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的火光,驅散了黑暗。
楚白伏在一堆灌木叢中,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火堆前的野人。
沒錯,這些壯碩的身影赫然就是白天在海灘邊上遇到的那一隊野人,此時的他們似乎在舉行着某種祭祀,每個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根白色的棒子,而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能輕易的發現這些白色的棒子全部都是從成年男性的大腿中抽出的脛骨,森白陰冷,還散發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見鬼,這幫傢伙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楚白皺了皺眉頭,眼神四處搜索,待到他看見白日裡爲首的野人頭領後,瞳孔頓時忍不住微微一縮。也許在平日裡,這些空有一身蠻力的野人楚白只需要一根兒手指頭就能將他們悉數捏死,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以楚白如今比普通人還要衰弱的狀態如果讓這些野人發現,八成是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經過短暫的思考之後,楚白踮起腳尖,悄無聲息的向後退去,然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惡風陡然從腦後襲來,楚白麪色微變完全是憑藉着武者的本能屈膝翻滾,向着前方猛衝而去,但到底是受了重傷如今的楚白速度比之以往慢了何止千百倍,雖然躲過了腦後的致命一擊,但是夾雜着厲風的木棒最終仍然狠狠的掃過了他的肩膀。
撕拉,一大片皮肉被徑直掃了出去,肩頭傳來的火辣辣的痛楚讓楚白眼前一黑幾乎要當場暈倒過去。
腥臭的體味兒順着空氣飄入了鼻尖內,一隻粗糙堅硬的手掌從後面抓在了楚白的脖頸上,頓時這個一百七十多斤的漢子就像是小雞一般被拎到了半空之中。
“我草,還有暗哨?”
楚白扭過頭去,看着這個擒獲自己的野人,臉上頓時忍不住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相對於其他篝火旁的野人來說,他的身材顯得要消瘦了很多,看起來甚至比楚白還有瘦上一線,但是偏偏這廝卻長了一張大燒餅的圓臉,所以整體的形象那當真是要多可笑有多可笑。不過也許正是這種出乎意料的體形才使得他成爲了最好的哨兵,最起碼,失去了神識幫助的楚白還真是沒有發現這個躲藏在樹木後面的傢伙。
“呼嚕呼嚕!”
燒餅臉將毫無反抗力量的楚白拎到了篝火旁,對着爲首的野人嘰裡咕嚕了幾句,雖然楚白聽不懂野人之間交流的語言,但是從燒餅臉的語氣中他也不難想到這個渾身惡臭的東西此刻正滿懷得意之情,他是在表功,對,就是在表功,那模樣讓楚白很快聯想到一副畫面,‘勇士’將食物帶回了饑荒中的部落,衆多飢餓的面黃肌瘦的部落族人圍繞着他歡呼雀躍,奉若神明。
當然,用面黃肌瘦這個詞語來形容周圍的野人肯定是有些不夠恰當的,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些野人在看到燒餅臉手中的楚白後,眼神明顯變得興奮起來,那數十隻渾濁的眼眸在瞬時間爆發出了幽幽綠光讓即使是經歷了不少風浪的楚白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麻痹的,這幫傢伙不會真的打算把我烤熟了吃下去吧!”
也不知道是天色太暗,還是篝火不夠明亮,總而言如今楚白的臉看起來當真是黑如鍋底。
幾個野人嘰裡咕嚕的幾句之後,燒餅臉就抖擻着大腿走到了一旁,噗通一下將楚白扔到了一個滿是爛泥巴的大坑之中。
“我草!”
軟塌塌的污泥徑直的沒入到了胸膛的位置,強烈的土腥味讓楚白的胃中一片翻騰。
“虎落平陽被犬欺,該死的野蠻人,不要讓我恢復力量......”
楚白狠狠的淬了口唾沫,黏糊糊的污泥有着強大的粘附和阻力,以楚白如今的狀態別說是跳出這個距離地面最少有着三米的大坑,就算是想要挪動一下身體都會變得艱難至極。
“呵呵,沒想到你竟然也被抓到了這裡,真是諸神庇佑,蒼天有眼啊?”
楚白豁然轉身,看到兩朵幽蘭色的鬼火正從黑暗中緩慢的向着自己飄來。
“何方妖孽!”
人常說膽魄往往是和實力成正比的,對與不對暫且不提,最起碼現在的楚白在驀然間看到這種詭異的場景後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小臉煞白,中氣明顯不足的怒聲呵斥道。
黑暗中沉默了片刻,然後就是一陣充滿嘲諷的嗤笑聲。
楚白抓了抓腦袋上的雜草,經過這短時間的調整他的眼睛已經勉強能夠適應眼前的黑暗,於是,他赫然發現剛纔嚇了自己一跳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勞子鬼火,那根本就是人的兩隻眼睛啊!
“阿西亞,你還沒死嗎?”
自覺落了面子的楚白頓時刻薄的鼓起腮幫子,冷笑着開口說道。
“沒有看到你被人大卸八塊,我就是死也不甘心啊!”
抹了把臉上的泥巴,一抹白皙動人的肌膚顯露而出,阿西亞眨着眼睛輕輕的笑着,但是目光中卻是一片恨不得生吞楚白血肉的仇恨。
楚白又打了個哆嗦,只不過這一回是被阿西亞的目光刺激的,話說被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小心眼兒卻又實力不凡的女人‘惦記’,那可真的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有一隻柔軟的小手握着一柄冰冷的短劍在你熟睡的時候爆掉你的菊花,而你卻還懵然不知。這種事情在大楚的時候楚白可是着實見到了不少,所以這也是爲什麼武者中女人雖然是弱勢羣體,但也很少有人會去主動招惹她們的原因只一。
“這就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若不是你白日裡做出那種卑鄙的事情,現在也不一定會被這些野人丟到這死人坑中......”
“什麼死人坑?”
“白癡,難道你沒有發現這些淤泥裡都是人類的骸骨嗎?”
阿西亞手掌一揚,一根大概是人類肩胛骨的碎片就被拋到了楚白的面前,然後又咕嘟咕嘟的沉入了淤泥之中。
咕咚!楚白吞了口唾沫,先前他還以爲淤泥中飄蕩的只不過是一些碎石和沉木,但是經過阿西亞這麼一提醒,楚白頓時就感到一陣彆扭。
畢竟,就算是殺人盈野的惡魔只要不是心理變態也絕對不會在無數死人的骸骨中還能談笑風生,更何況,如今的楚白實力雖然將至冰點,但到底也與普通人不同,細細體會一番後,他明顯周圍的淤泥中不停的透射出一股股冰冷的死氣,而這些死氣在發現楚白之後頓時就像是見到了親爹的孩子,歡呼的順着他的毛孔涌了進去。
不過區區片刻的功夫楚白就覺得自己的傷勢在這一股股死氣的侵蝕下變得越發嚴重起來。
“好吧,阿西亞我想我們需要靜下心來好好談一談了?”
楚白砸吧砸吧嘴脣,對着黑暗中的阿西亞展露出了一個友好的笑容。
但是很可惜,阿西亞明顯已經恨透了楚白,後者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她毫不留情的打斷,“哼哼,我是神,你是人,你一個卑微如螻蟻的存在有什麼資格和我談話?”
楚白被噎了一下,頓時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兒,生生的壓下已經對到嗓子眼兒的髒話,楚白放緩語速輕聲道:“你看,人間界有句話說的好,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咳咳,你說這是扯淡?不是我說你,你這種想法絕對是錯誤的......靠,你不要總是一口一個卑微的螻蟻好不好,在感悟天道的路程中人類可是比起你們神靈差不了多遠。即便我們如今綜合的力量不如你們,但也就僅僅只是因爲你們天生底子後而已,如果假以時日人類再次出現進化新生的人類必然會壓制你們神靈一頭......阿西亞我警告你不要在罵人了啊。靠,你還敢對我扔泥巴,王八蛋老子和你拼了......”
一時間,狹小的空間內污泥團橫飛,因爲兩個人都受到了污泥潭的限制行動不便,所以誰也無法躲開對方丟來的污泥團,只聽啪啪啪的聲音不斷響起,你砸我臉蛋,我就砸你鼻子,你砸我眼睛,我就砸你嘴巴,勃然大怒的楚白徹底忘記了最先想要說服阿西亞與之聯手逃出這裡的想法,楚武道中的擒拿手被他用來抓泥團,暗器中的投擲手法被他用來拋射,不亦樂乎間,楚白可謂是大佔上風,而阿西亞雖然進入了楚白的記憶夢境,但是到底那個夢境總共也不過只有幾十年的時間,她根本無法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完全的融合一個完全陌生的修煉道途,所以很多小的手法都被阿西亞拋棄,她在夢境中只是專心的修煉主要的武道招式和功法的運行路線,所以現在的她雖然憑藉着神靈強悍的體質而暫時從走火入魔中脫離出來恢復了行動的能力,但是和楚白的泥巴大戰卻是不可避免的落在下風。
基本上,楚白甩在她臉蛋上三五團污泥後,她才能揚小手反射回去一到兩個。
而且,在力量上也和楚白甩過來的污泥團相差甚遠。
啪啪啪,嬌嫩的肌膚失去了神力的守護,實則也和普通人類沒有什麼區別,在楚白毫不憐香惜玉的攻擊中,阿西亞只感到臉蛋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原本筆挺的鼻樑在對方重點的招呼下更是傳來一陣陣斷裂的痛楚。
阿西亞很委屈,真的很委屈。
想她堂堂一尊上位神靈,神王境界的修爲,在奧林匹斯山享受無數神靈膜拜的存在,如今竟然被一個人類欺負成這般模樣,鬧不好如今就連鼻子都被人打歪,破了相貌,這讓她以後如何見神?
想到這裡,阿西亞只感到心中一酸,千百年來的不曾有過的傷心感覺如潮水一般破開心房,大滴大滴的淚珠兒不受控制的滾落而下。
楚白正在樂此不彼的用泥巴發泄心中的不滿時,突然感到阿西亞反擊的動作停止了,不僅如此,黑暗中還傳來一陣陣嗚咽的抽泣聲。
“不是吧?竟然被打哭了?”
下意識的停住了手裡的動作,楚白一時間也是愣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