯一幾乎在同時睜開雙眼，兩人相視一眼，從人王古唯一眼中，蘇乞年看到了一方星天沉墜，唯有一道永恆的真身屹立在諸天下，天上地下，古往今來，唯我獨尊。
而在人王古唯一的眼中，他像是看到了一口不朽的天刀，劃破了永恆，斬破了命運，割裂了諸天。
下一息，無論是兩人如何分辨，剛剛兩人眼中的景象，都像是夢幻泡影，唯有一片清明，什麼也看不到了。
但無論是蘇乞年還是人王古唯一，都是無上強者，不朽意志何等強大且敏銳，對於己身的把握皆已入微，這絕非是什麼幻象，更不是道與法的外顯。
那麼，剛剛的異象到底是什麼？
“命運嗎？”
蘇乞年喃喃道，他領悟封鎮法，走在休命的路上，對於命運的感應，遠比尋常人要敏銳得多，這與斷命師一脈，又是截然不同的路，一個是要休命、斬命、打破命運的枷鎖，一個是要立命，妄圖執掌天命，轉動命運的磨盤，將衆生都盡收眼裡。
是以，他在懷疑，剛剛看到的，是否是未來一角，抑或是命運長河奔涌，諸多岔道的其中一種可能。
顯然，人王古唯一也生出了同樣的念頭，搖頭道：“命運只能在我等自己的手中。”
蘇乞年聞言深吸一口氣：“在我的故鄉，說，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人王古唯一眼中有神芒閃爍，而後再次斂去，少見的感嘆一句：“亂世當頭，我們的路，還很長。”
兩人起身，便看到了近處的劉清蟬，還有不遠處的老山主三人，以及靈泉一頭，已經堆積如山的靈石之王以及玉髓盒子，不時有生機濃郁的藥香飄蕩而出，沁人心肺，令戰血躁動。
這些異族諸王此番所言不虛，當真拿出了誠意來，即便是以老山主三人的心境，也有些心生搖曳，實在太多了，別說是他們第三天山，就算是幾個無上王部的底蘊加起來，也不過如此了吧，這一次，這一羣異族王者，當真是大出血了。
因爲實在是沒辦法，蘇乞年相信，那羣異族王者不會看不出來，想要拼掉當時的他，沒有至少十位無缺真王陪葬，絕難做到，誰又想成爲那十人之一，而到來的無上王者，也不過三十餘人，風險太大了，能夠成王的，哪一個不是經歷過風雨歲月的洗禮，到了這樣的生命層次，他們閱歷豐富，眼界廣博，但相比於年輕時候，也更惜命了。
當然，蘇乞年不清楚的是，之所以願意付出這麼大的代價，諸族王者思量更多的是，他們擔心蘇乞年會常駐第三天山，雖然幾乎沒有什麼可能，但對於這一脈，對於蘇乞年，他們委實被打怕了，不想生出這樣一個變數，成爲凌駕於他們所有人頭頂的太上王。
接下來，蘇乞年三人在這第三天山上峰，再次逗留了一天之後，便告辭離去。至於諸王的賠禮，蘇乞年取了三成，人王古唯一取了兩成，剩下的五成，則被留給了老山主等人，留給了駐守在這第三天山上的衆多人族。
而在這一個多月裡，聖王山脈波瀾不驚，前所未有的寧靜，令第三天山的衆多人族都有些不習慣，而世間難有不透風的牆，一些消息，還是通過各種渠道傳遞了出來，雖然不曾得到諸王的印證，也無人敢印證，但諸天山寶庫肉眼可見的乾癟，還是令諸族強者察覺到了異樣。
海量的靈石之王與靈藥被啓出，根本不符合神聖，乃至聖人的身份，毫無疑問，這涉及了無上生靈。
怎麼有點像是……買命……
這些日子裡，諸天山不少異族強者臉色都有些古怪，尤其是一些老人，行走在聖王山脈多年，早年也不是沒有幹過這樣的勾當，只是今時這樣的氣象，委實太過驚人了，涉及的天山，足有近四十座。
就連押送在第三天山碰頭的諸族強者，都有些眼紅了，這簡直是衝了家了。
還有一則傳聞，還未得到證實，有第二天山的仙族，前往上峰覲見時，發現仙王宮殿人去樓空，包括青戮仙王一脈的數百人，都杳無蹤跡，只是留下了一面石刻，告知不日仙界會有新的仙王降臨，接任山主之位。
因爲實在是沒臉待下去了，青戮仙王在歸返第二天山的次日，就帶着他這一脈的數百人離去，連仙界都不想回了，實在太丟人了，星空浩瀚，他想尋一處無人的靈星棲居，靜修己身，若不成帝，絕不出世。
索性還保留有無上王者的最後一點氣度，賠罪的誠意沒有折扣，只是走得終究不那麼光彩，這是直接撂攤子了，他相信仙界凌霄殿一定會有所安排，不會任由第二天山凋零。至於後來者如何在這聖王山脈中立足……走都走了，哪管它洪水滔天。
蘇乞年三人走了。
只是令蘇乞年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一個月過去了，諸神國度居然靜謐無聲，這與他印象中的高高在上，不容褻瀆的神祗威儀，有些不相符，隱忍絕對不是這些諸神後裔的作風，難道傳言是真的，在那未知的諸神國度中，生出了變故，暫時無暇他顧。
鎖天一脈祖地。
時隔幾個月，蘇乞年再次回到了這裡，青黑色的山牆前，人王古唯一看那口不過四尺長的斷槍，生滿了鐵鏽的槍身斑駁，卻沒有歲月滄桑的印記，雖然身在無量星海，但對於之前鎖天祖地那一戰，人王也有所耳聞，甚至那劃破諸天的槍芒，也曾烙印進他的腦海中。
現在親眼觀摩這口傳奇兵器，強如人王古唯一，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抱拳躬身一禮。
半盞茶後，後山腳下。
石屋依舊寧靜，只是相比於過往，顯得冷清了不少，一尊石像靜坐在石屋前，眸光溫潤，哪怕石化了，也彷彿可以感受到那股溫和的目光落在身上。
人王沒有叩首，站在石屋前，恭恭敬敬躬身九拜，每一拜都直抵足尖，對於石屋前這一位，他早已神往多年，只可惜無緣求道於其門下，等待其踏上浩瀚星空，因爲種種緣故，又耽擱了多年，而這一位已經石化。
“有念有想永不墜。”蘇乞年鄭重道，“終有一天，師父會醒來，師兄你這記名弟子，也一定會有當面請益的機會。”
“我等着那一天。”
人王古唯一頷首，沒有懷疑蘇乞年的話，他更相信眼前這一位，連諸皇都葬不了的人，又豈會輕易被歲月消磨，成道路上，將留下他的足跡，他會不斷變強，在時光長河中，等待這一位復甦，再現人世間。
“古小子，你也來了！”
一道黑色的閃電，劃破虛無，落在石屋前，黑羽一臉驚喜，這又是一個故人，畢竟在它昔年鎮守玄黃大地傳承的日子裡，那些枯燥的歲月，眼前這一位也曾經爲它消磨了不少時光。
人王古唯一淡淡瞥它一眼，道：“你不做雞了。”
黑羽頓時黑臉，彷彿想到了什麼，揚聲道：“我不做雞很多年了，不！我從來不是雞！我是天鵬，強大而古老的天鵬血脈，你小子不識高人真身，還在這裡口不擇言，快點打招呼，看在故人的份上，我勉爲其難原諒你。”
“好，你不是雞。”人王古唯一轉身離去，語氣很平靜。
我@#￥%……
黑羽臉更黑了，這敷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