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提起陸辰和許佳年之間的恩恩怨怨, 那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了。
楚千銘醞釀片刻,而後看了夏悠一眼,說道:“事情比較複雜, 簡單來說其實就是……”楚千銘還沒說到重點, 就自動消音了。
夏悠着急地催促道:“你倒是繼續說啊!看什麼呢……”她順着楚千銘的視線, 扭頭看向她的身後, 立刻就不吱聲了。
站在店鋪門口的高挑少年, 不是許佳年又是誰?!
夏悠猛然站起身來,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怎麼在這裡……”話音未落,她就後悔了, 因爲她已經看到了其他幾個呆立於許佳年身旁的男生。再顯然不過,佳年本來不是特意來尋她的, 他只不過是和朋友一起過來吃午飯, 結果碰巧將她抓了個現行。
離佳年最近的男生茫然地瞧了瞧夏悠, 再瞄一眼許佳年冷得像要結冰的臉色,立刻識趣地說:“那個, 我昨天剛吃過麻辣燙,咱們今天換換口味,走走走……”他一邊說着,一邊拽着其他幾個男生往外走,臨到門口才回頭問了一句, “佳年, 你跟我們走麼?”
許佳年沒有回頭, 只是冷聲說:“你們先去。”
很快, 閒雜人等就撤離了現場, 小小的麻辣燙店鋪裡,除了瞠目結舌的老闆娘和服務員以外, 竟就只剩下了三個人——夏悠,許佳年,以及縮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楚千銘。
老闆娘覺得自己有義務招呼一下門口這位面色凝重的客人,於是滿面堆笑地說:“小夥子,先坐下來吃點東西?”
“謝謝,先不用了。”許佳年望向老闆娘,回之以禮貌的微笑,然後復又將視線移至夏悠和楚千銘所在的角落,逐漸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冷冷地說,“怎麼,不打算解釋解釋?”
夏悠悄悄地揪住自己的衣襟下襬,緊張得手心直冒冷汗。她低垂着頭,輕輕咬住下脣,因爲不知應該如何解釋,所以只好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
楚千銘覺得一直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只得硬着頭皮說了一句:“老大,你別誤會,我就只喜歡我家小黎……”楚千銘生怕老大誤以爲他要挖牆腳。
“我知道,你先給我閉嘴。”許佳年的關注點顯然並不在楚千銘那裡,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夏悠的臉上,再開口時,語聲裡滿滿的都是失望,“夏悠,你就這麼信不過我,嗯?”
夏悠的腦袋越垂越低,簡直快要耷拉到衣領裡。
許佳年朝她走了幾步,停在離她一臂之遙的地方,然後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稍稍用力,強迫她擡頭對上了他的眼睛。
“佳年,我……”夏悠被他捏得很疼,可她此刻只顧着緊張,根本忘了言痛。
許佳年字字清晰地說:“夏悠,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就這麼信不過我,嗯?”
夏悠看到他眼裡的苦痛,不知怎的,心裡一疼,毫無預兆地落下眼淚來。
許佳年沒有像往常那樣安慰她,只是冷冷地勾起嘴角,問道:“哭什麼,我委屈你了?”話雖說的無情,可他還是不動聲色地鬆開了捏住她下巴的手。
即使是在這種該死的時候,他還是怕她痛。他幾乎要怨恨自己對她的感情了。
一旦沒了他的禁錮,夏悠立刻又低下了頭,不再去看他。她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許佳年有些頭疼地嘆息了一聲,對角落的楚千銘說了句“這兒交給你了”,然後直接抓住夏悠手腕,連拖帶拽地帶着她離開了這家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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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大新校區地處郊區,校園周邊有連綿的田地,到了冬天,麥田只餘泥土,果樹只剩枝椏,一眼望去,很有些荒涼的味道。
許佳年和夏悠並沒有直接回學校,而是在北門外的這樣一片僻靜的田地間,停住了腳步。
周圍空無一人,周遭只能聽到寒風輕拂樹木枝幹的聲音。夏悠攥着拳頭站在一棵光禿禿的老櫻桃樹下,只覺得心中的緊張更勝方纔了。
許佳年站在半米遠處,靜靜凝視她,良久才說:“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敞開天窗說亮話吧。”
夏悠擡頭望着他的眉眼,強忍着心中酸楚,輕聲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佳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沉聲說:“我不是爲了聽你說這個,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氣什麼?”不等夏悠開口,他又自問自答,“你和楚千銘見面也好,和誰見面都好,這是你的自由,我不會干涉,也不會無理取鬧地跟你發脾氣。可是夏悠,你找他,是爲了打聽我的事,我沒冤枉你吧?”
夏悠點點頭,嚅嚅地說:“你說的沒錯,我找楚千銘出來,是想了解你的過去……”
“那你爲什麼不直接問我?”佳年的語氣比之剛纔又多了幾份煩躁。歸根結底,他介意的其實是她根本就不信任他。
“我問你,你就會告訴我嗎?”夏悠擡起頭看着他,一雙朦朧的淚眼裡依舊閃着淚花,“我看得出來,那些事情,你根本就不想跟我提起。是,我確實到處打聽與你有關的事,我想要知道你的過去,如果你說這些都是我的錯,那麼我認,我錯了!”
許佳年靜靜地聽着她的一番話,下意識地攥緊了拳。心裡很難過,這是爲什麼?爲什麼突然之間,就不想再對她說一句重話。
“可是許佳年,你在對我發脾氣之前有沒有想過,我爲什麼要這樣?我像個不要臉的精神病似的,想方設法地跟人打聽你的消息,我是爲了誰啊?!”她越說越激動,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怎麼也止不住,“我做出再多令你討厭的事,我被你兇多少次,都是我活該!我喜歡你,想從裡到外、從頭到腳地好好了解你,所以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誰都不怪,這就是活該……”
許佳年聽不下去了,猛然衝過去,緊緊地將她摟在了懷裡。
他緊皺着眉頭,語聲低沉:“夏悠,你別說了,別說了……”他總是很容易就可以原諒她的過錯,只因她所有的過錯,都是因爲喜歡他。這樣的初衷,令他心疼又心酸。
夏悠趴在他的肩頭,愈發哭得不能自已。她哽咽着說:“許佳年,我怕……你不要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你剛纔看我的眼神,全都是失望……好像你再也不會、不會喜歡這樣的我……”
她每說一個字,許佳年心中的酸澀就更多一分。直到最後,他終於不管不顧地用自己的嘴脣,封堵了她尚未說出口的,令人心碎的話語。
這是他給她的第二個吻,霸道,濃烈,卻依舊有着溫柔纏綿的觸覺。他那麼認真地親吻她,與她分嘗脣畔苦澀溫熱的淚水,與她分嘗舌尖甘甜微酸的滋味。
脣瓣分開時,夏悠只覺得有一絲疼痛在胸腔裡慢慢醞釀,發酵。她的心就像是冬日打雪仗的孩子的手,此刻突然回到溫暖的室內,總要經過那麼一陣子難言的痛,才能逐漸回暖。
她在乎他,爲了體察他的一切而拋卻冷靜與理智,任意而爲;他更在乎她,所以不願被她揣測,不願被她質疑。
誰都沒有錯,那麼,錯的是什麼?令彼此都難過的,究竟是什麼……
太喜歡一個人,難道也錯了嗎?
許佳年擡手抹去夏悠臉上的淚痕,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柔聲說:“寶貝,是我的錯,我不該兇你,其實我知道,你在乎我。原諒我,好不好?”不待夏悠回答,他又繼續說,“還有,相信我——你所擔心的分離,不會在我們之間發生。我要我們談一場不分手的戀愛。”
男生所給予的那份抹了蜜的承諾,真的可以相信嗎?這一刻,夏悠帶着這樣的疑問,傻傻地記住了他的諾言。從此,再不能忘。
夏悠也擡起手,輕輕疊在他的手上,一雙水眸裡,眼波流轉。
她說:“之前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我們都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我們互相原諒。從今往後,我信你,你也信我。那些糟糕的事情,你不願說,我就不問,這樣好不好?”
佳年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回答說:“你想知道,我會坦誠告訴你。畢竟將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也包括秘密。”
夏悠無言地環抱住他的腰,一刻懸了很久的心,終於漸漸感受到了熟悉的溫存。
她埋頭在他的胸口,悶悶地說:“其實我偷偷找別人問,不是不信你,而是怕你再次講起那些事情,會不開心。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嗎?”
“我明白。”佳年用如此簡單又明確的三個字,給予她最想要的答案。
夏悠終於破涕爲笑:“你懂就好。”
這樣的時刻,許佳年本該與她一樣心存溫柔,可不知爲什麼,他看起來卻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麼了?怎麼一直皺着眉頭……”夏悠忍不住問道。
許佳年有些侷促地低咳兩聲,很不好意思地說:“我以前的黑歷史,確實挺不光彩的。我不介意講給你聽,可是你得向我保證……”
見他神色鄭重,夏悠也不禁嚴肅起來:“保證什麼?”
他醞釀半晌,終於憋出這麼一句話:“你得保證不……呃,不準笑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