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並沒有對“純情小男生”這古怪稱呼過多追問,以爲這只不過是楚錚與蘇巧彤之間親呢稱呼,楚錚與自己私下相處時,說的那些令人心跳臉紅的膩人話兒也有許多聞所未聞。反倒是蘇巧彤有些心虛,又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去洗澡的,胡『亂』扯了幾句,便找個藉口扭頭就走了。
武媚娘對楚錚曖昧的一笑,似幽靈般隨在蘇巧彤身後。以武功而論,兩人之間唯有以天壤之別來形容,蘇巧彤自然毫無察覺,直至走入沐浴房內,轉過身才發現武媚娘也進來了,不由一聲驚呼。
武媚娘卻是嘿嘿一笑,將門反扣上了。
楚錚看在眼裡,頓時心癢難熬,可看了看四周不時有丫環走動,何況以自己的身份,實在難以做出趴浴室牆角偷聽這種事來,只得稍稍走近些集全身功力豎起耳朵凝神聚聽。可惜這兩個女子似達成某種默契,除了之前的幾聲驚呼,之後就在在水流聲嘩嘩中竊竊私語,根本聽不清她們在說些什麼。楚錚在外站了許久,最終仍是悵然離開。
楚錚走到院內的池塘邊,岸邊水中的魚兒一見有人靠近,飛速地遊走了。楚錚坐了下來,看了看旁邊豎起的一塊園石,上面三個娟秀的篆字“小鏡湖”,正是自己爲這湖取的名,但字卻是柳輕如所書。
“小人張歧見過公子。”
楚錚回過頭來,微微頷首:“是張歧啊,師弟們都到了?”
吳安然受楚錚所託,從鷹堂內精心挑選了三十二名少年子弟,傳授其血影門的武學。起初他還不肯承認這數十人是自己弟子,不過隨着時間的流逝,看着這些年輕人一個個漸成大器,也就默許他們稱自己爲師父了。
張歧答道:“是。在京的同門師兄弟共二十三人,已在院內草坪處等候……咳,公子,聽說大師姐來京城了?”
楚錚似笑非笑:“是啊。她是奉師父之命,前來考較你們的武功進境如何了。”
在張歧等衆弟子眼中,楚錚雖然入門最早,可他畢竟是自家主人,身份不同,因此都習慣稱如今遠在長平縣的歐陽枝敏爲大師兄,沒想到大半前年突然又冒出一個大師姐,而且是二師兄陸鳴的姐姐。據說當年二師兄家破人亡與大師姐失散,二師兄逃到京城,而大師姐則流落至南齊,機緣巧合正好拜在了師父門下。
這番說辭自然是楚錚瞎編的,不過只是借陸鳴之口對衆弟子只是模模糊糊的說了個大概,其中細節任由他們自己猜測去。謊言的版本越多旁人越難探知真相,楚錚深韻其中道理。
張歧一聽大師姐真的來了,臉『色』有些發苦。他們這些師兄弟對武媚孃的來歷倒並沒有什麼懷疑,畢竟在張歧等人看來,師父和公子自然不會難騙自己,而且武媚娘在他們面前完全以另一副面孔出現,『性』格潑辣行事風風火火,與“媚”一字完全搭不上邊,在那次去南線的路上衆弟子就已吃了不少苦頭,對這位大師姐的畏懼尤勝師父。
楚錚見他這般神情,笑罵道:“你這是作甚?話說師父離開京城已經半年多了,本公子又去了北疆,你們一干師兄弟平日習武是否懈怠只有自己知曉,若再無人過問,日後師父回來本公子都無法向他老人家交待了。”
張歧尷尬的笑了笑:“其實師兄弟們平日裡習武還是很勤奮的。”
“這話與本公子說無用。”楚錚搖着頭說道,“只有你們大師姐說了算……對了,這幾日有京城內有何異常之事麼?”
“倒沒什麼大事。不過……”張歧猶豫了下道,“這幾天來,府門外不遠處時常有一禁衛軍的軍官來回走動。”
楚錚有些驚訝,禁衛軍還有這等膽大包天的人物?便問道:“此人你可認識?”
“認識,是公子您在禁衛軍的舊部,名叫伍紹一,”張歧笑道,“若非熟人,小人早就將他拿下問罪了。”
楚錚輕哼了一聲:“他在府外轉悠做什麼,若要見本公子徑直讓門房通報就了。”
“小人亦如此問他,可那伍紹一搖了搖頭就走了,看來不是爲見公子。”
楚錚看了張歧一眼,道:“這等小事你也拿來稟報,看來伍紹一與你交情匪淺啊,有什麼快說吧,別繞圈子了。”
“公子英明。”張歧撓着頭笑道,“小人與伍紹一確有交情,不過他確實沒對小人說過什麼,小人只是猜測而已。”
楚錚沒好氣的說道:“還在廢話。”
“是是……公子去北疆前,老爺在朝廷百官面前將紫兒許給了伍紹一,伍紹一回京後,曾數次求見均被紫兒姑娘婉拒了。這小子是個死心眼的人,因此……”
楚錚聽着聽着,臉『色』不知不覺陰沉下來。張歧心裡打鼓,他與陸鳴等幾人均在禁衛軍中掛職,府中無事時常隨楚錚去軍營,與十一營的衆軍官都甚爲熟悉,其中伍紹一與他『性』情最爲相投。況且張歧跟隨楚錚多年,知道自家公子對那位紫兒姑娘並多大興趣,因此便提及了此事。
可看公子的神情,難道如今又對紫兒有意了?張歧心中一慌,忙道:“小人只是覺得紫兒姑娘這般做法,若傳了出去,恐怕有損老爺聲譽……”
楚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張歧驀然醒覺,恨不得自扇一個耳光,真是越說越錯,老爺的事也是自己能評價的?
良久,張歧嚅嚅說道:“小人失言,請公子恕罪。”
楚錚不想讓自己這個心腹過於難堪,能知錯便可,便說道:“紫兒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她現是母親貼身丫環,本公子都不便多過問,你『操』什麼心。不過父親既是當衆許了此事,你轉告紹一,讓他放心就是。”
張歧大鬆了口氣:“小人明白。”
“還有,叫他安心些,有些事情本公子心中有數,自會安排。”
楚錚這話說得頗爲含糊,可張歧一聽就明白了。此次赴北疆的三千禁衛軍只有兩人至今寸功未賞,一個自然是楚錚,其中原因朝中那班大臣甚至皇上心中都清清楚楚,另一個就是這伍紹一了。兵部和禁衛軍所呈的請功奏摺不知爲何均有意無意將他忽略了,伍紹一的一些知交好友對此極爲忿然,然而得到的答覆卻是伍紹一早已調往北疆大帥帳前效力,已不屬禁衛軍管轄,因此不在此次封賞之列。
這番說辭明眼人一年就是推託,卻推託的光明正大,叫人無話可說。但很多人從這事開始認爲,楚將軍已不再將伍紹一當成心腹看待了。
這種傳聞楚錚其實早已知曉,不過他並沒有做任何解釋。憑心而論,這傳聞已接近事實,楚錚的確已將伍紹一排除在自己心腹之外了。無他,還是因爲出身,楚錚漸漸發現自己對平民和世家子弟一視同仁的做法太過想當然了,兩者根本就屬於兩個完全不同的階級,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很難有中間道路可走。平民子弟最終願望是想將世家取而代之,而不僅僅是分庭抗禮,這自然是世家不可能容忍的。這種歷史的發展軌跡是不可能靠個人之力可以調解的。
何況自己出身大趙第一世家,就算說破了嘴,似樑臨淵等人也絕不會相信自己。就是這伍紹一,楚錚自認這些年對他已是仁義盡致,卻仍不換來此人的徹底忠心,凡事總是要爲一干平民出身的同僚着想,因此在禁衛軍中平民子弟中,他的威望甚高。然而對於一上位者來說,下屬忠心纔是真正首要之事,才能只居其次,有才但不能忠心者,只有不得已之時才偶爾重用。這在大道理上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可縱觀青史,卻是一個冷冰冰的現實。
因而楚錚在北疆時將伍紹一和秋仲伊一同調入郭懷帳下,就沒懷什麼好心。一來同時調入二人亦可使秋仲伊方便行事,二來秋仲伊私改帥令之事,在郭懷和孟德起等人看來,伍紹一定難逃同謀之嫌,而他也根本無從解釋,隨着時間的推移,伍紹一在平民子弟中必將無立足之地。
這一點伍紹一想必已是心知肚明,如果他肯就此向楚錚臣服,楚錚倒也願意接納,畢竟此人文韜武略在禁衛軍絕對是佼佼者。可若是仍拒不效命或甚至心懷怨恨,那此人就不可留了。
至於紫兒的心思,楚錚其實也明白,他對這丫頭亦無惡感,甚至有那麼幾分憐惜之意。在伍紹一態度未明之前就由着她『性』子吧,免得日後可能剛入伍家門便成了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