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她故意告訴郡尉她被暗殺的緣由,她想看一看這位盧郡守到底是迫於情勢不得不向周氏低頭,還是早早就一心想做周氏的爪牙,盧郡守的反應,決定了他自己的命運。
蘭岸剛剛離開不過片刻,君辭只來得及點了盞燈,盧郡守就在郡尉的陪同下匆匆而來。
「將軍恕罪,是我等疏忽,竟不曾想賊子這般猖獗,竟然埋伏於城內,使得將軍遭此劫難,幸而將軍勇武,倘若將軍有個閃失,下官萬死難贖其罪。」盧郡守只差痛哭流涕,一臉心有餘悸,又惶惶不安的模樣。
「使君治理一方,政務繁忙,偶有疏漏,也是情理之中。」君辭沒有打算追究,很是善解人意道,「此事不怪郡守,況且南朝大軍已經兵臨城下,少不得要對南郡城動些心思。
前些日子又有大批百姓奔逃至此,使君能如此之快穩住南郡城,已然實屬難得。今夜之事,我亦無大礙,使君切莫耿耿於懷。」
「將軍大肚,下官銘感五內。」盧郡守滿臉動容,「聽聞刺殺將軍之徒仍舊潛逃在外,將軍且放心,下官必然會將之擒獲,絕不會令其逃出南郡城。」
君辭脣角微掀:「如此,便偏勞使君了。」
「不敢不敢,下官職責所在,職責所在。」盧郡守連連謙卑道,「此處不安全,將軍不若……」
「無妨,我相信便是城中還有細作,也不敢再來尋我。」君辭打斷他的話,「明日出徵照常,盧使君也早些回府歇息。刺殺之賊的事兒,慢慢查便是。」
「下官派人前來打掃,再派人駐守護衛,將軍好生歇息。賊子之事,下官定會全力以赴。」盧郡守很識時務地告退。
隨着人走遠,君辭的目光一寸寸冷下來,最後寒涼刺骨。
她換了隔壁的屋子,倒牀便睡,一夜無夢,天未亮便已經睜開眼。
待她整理好一切,郡尉前來告知,兵馬已經備下,隨時能出發。
君辭沒有耽誤,郡尉想要同去,君辭也沒有阻攔,郡守在城門樓目送君辭帶着五千人疾馳而去。
「使君,這位女郎非比尋常,周將軍若非身帶珍貴保命解毒之藥,昨夜只怕……」站在盧郡守旁邊的長史低着頭開口道,「周將軍這幾日不能動彈,將誅殺任務交給使君,我們是否引枝江城南朝兵馬,藉助一臂之力?」
方法很簡單,等君辭回程時,不開城門,由着她苦戰,最後死在南朝人手裡。
中護軍未至,君辭怎麼死的,還不是由他們說了算,有周光在這裡坐鎮,誰還敢把真相捅出去?
盧郡守雙手搭在城牆上,望着已經只剩一串塵土的大隊人馬:「你這計,只怕用不上。」
長史不解,盧郡守也沒有多言。
他總有一種感覺,君辭此去枝江城,只怕不會再回南郡,五千對兩萬,也未必會輸不是麼?
此女心機城府極深,與他言語半點不漏風,反倒是他對着君辭處處被牽着鼻子走。
這樣的人,又怎會讓她來此的第一戰落敗?
若是如此,她接下來還如何服衆?
她既然動手了,說明她有十足的把握旗開得勝,等到她拿回枝江城,何須再回南郡城?
日頭高懸,被佔領了數日的枝江城外,百姓剛剛恢復了正常的進出,正在城門口等待查驗。
忽而瞭望塔上的士兵看到陣陣煙塵氣勢磅礴如一片沙塵的雲,順風拂來,速度極快。
戒備的號角霎時吹響,城門立時關上,未進城的百姓也一鬨而散。
等到君辭在城下勒緊繮繩停下,城門上的弓箭手已經全部對準了他們,若再進一步,就入了射程範圍之內。
君辭給郡尉使了個眼神
,郡尉立刻驅馬上前高喊:「枝江城爲我北朝領地,疆土不容分割,爾等強佔,實屬不義。今日我朝陛下派遣徵東將軍前來,請爾等應戰!」
城樓上南朝幾位將領已經身披甲冑,手握兵刃站在上方,他們居高臨下,能夠清楚看到君辭,
「這位主將有些眼生得緊。」有人道。
兩朝征戰由來已久,對於北朝的將領,或多或少他們都交過手或者有所耳聞。
「不僅眼生,還單薄得緊。」有人嗤笑。
其實君辭並不瘦弱,只是她到底是女子,天生骨架就沒有兒郎寬闊,且她習的武藝又非只增強體力,故而看起來勻稱修長的她,在這些武將面前就顯得格外清瘦。
「北朝這是沒有大將了麼?」又有人冷嘲,「周光被大都督打得不知去向,就隨意派了個小兒來搪塞我們?
我去會會他,非得將她生擒,帶回去賣到小倌,可得賺不少銀錢。」
「哈哈哈哈哈哈……」
這人的話,引得一衆鬨笑。
當下在衆人的起鬨聲中,這位將軍下了城樓,翻身上了馬,握着自己的兵刃,帶着幾人從放下的城門狂奔而出。
勒馬於君辭二十步之距,握着長戟對準君辭:「乳臭未乾的小兒,北朝無人可派,竟叫你來戰。爺爺今日就叫你知曉,這兒不是你該來之處,還是早早回家窩入阿孃懷裡多吃幾口奶,長得壯實些再來。」
他的嗓門極大,又引來南朝將領一陣肆無忌憚的嘲笑。
君辭身後的人個個都是怒色,這份羞怒不僅僅是對南朝將領,還有對君辭。
他們在得知主將是女郎時就極其不可置信,覺得朝廷根本是胡鬧,今日一早在城門口,看到君辭本人,憤怒更是達到了頂點,不僅是個女郎,還是個如此年幼的女郎,這根本就是兒戲!
若非被迫,他們真不想來這一遭,這不就是來丟人現眼?一會兒也不知能不能逃得回去。
現在對面只覺着君辭面嫩便這般羞辱,若讓他們知曉君辭還是女郎,不知他們能說出何等不堪之言!
君辭面不改色,她一夾腿,上前兩步,平淡地說了三個字:「請賜教。」
戰前叫陣,有助於鼓舞士氣,諸多將領都是粗俗爺們,戰場上什麼話都能喊出來,也有攪亂對方軍心,和激怒敵手的用意,可君辭不喜歡這種習俗,從不使用。
能不能鼓舞士氣,看的是手上的真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