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於世,也許只有哇哇墜地之時纔是最純淨的,沒有世俗羈絆,不懂貪嗔癡恨。
修行修行,本追求的是無羈無絆,然而隨着修爲的提升,洗去了前塵往事,卻也迎來了更多雜念。
聖人曰‘大道無情。’道家也有言‘太上忘情。’
話雖如此,但茫茫神州無數載,真正‘太上忘情’之人又有幾個?即便是避世不出的散修也難免有一兩熟識,更別提這些早已被歲月腐朽的修仙門派了。
人,終究是羣居之物。
對於蘇茹的到來,周白並不驚訝,無論是他所知的原作還是他這幾年的親身經歷,都能感覺到田不易身上揹負的沉重枷鎖。
每一脈的實力決定了它在整個宗門的地位,這種地位絕非首座一人修爲可以決定。七脈會武即將開始,爲此,大竹峰迫切的需要有人可以站出來給其他門人展示自身潛力,這也就是田不易和蘇茹對周白升起的期待。
周白一路送蘇茹離開,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後,方纔面露苦笑,轉身回房。
熟悉的淡然香氣掠過鼻間,周白推開門便看到燭火搖曳中,俏立着一個紅衣女子,面若芙蓉豔若桃李,不可方物。
“我聽爹爹說你白天和那個林驚羽打成了平手?”田靈兒圍着周白轉了一圈,上下打量着這個看似瘦弱的小師弟。“他可是玄清道四層的弟子,又有青雲神兵斬龍劍,你是怎麼做到的?”晶亮如珠的眼眸好似沁入一汪清泉,讓周白的心不禁蕩起一道漣漪。
張小凡的心動了,而周白卻沒有。
周白笑道“不過是驚羽相讓罷了,他聽說我三年才入門玄清道第一層,所以幫我造勢而已。”淡然的目光輕描淡寫,讓田靈兒聽得一愣,她盯着周白的臉,突然覺得面前的小師弟好陌生,兩人可算作青梅竹馬,但她從不曾瞭解過面前的這個相貌普通的小師弟。
唔...還是齊昊師兄更英俊,修爲也更高,說起話跟讀詩一樣柔和溫暖,田靈兒心中喃喃低語。
“下雨了。”周白突然出聲道,走到窗前,推開了窗子,一股清冷山風頓時吹進,帶着冰涼雨水,拂過臉畔,沁人心脾。
寂靜而黑暗的夜裡,天空下着雨。整個天地一片黑沉沉的,目光所及,只有屋外小院之中,輕鬆修竹的模糊影子。
“下雨了啊。”田靈兒忽然幽幽地道。
田靈兒又凝視了這夜色一會,緩緩轉過身子,回到桌旁,低聲道:“小凡,把窗子關上吧,有些冷了。”
周白淡然一笑,把窗子關上,回過頭便看見田靈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桌旁,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盒打開,細細地看。
燭火倒映在她嫵媚而明亮的眼眸中,就像兩團溫柔卻熾熱的火焰。
“你說,這清涼珠漂亮麼?”田靈兒目光停留雜這散着柔和光澤的小珠上,彷彿連聲音聽起來也飄忽不停,她像是問周白,更像是問自己。
周白壓下張小凡躁動的本心,並沒有回答田靈兒的問題,而是平淡淡的說道“夜深了,趁雨勢未起,小師姐也該回去了。”
田靈兒心中也是思緒萬千雜念重重,應聲站起道:“也是,那我就先走了。”
剛走兩步,田靈兒忽然停住腳步,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返身一笑從懷裡拿出一張薄紙,上邊密密麻麻寫着小字,遞給了周白。
“你看我這記性,連今晚想來做什麼都忘了。”
周白疑惑的接過紙張,看了幾眼,不禁皺眉道“太極玄清道法訣?小師姐,這....”
田靈兒嬌嗔道“你那麼嚴肅幹嘛。拿着這份法訣,自己偷偷修習,今天可以和那個臭屁的林驚羽打個平手,下次見到他就能狠狠的教訓他一頓。不過你再練也是比不上齊昊師兄的,那就不用想了罷。”
說到這裡,她手一揮,叮囑一句:“要保密哦。”說完走出房門,快步消失在黑暗之中。她知道她最後一句不該說出,卻還是說出口了,雨勢漸大。
田靈兒的心已被秋雨寒風淋得通透。
周白不禁搖頭,他這算是被髮好人卡了嗎?隨手將寫滿道經的紙張丟到火燭間點燃,周白一如既往的整理房間,關上門窗,閉目修行至後半夜,和衣而睡。
張小凡如今方纔十四,正值年少,而周白歷經數世以至而立之年,三年起步最高死刑的法規他深以爲然。嗯...就是這樣。
次日午間,大竹峰衆人坐在用膳廳中,田不易最遲走了進來,坐到位置上,擡眼向衆弟子看去,當目光落到周白身上時,他停了一下,周白低下了頭,田不易隨即移開了目光。
“昨天的事,你們都知道了?”田不易淡淡地道。
衆人對視一眼。小師弟大發神威,爲何師父滿臉不悅?宋大仁賠笑道“小凡戰平玄清道四層的林驚羽,當真是大快人心啊。”
“放屁!”田不易忽然一聲大喝,聲震全場,衆人噤若寒蟬,只聽田不易怒道:“昨日之事,你們該當看到是別脈師兄弟的深厚修行,不說那個齊昊了,就連剛入門三年的小傢伙,居然也勝過了你們大多數人,跑到大竹峰上來撒野挑釁。你們知不知道?”
衆人一片沉默,田不易冷冷道:“七脈會武轉眼即至,你們這些不成器的傢伙,從今日起全部閉關,不修到一個樣子出來,看我不剝了你們的皮!”
衆人面有苦色,卻一字也不敢說,田靈兒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我就.....”
“你也一樣!”田不易斷然道。
田靈兒嘴角一撅,正要說話,卻被母親暗中扯了一下。她轉頭看了看蘇茹眼色,原本到口邊的話又縮了回去。
“以後除了老七負責飲食,你們在這一年半中,全部不得外出,閉關修習,知道了嗎?”田不易神色複雜的看了周白一眼,轉頭對宋大仁說道“太極玄清道傳老七多少了?”
田靈兒一愣,低頭不敢吭聲。
宋大仁賠笑道“我正打算今天把第二層心法傳給他。”
田不易面色漠然,打斷了宋大仁的話“把前四層的心法一併傳給他就行了。”田不易環視四周,繃着臉道“從今以後,你們每日輪流和老七切磋演武,不得弄虛作假。”
“是...”衆人盡皆俯首道。
周白擡頭迎上田不易灼灼的目光,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