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戰星古城城頭上,那一襲白袍的修長身影自始至終都沒有挪動半步。
而渡星準王等界關守將更是明白,像這樣的大帝層次的交鋒,卻沒能生出恐怖的破壞力,更顯現出出手之人對於力量的絕對掌控,將一切殺伐都消弭於無形。
此刻,如少年般丰神如玉的神主一身白金神袍激盪,他抹去嘴角的神血,白金瞳子浮現出前所未有的沉凝與忌憚之色,他盯住了蘇乞年,沉聲道:“封鎮法,天碑神韻!”
封鎮法,天碑神韻!
隨着其開口,其他七位神主皆渾身一震,尤其是出手爲其卸力的兩位神主,他們眸光劇震,終於明白那源自諸神權柄的未明壓制的根源所在,竟是天碑神韻,那封鎮法幾位至高神主曾言,或許是自天碑之力中蛻變而出,現在看來,絲毫不假,他們都在黃昏石碑下沉眠了無盡歲月,對於天碑之力太熟悉了,只是此前未曾想過,沒想到比幾位至高神主所言,還要更加徹底,那天碑神韻太濃烈了,簡直就像是真實的天碑之力再現,只是遠沒有黃昏石碑那般可怖。
誅神者!
他們再看向蘇乞年的目光,就變得無比凝重,誅神者加上疑似天碑之力,這對於諸神的權柄,具有莫大的威脅。
與之相比,純元神主,乃至身爲諸神血脈的榮辱,就變得不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將這對於諸神權柄的威脅扼殺,徹底從這世間抹去。
“年輕的誅神者,我們並無惡意,只是純元神主身爲神國使者,不該遭到這樣對待,人族未免失禮了,有失器量。”一身白金神袍漸漸平息,少年般俊逸的神主語氣平靜,“更何況,強者該有強者的姿態,折辱對手,並不光彩。”
隨着這位神主開口,戰星古城中,渡星準王一干界關守將彼此相視一眼,目光都有些古怪,當初那所謂的純元神主初臨界關時,可不是這種口氣,早知如此,早幹嘛去了,他們看得出來,那幾位神主,怕是對於年輕的巡天殿主生出了極大的忌憚。
事實上,他們同樣心神震動,年輕的巡天殿主,已經強至如斯了嗎?據他們所知,哪怕是最弱的七九之劫的神主,也足以媲美絕巔大帝,而眼前種種,豈不是說當下的年輕戰帝,已有橫壓絕巔大帝之力……
這太難以置信了,距離年輕的巡天殿主躋身戰帝領域纔多久,連兩年都不到,別說無上大帝,對於諸王,乃至神聖而言,這點時月,連一次最簡短的閉關都不夠,最多算是靜修,實在是微不足道,不說彈指一瞬,眨眼間也就過去了。
當然,他們並不清楚何爲天碑之力,但也隱約聽出來,這幾位神國神主,似乎對於封鎮法有着不一般的忌憚。
只可惜,那位鎖天一脈的老祖宗,被諸族視爲禁忌的存在已經離世了,否則以眼前看來,似乎連諸神血脈,對於那一位也有極大的忌憚,而封鎮法,正是那一位開闢而出,並映道諸天。
此刻,巍峨城頭上,蘇乞年一身白袍微漾,淡淡道:“若是朋友來了,自然以禮相待,惡客臨門,棍棒相加禮數才周正,至於強者該不該折辱對手,你說了不算,驚擾了我族城中先賢沉眠,沒有當場打死他,還給他懺悔的機會,已經是法外開恩,畢竟兩族交戰,尚不斬來使,換做其他時候,你們現在應該見不到他了。”
竭力恢復平靜的少年神主,差點忍不住再次出手,但在權衡了彼此之間的差距之後,他強行壓制心火,這年輕的誅神者說話太不中聽了,這根本是在針對他們,沒有一點緩和的意思,至於另外七位神主,臉色也是生出幾分鐵青,能夠挑動他們心境的,也只有神主級以上的強者,很顯然,眼前年輕的誅神者,算是一個。
“這些言語機鋒,沒有意義,就算是佔了一時上風,也只是一時罷了,”少年神主輕吸一口氣,認真道,“不論因果,純元神主即便有過失,但貴族並未隕落一人,一年之期太長,幾位至高神主有命,令我等帶來另一段純陽原始殘篇,來交換純元神主歸去,不知貴族意下如何。”
純陽原始殘篇!
戰星古城中,渡星準王等界關守將渾身一震,若論當今浩瀚星空,什麼最令萬衆矚目,毫無疑問,就是諸族自彼岸天界帶回的這純陽原始殘篇,號稱永生築基篇,是諸族開闢新路與新法的本源經義,重寶中的重寶。
甚至在諸族有很多聲音,都在呼籲摒棄一切舊怨與私慾,匯聚諸多純陽原始殘篇,拼湊出完整的篇章,以在最短的時月內推演出新路與新法,畢竟相比於諸多超凡入聖的存在,乃至無上生靈,諸族普通人的壽元太短暫了,即便諸天有變,在復歸遠古之象,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終究有人等不到壽元增長,新法開闢的那一天。
一位神國神主,這麼有分量嗎?
就算是蘇乞年,也不禁瞥一眼身側腦袋被按進胸膛裡,整個神體都在顫抖的純元神主,若非是天碑符文與蘇乞年的神意鎮壓,他早就迸發出傾天的心火。
這也是強者在面臨折辱時的弊端,因爲生命精氣旺盛,血肉體魄進化到了不朽不壞的境地,承受力很強,哪怕是腰折了磕到屁股上,也微不足道,勉強算是皮肉傷。
由此,蘇乞年的目光,又自那少年神主八人身上輕輕掃過,看來,這純陽原始殘篇,要麼諸神國度此番得到了不止一段,要麼在遠古年間,這純陽原始殘篇就已經存世,能夠輕易拿出第二段殘篇來交換,說明在諸神國度,一定還存在其他的殘篇。
至於這殘篇與星空諸族得到的,是否有所重疊,那也要諸族手中的殘篇齊聚之後才知道。
而隨着蘇乞年的目光掃過,少年神主等八位神國神主臉色愈發不好看了,這是什麼眼神,也太赤裸了,那分明就是在看一部又一部人形的純陽原始殘篇。
“誅神者,你這是什麼眼神!”少年神主忍不住冷喝道,也活了幾萬年了,這麼被人以這種目光打量還是第一次,尤其還是一個年輕後輩,活了不過短短數十載,與之相比,他們這幾萬年,實在是與蹉跎無異。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你們身價不低,”蘇乞年輕笑道,“幾位至高神主既然有誠意,願意爲其贖罪,那自無不可。”
雖然很想將眼前這八大神主也鎮壓下來,再看看能否從諸神國度手中再換取八段純陽原始殘篇,但蘇乞年也明白,這是不可能的,有些試探可一不可再,過猶不及,至少眼下,已經可以洞悉一些虛實變化。
面色一黑,少年神主只當沒聽清蘇乞年所說的,他伸手一拋,一塊拓印的石碑就化作一道流光落入蘇乞年手中。
永恆戰血輕觸,蘇乞年就明白,這殘篇不假,因爲他們嘗試過,真正的純陽原始殘篇,那古老的神文是無法篡改的,那種無形的神韻做不得假,更何況,蘇乞年從當初黃金天獅的部分記憶中,也曾得到過純陽原始殘篇的隻言片語,但只知道遠古初年,有通往長生的本源篇章,但隨着諸神黃昏而失落,現在看來,應該就是指這純陽原始篇。
砰!
純陽原始殘篇入手,蘇乞年一隻腳擡起,就將那純元神主踢向星空中,一點也沒有留戀。
少年神主八人臉色更黑了,眼角跳動,同時告誡自己,眼下並非是合適的時機,他們出手也不可能成行,要是再把他們自己搭進去,幾位至高神主未必還願意繼續拿純陽原始殘篇這樣的重寶出來,交換他們安然無恙。
與此同時,被蘇乞年一腳踢入星空的純元神主肌體上銘刻的諸多黢黑的天碑符文消弭,神意也潰散,他通體綻放灼熱的神曦,濃稠如墨的殺伐氣像是可以傾裂星宇,他通體噼啪作響,那是各種斷裂的骨骼在重聚,腦袋也自胸膛裡鑽出來,折斷的頸骨續接,但那滿頭滴落的神血,還有那黑金澆鑄,像是被燒得通紅的眸子,卻令少年神主八人心神繃緊,不敢怠慢,八人齊出手,八隻大手同時按落在其肩頭,斑斕虹橋再現,神光一閃,九道身影就消失不見。
蘇乞年看九人消失的方向,輕笑一聲,眼中浮現一抹冷意,生命進化的路上,哪有什麼真正的神祗,只要你足夠強,神明也要俯首。
半炷香後。
數百光年外,依然是那片枯寂的隕石帶上。
少年神主八人沉默不語,看在那裡陰沉着一張臉,一言不發的純元神主,事實上,他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之前還說要以他們的方式,現在看來,實在是莫大的諷刺,這些回憶太羞恥,諸神血脈的榮光,在他們的手中,丟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