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兩日趕路,周白終於來到金華縣,站在這個一望無際的上清湖前,周白有些不知所謂了。這本應是茅山纔對!爲何成了一個近乎洞庭大小的湖泊!
湖面清澈卻無漁船停泊,甚至在周白感知之下,連魚蝦都不能存活。就好像.....
“就好像一汪死水。”一老者說出了周白心中想的這句話。
何時出現在我身邊的!周白後退幾步,凝重的看着身旁的老人,而紅玉也是如臨大敵,劍意散發體外猶如實體,紅玉劍橫在身前,環衛周白。
“周先生不必緊張,老朽只是一行將就木的老人,傷不得先生分毫的,倒是這位紅玉小姐體內氣息至純,好似已經突破桎梏,成就了我等從未見過的境界。”老人身體枯槁,就像是一節泛黃乾癟的稻梗,一碰即碎。右手拄一烏黑柺杖,手背青筋暴起,卻又控制不住的不停顫抖。
“老者是茅山派的?”
“老朽忝爲茅山掌教,道號....道號什麼來着?”老人伸出手抓了抓本就稀疏的白髮,一把抓下已經有幾根脫落。
“落葉歸根,落葉歸根。”不見老人任何動作,地上便出現一個小坑,老人傴僂的彎下腰將脫落的頭髮埋在土中,表情虔誠而肅穆,就像是對待自己的葬禮。
這讓周白回想起了紅玉的師父,身死道消反哺天地之時也是如此虔誠吧?
天生萬物以養人,人以血肉以報天。每個人的終點便是以血肉還源天地。
“哦~~想起來了,老朽道號初一,初一。”老道非常開心,好像記起道號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大嘴咧開,露出少了半顆的門牙。“太久沒人問我道號,差點忘記了。”
周白抿住嘴脣,看着身前這個“茅山掌門”,再深厚的修爲也已經維繫不住朽掉的軀體,渾濁且泛黃的眼眸完全沒有任何靈光閃動。
“初一道長是在此地等在下嗎?”周白問道。目前矛頭已經完全指向茅山,而身前這個老道的出現,更是加深了這個嫌疑。
“並非如此。”初一道長說道“年齡大了,就老想着回家看看,每年老朽都會來這裡住上幾月。”
住上幾月?周白想起了沈判官前不久剛去過一趟茅山派並且問候了掌門。既然住上幾個月,那茅山的那位又是誰?
“哈哈,那個也是老朽啊。”初一道長聽到周白的疑惑,不由笑道“我離教之後都會留下通訊靈符,小沈過來的時候,是通過靈符和我問好。”
說完,初一道長顫巍巍的掏出一張三角符紙,“這可是我茅山獨有靈符,三界之內皆可傳音。”
“就算是身在海外仙島也可以傳音茅山嗎?”周白笑着問道。
“海外仙島.......周先生是在說東遊派的事嗎?”初一道人搖頭道“不必試探老朽,老朽倒也不至於在後輩面前說謊。既然已經來到金華看到了這茅山遺址,恐怕先生已經發現東遊派本就不存在了吧?”
周白麪無表情,盯着初一道人,示意其繼續。
“此事,茅山卻有參與.......”初一道人在周白緊逼的目光下,面不改色的說道,語氣和表情毫無變化,一如之前溫和。
浩然之氣噴薄而出,好似貫徹天地。天地威壓之下,初一道人這才略微有些認真,手掌穿過無色無形卻又彷有實質的浩然之氣,初一道人雙手拄杖,繼續說道。
“從千年之前,老朽將融靈符交給那人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次地從那人手中換取天地靈氣,好似毒~癮一般,沾上習慣,便難以自拔。最終墮落了整個茅山。”
那人?周白壓下心中疑惑,繼續聽初一道人講述。
年齡一大,講起事情往往喜歡贅述許多無關之事,初一道人完全陷入了回憶。
“上古時期,崑崙闡截兩教因教義不合,故起爭端,矛盾愈演愈烈最終禍及整個修行界,大戰持續千年方止,其中不知隕落多少大能,道門元氣大傷。直到屍橫遍野滿目瘡痍,各派人士才幡然醒悟,從狂亂中恢復清明,自此道門各派退守道場,以休養生息。
後來西方教趁機侵入中原傳教,集道儒兩家之長,抄其皮毛改名爲佛。佛借道儒家之皮行僞善之事,信徒大增,世人愚昧皆以信佛學善,卻不知善惡只有相對,何來絕對?
而後儒家更是興盛,各位亞聖蜂擁而出,一時間整個江南之地佛道皆不可入。千年之前,亞聖荀子輔助大梁平定天下,並於金陵建太學院,立院之時,荀子立下法令,金陵周邊千里不得存在佛道寺院道場存在。”
老人雖然語氣沒有改變,但周白還是感覺到了他心底隱藏的憤怒。“首先被拿來開刀的,便是......茅山!”
“我茅山因上古時期參與闡截之爭,導致元氣大傷,當時還未恢復元氣。在五位亞聖的威逼下,被迫移教荊州,當時老朽一氣之下,集全教之力招外教好友,以莫大神通直接連同本地靈根一起挖出,地脈斷絕,地縫之中形成靈氣豁口,自此湖中靈氣無法匯聚,魚草不生。”
面前這個十萬萬畝的湖泊竟是人力挪移的結果!紅玉也驚呆了,不由喃喃道“靈脈轉移又怎能活?”
初一道人不由苦笑道,“是啊。靈脈又非草木,轉移之後又怎能活?不到百年,老朽就已發現靈脈損耗遠超想象,雖已移植之法,將其種於荊州,然地脈融合需大量時間與靈力供養。我茅山尚需大量靈氣提供修行,又到何處去尋靈氣滋養地脈。”
周白閉上眼睛,後面的事情他已經隱隱猜出來了。
“後來.......一位外教好友的道友找上了老朽。”初一道人臉上流露一絲痛恨和無奈“那人慾以茅山秘法融靈符爲報酬,向茅山每年供給大量靈氣。那人自稱......東遊派。”
“你早已知曉此事!並且至今還在進行這項醜惡的交易!!”周白向前一步,低下頭緊盯着初一道人,質問道。
“老朽不願知道,不願去想,也不願去問。就算當初便隱隱猜到這些靈氣都是以人生祭而產生,老朽也不會去過問。爲了道統,老朽不得不做。”
不得不做!好一個不得不做!!
在周白看來,初一道人就像是前世的某個黑心軍販,一邊將大量殺傷性武器賣與恐怖分子,一邊躺在最奢華的房間,享受最尊貴的服務,卻還在說着自己逼不得已,若不如此,那國民將會陷入貧困,財政將會緊縮。
不敢多言,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