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偶遇隱居人

由於所處之地不是前方山巘重重,就是後方廣漠無邊,對於馬上脫離這裡已經無望,因此我們打算好好在這裡“享受”一番原始自然的“絕妙之美”。

一天之後,我們身體恢復了自如,想着既然打算逗留一段時間休息調養,那也不能在這野外風餐露宿、霜風雪雨的任大自然侵蝕,得有一處擋風避雨的住處纔是首要任務。

人一旦有了目標,就會變得激情澎湃、鬥志昂揚,身體的機能被全部調動起來,生活也會因此變得陽光明媚起來。

我們滿懷希望的四處尋覓,終於在一處榛莽掩匿的地方發現了一個小山洞,大約有兩三米寬四五米深,像是被什麼動物遺棄的穴洞,看到洞口還是面南,我們興奮不已。

第一天,修繕洞穴。

第二天,找到並拔了一攤的龍鬚草,晚上睡了個舒適的好覺。

第三天,發現彼此變得孱弱不堪,身體急需補充營養,我們在瀑布下的深潭中發現了魚,並且還逮着了一條錢魚和兩條鬍子鮎,想着終於結束了只吃野果的日子,別提有多開心。但是,沒有火,沮喪極了。

第四天,我們去山中轉轉看能不能遇見檖木,然後取火烤魚,鑑定了一百棵樹,也沒取出火來。

第五天,在第四天晚上我們絞盡腦汁的想到了取火的另一種方法,鑽石取火。今天我們萬幸找到了馬牙石,做了一箇中空外邊鬆軟的鳥巢,裡邊墊了一層火絨,開始撞擊摩擦。沒想到取火這麼艱難,整整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終於取到了火種,看着小武用又腫又紅的手高興的舉着火苗時,彷彿我們拯救了世界般幸福,不過此時我們就是整個世界的存在。

第五天,有了火種,開始捉魚、逮野物烤着吃。我們興致勃勃的烤了野味大全,但是發現它們並沒有我們記憶中家裡的肉味鮮美,甚至有的會難以下嚥。但是,味覺很快就被我們馴服,我們漸漸接受了這種天然的食物本味。

第六天,在解決了基本的生活問題以後,突然小武想起了自己的夢想,覺得不能虛度光陰,於是他練了一天的歌,整個山谷是他的練歌房,我因此也免費聽了一天婉轉悠揚的天籟之音,以致晚上睡覺時耳內依然是餘音嫋嫋的迴盪。我開玩笑的對小武說:

“我可是撿了個大便宜,白白欣賞了一天未來歌唱家的美妙歌聲,結束後還打包了一耳朵!”他哈哈大笑起來,臉上顯露出對理想的執着與渴望,很迷人。

第七天,今天,我們決定出去走走,以平和的心境欣賞一下這“世外桃源”的美麗之處。我們向南順着山腳一直向裡走,開始是一片濃郁的茂密樹林,跋涉過一個小時盤根錯節的細枝末葉和雜草叢生後,另一座稍低一點的山擋在了眼前,後來我們決定繼續前進,想着也許能發現了新大陸也不一定哦。

“如果發現了新大陸,我就是這裡的國王了,給你安排個什麼位置好呢?”小武一本正經的帶着思索的神情望着我說。

“我將是你唯一的臣民,你得保護我、照顧我、討好我,要不你只能做猴王了!”我也鄭重的看着他說道。

“那還是你做女王吧,保護我、照顧我、討好我得了,我要做一個幸福的臣民!”他開心的笑着跑了,想想也美好的夢啊!

山的那邊有廣闊的一片平地,平地之後幾十裡外還有山脈綿延的影子。我們站在山頂向下看,地上到處是綠蔭蔥蘢的青青綠草,中間有一條小河經過,偶爾好像還有什麼動物在奔跑,美麗的風景畫一地的鋪在眼前。

“我想在畫上奔跑,要是有一襲紅裙就好了!”

“嗯?”小武用異樣的眼神瞧着我,好似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或者想確定一下我是不是瘋了。

我像只兔子一樣蹦跳着向山下跑,彷彿那裡有我大片的胡蘿蔔地在召喚。

未來像我的心情一樣在向着好的方向發展。我們在山腳下發現了一戶人家,那種激動人心,真是不亞於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我們歡呼之後馬上安靜下來,彷彿雜亂的吵鬧會把這戶人家驚沒了似的。可能是,我們過於珍惜這種實實在在的眼前,不想有任何的閃失,所以纔會那麼小心翼翼的,從說話到行爲都一絲不苟的壓制壓制着。

下來之後,我看清楚了在草地上隨意馳騁的動物,是馬,對,是七八匹馬在追逐,還有一小羣羊在吃草,大約三十來只鵝在水中游。

“這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嗎?”我笑着貼向小武的耳朵說。

“走,咱們去一睹神仙的真容!我們這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竟然能見到神仙,哈哈哈!”他忘情的笑着,我一個擠眼他戛然而止,趕緊用手捂住嘴巴,彷彿剩下的笑聲只能堵着嘴巴才能不溜出來似的,他那有些可笑又不失可愛的偷偷摸摸樣,讓我也忍俊不禁起來。

我們躡手躡腳的來到這座木屋前,順着牆體溜到窗戶邊,小武伸着脖子向裡瞧,聚精會神的搜索着屋內的人,就在這時一個滿臉腮胡的男人迎面向我走來,向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我看着他不敢說話也不敢動,內心卻在喊:

“小武,別看了,別看了,轉過身來!”但是並沒有心有靈犀的默契發生,他繼續向裡探着頭,幾乎半個身子都在了屋內。這時,那男人輕手輕腳的走到他身後,抓起他的雙腳像是翻煎餅似的把他翻進了屋內,這一切都在我眼前實實在在的發生着,我卻無能爲力的只能看着,像是欣賞着雜技似的不可思議又無可奈何。

“啊!”隨着一聲驚恐的叫聲之後,是沉重的一聲“咚!”,像是一袋麥子從房頂扔了下來,那份實實在在的觸地聲。

屋內的女主人聽到聲響,轉身看到小武后大驚失色的喊道:

“你是誰?”小武顧不得疼痛,利索的翻轉起身,一臉囧態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是小武!”

“小武是誰?”

“。。。。”小武不知如何回答,這時我跟隨着男人也來到了房中,女人看到男人身後的我,啞口無言的一臉懵態。我想此刻令她無比驚訝的一定是我們的突然而將,在這荒無人煙之處突然多出來兩個孩子,就像當時我們發現這裡有人一樣的難以置信。

當我們說明了來龍去脈之後,他倆熱情的收留了我們,也許在這常年不見人的地方,遇見同類真的也是一種奢侈。

我們在這裡生活了兩天,最後意味猶盡的跟着男人走出了迷失已久的荒野之處。

第一天,男主人帶我們參觀了他們引以爲豪的家園。十年前,男主人有來山中定居的想法,於是用了七年的時間在南方(南方植被豐富,男人喜愛植物)選了七處山南而且有水的地方,經過每年一個地方的考察,最後把這裡定爲了度過餘生的安樂園。

爲什麼選擇了這裡,主要有以下幾點符合了他的理想要求:

一、地處南方,山南邊,而且有淡水。

二、出山走到小鎮上不超過四十分鐘。

三、山外有學校,可以義務支教。

四、周圍有值得攀巖考察的山。

除了這幾點,還有一點讓他更加堅定的選擇了這裡,因爲這個地方離他愛人的家鄉最近。

後來知道,當初他是決定一生不婚獨自在山中終老的,因爲覺得婚姻是種束縛太麻煩,而且自己喜歡不知道明天在哪裡的自由生活,擔心突然哪天想去浪跡天涯了,是對愛人和孩子最大的不負責任,乾脆不婚好了。

可是後來,認識了現在的愛人,經過偶爾的接觸漸漸發現他們趣味相同、志同道合,對人生相同的理解和感悟能激起彼此靈魂的共鳴,在一起舒適而自由,沒有牽絆的後顧之憂,因此一拍即合的共同來此處生活。

我和女主人聊過,她對我所說也正是如此。他們所建的這所房子有四間,最東邊那間是客房,如果有人來做客或者旅遊的話。接着那間是男主人的獨處室。再向西是兩人的臥室。最西邊的那間,即當時小武翻身而入的那間是女主人的獨處室。

女主人說,他們最愛的地方就在獨處室了,每個人每天大部分的時間是在那裡度過,平常互不打擾,各自工作。這樣的佈局讓彼此都有了自由而舒適的獨立空間,迎合了兩個人的性格所屬,對於他們來說是最合適的相處方式。曾經她也因爲擔心結婚後的各種束縛導致失去自由和失去自我,而恐懼過婚姻,但是這些擔憂和懼怕在能彼此相懂的人那裡會自然瓦解,而正是這種懂給了她結婚的勇氣。

男主人除了一週一次鎮上的義務支教外,平常翻譯一些書籍,偶爾幹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娛樂,比如書法、刻章、研究收集來的化石等。女主人主要是碼字、看書、畫畫、聽音樂、運動。他們的主要收入即男主人的翻譯和女主人的碼字,由於花銷小,所以基本可以實現經濟自由。

當然他們也有共同的愛好,比如工作間隙一塊在門前的草地上曬着陽光看羊兒吃草,在廚房(在房子的西南邊有一間寬敞的客廳,和一間簡陋的廚房)裡做美食,跳舞唱歌或者相約一起爬山,總之他們把生活調整成了自己喜歡的樣子。

在參觀的過程中,我問男主人:

“家裡的東西都是自制嗎?”

“不是,我們不排斥科技帶來的生活便利。什麼都自制要求純天然對於我們來說是種自虐的行爲,其實我們的一切所用和在城市中沒有區別,比如熱水、網絡、冰箱、烤箱、空調等等”

從中我看出了他們這種現代化的隱居和傳統隱居的區別,是現代年輕人隱居的必然趨勢,因爲大部分人從小就在城市裡生活,從而造就了手無縛雞之力和對辛苦農活的排斥,再說傳統隱居是爲了生存纔打獵、自耕,而他們有了更輕鬆的生存能力,何而不爲呢!

第二天,地主之誼的款待。首先介紹了園中的動物,據男主人講,這些動物都是散養,在這個開放的園中吃喝拉撒,開始只帶來了一對馬,一對羊,和幾隻鵝,多出來的都是自由繁殖的結果。

接着帶我們體驗了騎馬的樂趣,說這前方几十里都是他們的馬場,可以自由馳騁,天闊隨風弛到處是他家。

然後宰了羊,在院中支起火堆,烤全羊。跟着女主人摘了野果做果醬。殺了鵝,做了武漢特色小吃炒鵝肝,我想說的是炒鵝肝真的是想起來都流口水的好吃,後來遇到做鵝的飯店想點這道菜,卻從未有過,也許只有在湖北才能吃到吧!

到了晚上,點了篝火,舉辦了篝火舞會。我問他們,火堆不會引來野獸嗎?他們笑着說,不會的,早些年這裡還有野狼,最近幾年已經滅絕,沒有能威脅人類的動物了。偶爾幾隻猴子來家拿了東西就跑、幾隻野雞從門前撲閃着飛過倒是常事,他們已經習以爲常,大家都是自然界的一員,有平等的權利。

明天是男主人到鎮上小學任教的日子,我們將一起離開這裡。晚上,想起了被我們遺棄的山中洞穴,想到了火種是不是已經熄滅,想到了我們從初到那裡一直到外出遊覽的點點滴滴,覺得好似夢一場的不真實,我對小武說:

“有點捨不得洞穴裡的原始生活。”

“那我們不走了,還回洞穴吧,正好有他們做鄰居也不孤單?”他帶着揶揄的味道說。

“以後我還真有這種打算,現在我們沒有獨自生存的能力,在這裡也是受苦,我們需要先去學習、工作,當自己有可以浪跡天涯的能力儲備了才能真正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聽出了他語氣中的真正意思,也不想和他在那裡貧嘴,就如實說出了我的想法。

第三天一大早,我們被女主人叫醒,吃了簡單的早餐,帶了一些路上吃的乾糧,騎着他家的馬上路了。真別說,隨着蹄噠蹄噠的馬蹄聲有種千里走單騎的豪邁感,覺得很好玩。我問男主人:

“回來時,我們騎的這匹馬怎麼辦?”

“它會在後邊跟隨我騎的這匹的,他們是夫妻,還有孩子們在家,是不會分離的,我也不會殘忍的分開它們的。”他帶着滿臉的笑容說。

路真的不遠,從房屋最西沿着山麓向北走上十分鐘會看到一條狹窄的山路,再向西二十分鐘左右就出了山淵能看到不遠處零零落落山民的房屋了,繼續走十分鐘就有一個龍門小學出現在視野中,據說這裡曾出了一個大人物,有鯉魚跳龍門的意思,隨改名龍門專門紀念他,順便帶着對孩子們的一種激勵與希望。

男人在這裡教授英語偶爾也帶帶地理課,他曾經有海外留學兩年和遊遍中國、歐洲大山名川的經歷,因此這些課程對於他來說如數家珍般輕鬆快樂,他也很願意和孩子們分享這些他曾經的過往,以及人生的感悟和經驗。

這裡的老師、孩子以及山民們都很喜歡他,偶爾也會去家看望他們,他們已經和這裡的風俗民情混爲一體,融入了當地的生活中,成了大家認可的本地人,他帶着按耐不住的自豪感和我們聊起這裡的點滴感動和大家對他們的認可。

在學校裡我們匆忙的分別,因爲他快到了上課的時間,我們也謝絕了他邀請我們體驗上課的美好意願,我們有種迫不及待的想今天就離開這裡,因此也必須節省時間。

我們按他的建議找了一輛去縣城的拖拉機,搭着順風車離開了這裡。

多少年後,我回憶起這裡的一段生活,恍惚如隔世的夢幻,這個世界總會有人把理想過進了現實,正如山中的男女主人。對這類人,我充滿深深的敬意。“大部分人像牲畜一樣活,又像螻蟻一樣死去”而他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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