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摘星的安排下,楚錚第二天早上鬼鬼崇崇地離開皇宮。一出午門,正好看到吳安然,楚錚難免驚奇:“師父,還真是巧了。”吳安然難掩疲色,低聲言道:“一點都不巧——楚相說你昨晚有要緊事夜探皇宮,鷹堂高手一夜都在宮外因你守候呢。”吳安然說完也十分好奇:“你進宮探查什麼?難道去太平宮密室盜寶了?”
這就是無心中矢了,楚錚覺得自家眼皮直跳,說不得含糊其辭:“唉,父親叮囑的事,還得向他老人家稟告呢。”吳安然現在漸入官場,楚相叮囑的事自然不敢再打聽:“楚相大人現在已入樞密院,你先回侯府罷,我會派人入稟相爺說你出來了。”
楚錚回到踏青院就一頭泡進浴桶裡,閉上眼心裡還是雜念紛呈。
他在密室裡確實一段時間神智不清、如同夢中,可現在記得的夢景實在是太可怕了,況且當晚大長公主本來一身白裙,最後出密室的時候卻變成紅裳,夢中之事很可能即是真的。一想到此處他就忍不住“啪啪”給自己兩個耳光:自己還真是作死啊。羞愧完了自然還有令人頭痛的問題:大長公主何以沒有殺自己?當時沒殺,以後想必也安全?
蘇巧彤來得很快,守着楚錚回來的消息,她顧不上非議就直奔踏青院。柳輕如不明就裡還奇怪她的驚慌,等到推開房門,看到楚錚一臉疲色地泡澡,蘇巧彤眼裡就止不住眼淚了。見到巧彤,楚錚誇張地縮回浴桶,嘴裡卻呢喃:“彤兒,你又頑皮了。”一句臺詞讓蘇巧彤破涕爲笑,卻恨恨地上前捶他,手都打痛了,楚錚肩頭肌膚依然白皙如常。楚錚壞笑一下自浴桶突然起身,兩個美女驚叫一聲這才逃了出去。楚錚這才一邊穿衣一邊苦思謊言。
蘇巧彤長年執掌過西秦天機閣,深諳審訊之道,連連追問昨晚之事,急得楚錚滿頭大汗,生怕前言不搭後語。“如此說來,咱們的敏妹妹卻是身體無恙了。”蘇巧彤說得終究難掩一絲不甘,回頭卻望向柳輕如:“輕如姐,既是如此,於禮我們也該入宮探望一番了。”柳輕如想想也點頭:“彤妹言之有理,不過敏公主身體既已無恙,我們也該稟告婆婆一聲,讓她老人家也放心。”楚錚懶得阻止,心知自己母親得知只怕更添煩惱——一個會飛來飛去的長公主可比輪椅上的長公主可怕多了。
楚錚成親的吉日越來越近,長公主府第的修繕也日顯金碧輝煌。楚錚不曾打探,可禁衛軍裡的一幫部下自是熱心得很。眼下,許唯義、馮遠正說得繪聲繪色:“長公主府第佔地百餘畝,內有青潭湖一段湖岸最是風景絕佳處。長公主所居名曰青葉殿,內有大小院落十餘個——稟告駙馬都尉,那裡可是侍女成羣啊。”兩人暗暗的心聲:長官有福了。楚錚對他二人的垂涎視而不見:“還有呢?你們就不曾看看我住哪兒?”
“當然看了,”許唯義還是比馮遠靠譜:“長公主府內還有一三層建築佔地頗廣,聽說宮內將賜名冠軍樓,正是駙馬平常居所。”
閒話說完,楚錚也關心禁軍十一營兄弟們的近況:“如今你二人帶着十一營,兄弟們近況如何?”“北疆回來,無聊啊。”馮遠一聲哀嚎:“站崗巡邏,巡邏站崗,太沒勁了。”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是養兵不是養懶惰之人!”楚錚正色訓斥:“你二人可要把十一營帶好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來年朝廷必然興兵伐秦,我可是打算帶上兄弟們一起憑功問侯的!”
說得許唯義、馮遠振奮異常,馬上猴急急地告辭。楚錚也起身,徑直來到書房閉門讀書。在他面前,堆滿了鷹堂緊急收羅來的佛家經典。那一夜入魔之時,他的境界高漲至天道之上,如今心魔消散,武功境界稍落停留在九層中階,這已在凡塵大師之上了。楚錚對心魔突現心有餘悸,佛家經典是不可不讀了。不過沒有高僧指點,佛經看得也是雲裡霧裡,也許是應該和靈山寺聯繫了,楚錚心不在焉思緒天馬行空,或者讓靈山寺在上京城建一座下院?由自己又想到趙敏,也不知敏兒現在恢復得如何,自己拼命把一個魔頭消滅在了萌芽狀態,天大的功德啊可惜不能廣傳世間。
他想到趙敏的時候,趙敏也在和大長公主談到他。趙敏身體恢復很快,只是“太上忘情”心法的影響消失後,檢視自身近半年來的行爲,讓她惶恐不已。趙茗察覺到這一點,敏兒半年來寡言少語,有事徑直自作主張,甚少再來請教她這個姑姑。雖然不忍見她小臉惶恐,可現在依賴自己凡事傾訴的樣子也讓趙茗欣慰——以前的敏兒總算又回來了。
“姑姑,我好象做了好多錯事,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想的。”
“敏兒,祖師婆婆口述的筆錄你也看了,太上忘情心法確有弊處。你當時深陷其中,做錯了沒什麼,現在改過就是。”趙茗不斷安慰。
“可有些事難以改過……”趙敏還是惶惶然。
“都有什麼?”
“我私下聯繫過方相,讓他調查楚軒。”趙敏欲言又止。
“嗯?”
“還假傳是您的意思,令連奇派人毒殺了楚軒正室寧氏。”趙敏眼巴巴地看着她,一臉求助。
趙茗嘆口氣,還是出聲安慰:“太上忘情心法自會扭曲心性,連祖師婆婆都無法倖免。這事既然做了,確也難改,就把它忘了罷。”
趙敏低頭垂淚:“我實在忘不了,也好生後悔。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想的。”
“這就太上忘情心法的可怕了。”趙茗這一次感悟也頗深,既是寬慰也是在指點趙敏以後修行:“最近十天我也在不停推演葉門心法,太上忘情,所忘者不應該是心性,情之所謂紛繁雜蕪,推測應是表象之意。也許不因表象而惑,才能真正如影隨形。”
趙敏還是滿臉淚痕:“姑姑,我怎麼面對楚錚呢?該不該告訴他?”
“還是不告訴罷。”趙茗有些不自然,說起楚錚,她亦不知自己將如何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