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迷霧重重
“你那麼小，竟然會那麼多，你是神女下凡嗎？”江雲軒追問。
我笑，這孩子的想象力太豐富，“我不是。”
“你就是，就是！”他不停地強調。
“好吧，你說是就是。”我纔不跟小孩子耍嘴皮，“現在神女要找一個地方，你可以帶我去嗎？”
我讓江雲軒帶路，順利地到達了母妃說的那一片荷塘，荷花盛放，好一番美景！
看到那開得正盛的荷花，我眉開眼笑，想下水，他在一旁驚叫，我忙制止他，“你是不是想把侍衛引來啊，別出聲！”
“可是，水那麼深，你那麼小，我又不會游泳，萬一你……”
“噓……”我朝他笑，“你不說我是神女，這點水，難不倒神女的。”
在他擔憂的目光中，我跳下了水，如一尾魚，在荷塘裡自由地遊動着，尋找着最美的荷花，很快就將它摘到手中。
當我摘好荷花，心滿意足地游回岸邊，全身溼露地上岸，見他一臉錯愕地看着我。
我一驚，糟糕，池水肯定把我之前故意塗滿臉的污泥洗乾淨了，這會那黑色的胎記一定特別醜陋，所以才讓他如此厭惡。
“你臉上……”江雲軒頓住。
“很醜，是吧？”
“不，不醜！”他的目光沒有任何的閃躲，讓我知道他說的是真話，“你的胎記很特別，像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很美，還有你一雙鳳眼，猶似一泓清水，顧盼生輝，清雅高華如明月般美好，你果然是神女下凡。”
蝴蝶？
我忙朝水面望去，那原本黑漆一團的胎記竟然變了。
雖然沒有他說的如蝴蝶那般美，但是已經沒有往日那樣猙獰可怕。
可是光是那蝴蝶就遮了半張臉，這臉也還美不到哪裡去。
至於眼睛，有那麼漂亮嗎？
我看了再看，然後得出結論，是因爲我救了這小屁孩，所以他拍我馬屁。
雖然知道他說的話不是真心，但我心裡非常受用，來到這個異世，見過我的人，除了母妃，也就他不嫌我醜，還昧着良心讚美我，把我誇成了下凡神女。
回到冷宮，母妃見我的第一眼，也是萬分的驚怔，確定是我後，她開始嚴厲地批評我，說我不該自己亂跑，可是當她得知那荷花的來由，一把將我摟在了懷裡。
“我變漂亮了些，母妃開心嗎？”
“傻瓜，母妃心中，我的燕兒怎麼樣都是美的。”
我儘自己的最大努力，想讓母妃的生辰過得快快樂樂的，因爲在冷宮的三年，我看過很多次她的笑，可那些笑都很勉強，從來沒有笑到眉眼裡。
而今天，我終於看到，她的眼睛在笑，所以我的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後來，我又偷偷溜出宮幾次，我放心不下江雲軒，他那樣孱弱的身體和沒有心計的頭腦，我擔心他老是受人欺負，可是再擔心，用處也不大，我無權無勢，保護不了他，同樣的，也保護不了母妃。
我原本打算告訴江雲軒他日常喝的的藥有問題，要他不要再喝，但是仔細思考，還是沒有告訴他，因爲怕要害他的人發覺後，直接結果了他。
我臉上的胎記雖然變了，沒有以前那樣醜得不堪入目，但是也沒有好看到哪裡去，那蝴蝶胎記黑漆漆的，半張臉依然等於是毀容。
江雲軒和母妃是因爲喜歡我，才覺得我怎樣都好看，那上官燁呢，他也會喜歡我嗎？
春去秋來，轉眼又是三年。
六歲的我，身體依舊很小，但是因爲我刻苦鍛鍊的緣故，力氣都能趕上成年人，而我身手的敏捷度大幅度提高，以前翻越冷宮的圍牆還有些吃力，但是現在已經來去自如。
那皇宮，我也偷偷摸摸地溜了個遍，瞭解了這裡的人員情況。
那毆打江雲軒的男孩叫江雲武，在兩年前被冊立爲太子，而另兩個男孩分別是江雲躍和江雲城，因爲處處奉承江雲武，得到江雲武的歡心，他們過得都很好。
我告訴江雲軒要隱忍，他處處避開他們的鋒芒，可還是避之不及，隔三差五就被欺負。
我想教江雲軒練武強壯身體，可他都八歲了，那身板扎個馬步，沒過多久就氣喘吁吁，我只能不停地搖頭，他除了面容跟楚雲霄有三分相像，其他方面，一點也不像。
想楚雲霄八歲的時候，就已經接受特種兵訓練的課程了，每項課程成績都是超優秀。
“你啊，要是有十分之一像他就好了。”在江雲軒不知道第幾次跌倒後，我不由地長嘆一口氣，如果他有楚雲霄的身手和心機，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哪像如今在這皇宮如履薄冰。
“像誰？”江雲軒爬起來，不解地問。
“額……沒有誰，我們繼續，前段時間我教你的那套擒拿手，你練給我看看。”
“我……”他面露難色，“忘了……”
“一點都不記得了？”
“恩……”
“你是豬啊，那麼笨！”我氣結，我可是壓抑自己的爆脾氣，反反覆覆教了他近百遍，終於讓他學會了，然後又強化他練習，離開時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好好練習，一定不能忘，沒想到才幾天的功夫，他就忘得乾淨。
如果是楚雲霄，什麼招式只用學一遍，就會運用自如，永生不忘。
這江雲軒，難道真的是朽木不可雕？
“對不起，你不要生氣，你再教我，我下次一定會記得，我保證！”他漲紅了臉。
在他的一再懇求保證下，我答應重新教他，可再過了半月我從冷宮溜出來，他又忘了。
我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認命他不是習武的材料。
有句話說得很對，上天爲你關上了一扇門，他定會爲你打開一扇窗，偶然機會下，我發現江雲軒有過目不忘的天賦，什麼樣的書，他都讀得頭頭是道，在衆多的皇子裡，他對於知識的吸收領悟能力是最強的，成績總是排位第一，正因爲他的聰慧，引來很多皇子的嫉妒，尤其以太子江雲武爲最。
“聽說你在這次的策論考試裡又得第一了。”我看了一臉春風的江雲軒。
“恩，父皇誇獎了我，賜了我一柄玉如意，皇兄弟們個個都好羨慕我，母妃更是開心得不得了，說我爲她爭氣。”江雲軒笑得毫無城府。
“知道什麼叫大智若愚嗎？”我在心裡嘆氣，他和他的母妃都太單純了，怪不得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骨頭的皇宮活得那麼艱辛。
“真正才智出衆的人表面看來好像很愚笨，不炫耀自己。”他的回答很完美。
“那你覺得你現在是智，還是愚？”我點撥他。
他不解地看着我，認真思考了一會，迷茫的眼神變得清晰，我想他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除了武功，孺子太可教了。
“如果我若愚的話，父皇再也不將目光放在我身上，母妃失望的話，怎麼辦？”過了好大一會，他問我。
“你的父皇最寵愛的始終是太子，太子的生母鳳天皇后執掌後宮，外祖父是當朝權相，舅舅又是驍騎將軍，家族勢力龐大，你的母妃出身低微，現已失寵，又沒有外戚勢力支持，皇上對你也是想起來才問一句，你覺得皇上偶爾的表揚能和太子的專寵相抗衡嗎？太子要除掉你，只是遲早的事情，現在萬貴妃的兒子江雲翔是太子的重點打擊目標，你才能勉強安寧，要是江雲翔被打倒了，就輪到你了。”
在江雲軒的沉默中，我繼續說道，“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隱忍，萬事你不能出頭，而是要在暗中努力，爲了擺脫今日處處受人欺凌的處境，讓你的母妃獲得尊嚴，首先你要苦讀詩書，學習權謀和治世之才，其次你要籠絡朝臣，培植自己的勢力，再次你要學會奉迎，大丈夫能伸能屈，左右豐源不是可恥的事情，所有這一切，你都要偷偷進行，不能被人發現，要不然就是死路一條。”
“可我不想爭，不想變得那麼複雜，去謀算人心步步爲營，我只想和母妃平淡地活下去，只要日後能有安穩的日子，我受過的屈辱，我都會忘記。”在長久的思想鬥爭後，他告訴了我，他的決定。
我苦笑，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他卻還是覺得能得到一方安定。
算了，我才懶得管那麼多。
他只是面容有幾分像楚雲霄，又不是楚雲霄，我犯不着對他那麼掏心掏肺。
這次分手後，我有三個多月沒見他。
深夜，繁星點點，我在自己弄的梅花樁上練功。
好希望能快快長大，這小胳膊小腿限制了我的進一步突破，我的練習遭遇瓶頸。
乾脆改練沙包，過了一陣子，覺得煩，又改練飛鏢。
我練來練去都是穿越前的功夫，就算我練到了極點，在遇到這個時代真正的高手時是不堪一擊的，在我偷溜出去皇宮的時候無意撞見了一次刺殺皇上的行動，那刺客飛檐走壁，一掌過去，那掌風都能震飛圍攻他的普通侍衛，我再次驚詫古代的功夫，想着自己能學到一招半式都是好的。
可是，我的生活圈子裡，除了母妃，就是那病秧子江雲軒，能有誰教我？
沒人教，那自學成才，總有可能吧？
我眼前一亮，爬上了高高的圍牆，試着直接跳下去，或許能稍微感受那奇妙的輕功。
我以爲頂多是摔傷腿，反正這些年我東練西練，身上的傷就沒斷過，再痛，咬緊牙關就挺了過去，沒想到這次摔斷了腿。
劇烈的痛讓我一聲慘叫，驚醒了熟睡的母妃。
“叫你不要瞎練，你偏偏不聽話，這下怎麼辦？”母妃又急又惱，仔細檢查我的腿，將疼得眼淚都飈出來的我抱到了牀上。
她幫我上藥，又幫我包紮好，“還好，沒有傷到要害，要不然……你這孩子怎麼就那麼不聽話，要是腿廢了，你叫母妃……”
說着說着，大滴大滴的眼淚從她眼眶流出，她滿臉悲慼和心疼。
我咬咬牙，努力壓下那劇痛，強擠出一絲笑，伸手拂去母妃臉頰上的淚水，“母妃不要哭，燕兒不是好好的，只要休息幾天就沒事了，燕兒保證下次一定不亂來了，一定不讓母妃爲燕兒擔心和傷悲。”
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這一趟，足足躺了三個月。
對於我這種成天瘋跑的人，這真是太煎熬了，好幾次我都想偷溜下牀，每一次都被母妃發現，在她悲憐的目光下，我乖乖地躺回牀上。
養病的日子裡，我才發現母妃原來那麼多才多藝，爲了給我解悶，她重拾了歌舞，她的歌喉美妙動聽，如百靈鳥清靈宛轉，她的舞姿婀娜多姿，如風吹楊柳般迷人。
她的才情是我在兩世裡見過的女人中最好的，卻薄命至此，冷冷的宮室，掩埋了她的如月光華。
她教我唱歌，極有耐心，奈何我怎麼都學不來她的韻味，唱得歌不成歌調不成調，至於跳舞，別說我的腿傷了，就算一點事也沒有，我也學不了她的十分之一。
我啊，前世與柔舞絕緣，今世也沒有什麼緣分。
至於學武，我倒是很自信，如果有師傅教我，我絕對屬於青出於藍的那一類優秀學生。
只是，去找誰教我？
我望着窗外深藍色的天空，重重地嘆氣。
母妃端了我愛吃的紅燒鯉魚、糖醋排骨、宮保雞丁等進來，擺在桌上，我開玩笑道：“母妃，早知道腿傷了有那麼好的伙食，我早該把腿弄傷。”
“不許亂說！”母妃說，“快吃吧，知道你饞極了。”
“母妃，你也吃。”我吃得歡暢，見母妃不動筷子，我夾了不少菜放在她碗裡，她卻又夾回我碗中，“你長身體，要多吃點，這些菜太油膩了，母妃不喜歡吃。”
“哦。”我相信了母妃的話，不再堅持要她吃，我想起什麼，問道：“這些東西，都是小順子送來的嗎？小順子以前總是七天才送一次東西給我們，有時候一個月纔來一次，而且花樣和份量都不多，從我受傷後，他每天都送那麼多來，來得那麼勤，會不會被人發現啊？”
母妃愣了下，“他很小心，不會有人發現他的。”
腳恢復得差不多的我實在是悶壞了，當天晚上，我假裝睡着了，想着等母妃回房休息後，就偷偷溜出去外面，找江雲軒那單純的病秧子，看看他有沒有又被欺負，誰知道我偷偷打開門出去，竟然看到了讓我極度驚詫的一幕，我的母妃，她腳輕輕點地，就飛上了宮牆，消失在夜幕中。
那行雲流水的身姿，如仙子踏雲而去。
半響，我纔回過神，我以爲自己肯定看錯了，是幻覺，我忙跑到母妃的房間，發現裡面空空的，狠狠掐自己一把，痛，這才明白我不是做夢。
母妃竟然會輕功？
她身手那麼好，出入自如，爲什麼要困守在這冷悽的地方？
還有，她看我這麼努力地練功，那麼愛我寵我的她，爲什麼從來也沒想過要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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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沒人對飛燕的故事感興趣啊，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