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草足夠,兵士足夠,柳正德和錢統領卻一點進攻的意思都沒有,每日都在自己的帳篷中坐着,軍情倒是商量了幾次,實際行動,卻一點也沒有。
他們兩個人征戰沙場多年,殺人如麻,手段殘酷,但那僅僅是針對真正意義上的敵人而言。赤焰山莊的人,是他們的同族,而且赤焰山莊也是西王朝主要的經濟支柱,赤焰山莊的結構盤根錯節,可以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他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如果真的滅了赤焰山莊,單是赤焰山莊分散在各地的隱忍力量,暗地中的兵力,就足夠把他們殺了!挫骨揚灰,都太有可能了!
他們不是怕,但卻是驚懼。赤焰山莊如今的少主司馬逸塵才學驚豔天下,哪一項論起來都是人中龍,頂尖的人物,他們的君王,上官渝,和他比起來,差太遠了。
只是,食君奉祿擔君憂,他們又怎麼可能放下什麼呢?
此時,總軍帳篷裡暖和和的,王侍郎眉頭擰得死緊,眸光沉重,認真地研究着那副地形圖,陡然間,嗓子口似乎有什麼東西要蹦出來,低沉着吼了一聲,拳頭狠狠地砸在矮桌上!
毫無半點文人風派!
王侍郎突然間的發怒,讓帳篷裡的幾人有些詫異,柳正德揚了揚眉,沒說話。
“侍郎大人,怎麼了?”正就着火爐取暖的錢統領別過臉來,眸光深邃地看了一眼神色難看的王侍郎,揚了揚嘴角,話說得陰陽怪氣。
王侍郎也不顧得計較錢統領此時的不恭態度,站起來,拿過那副赤焰山莊的地形圖,笑得挺難看:“他們如此設計,何意呢?”
錢統領不明所以地看着王侍郎,卻見他伸手指着地形圖上的幾處地方,很慎重地開口:“赤焰山莊裡面的地形我們看不清楚,但外面的總體的輪廓我們卻能夠知道。你們覺着像什麼?一個又一個的建築物九曲連環,勾成九重天闕,天有九重,地有九宮,相合便爲九合,而赤焰山莊,與它們‘不謀而合’!其中的一個建築物從面上來看,顯而易見的王者之風,而另外有幾個建築物,皆是霸者之氣,慈寧之風!整個赤焰山莊的地形看上去,有隱約的龍氣浮動,地界的分割,如果相連,也和五爪金龍太相像了……不好!這赤焰山莊,莫非是早就存了造反的心思?”
錢統領聽完王侍郎的話,明顯的不以爲然,耐心早就被王侍郎這一番文縐縐
的話給磨光了,冷冷地哼了一聲,惱怒地說:“瞎嚷嚷什麼?!惹惱了老子,老子一刀砍了你!”
王侍郎聽着錢統領陰冷惡狠的話,渾身一個激靈,不明白自己的話的問題到底出在了哪兒,滿臉的迷茫,柳正德笑得有些尷尬,面對這樣的兩個人,他除了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但同時,心裡也是犯嘀咕的厲害:錢統領這幾日是怎麼了?一直火大的緊,隨便的一句話都能惹起他的火氣,真是奇怪!
王侍郎愣了很長時間,才同樣惱怒地說:“錢統領,我又哪裡說錯了?!好歹我也是朝中的二品大員,怎能讓你等喝來罵去?!如此,真是有辱斯文!粗鄙之人,果然是隻能在戰場上顯顯你所謂的‘威風’的!”
錢統領也微微一愣,他剛纔着實是聽得煩了,什麼龍氣霸氣的,什麼九重九宮的,煩都要煩死了,卻沒想到這王侍郎的脾氣還挺大,罵人還不露字眼!反應過來,錢統領自然不肯服輸,冷冷地站起來,跨前幾步,撩開皮革製成的門簾,帶着滿身的怒火,正欲出去,忽地一扭頭,詭異地一笑,笑得冷颼颼的:“柳將軍,王侍郎,我錢某人自認是西王朝的功臣,只是當朝帝王卻是讓我經歷了幾般沉浮,信心懈怠盡了,你們以爲,我還稀罕着這所謂的統領之名嗎?”
說完,跨着豪爽的大步,走出帳篷,皮靴踩在土地上,有厚重的聲音響起,錢統領高大偉岸的身影,消失在落下的門簾之後。
不知爲何,柳正德的後背忽然起了激靈,一陣的顫抖,一股不太妙的感覺在他的心中盪漾開來,即使穿着厚重威武的鎧甲,他卻感到自己的心在一寸寸的冰涼。
‘你們以爲,我還稀罕着這所謂的統領之名嗎?’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的心裡漸漸地恐懼起來,錢統領是西王朝最富盛名的武臣之一,不過經歷太過坎坷了一些,如果失去了他,就如同失去了武臣中極爲重要的一根肋骨!
柳正德煩躁地在帳篷中走來走去,心中的猜測不斷地被自己印證,繼而推翻,反反覆覆,他的眉頭越皺越緊。等看到還安坐在矮桌旁的墊子上,眸光依舊落在那副地形圖上的王侍郎時,心頭的怒火更盛,惱怒至極,卻又不敢再如錢統領一般發作出來!畢竟這兵部的王侍郎也是上官渝器重的人,雖然只會筆墨功夫,但畢竟是這次的督軍,正帥和副帥,還是必須要聽他的話的。
真是讓人惱,卻又發作不得。
柳正德正神思恍惚間,忽然間,一個兵士的聲音在帳篷外響起來,帶着一種驚慌失措,讓柳正德心頭不安:“啓稟將軍,王大人,屬下有事要告知二位。”
“進來!”柳正德覺着自己心裡越來越害怕,聽到這兵士的話,趕忙讓他進來。
那兵士一臉的慌張,也是一臉的震驚,不敢猶豫,立馬把話說了出來:“錢統領剛纔帶着屬於他的兵馬向碧城的方向去了!”
“原來是這事啊,這多好,說明他想通了嘛,這一次去進攻,赤焰山莊一定會受到重創的!”王侍郎聞言,滿意地點點頭,眸光漸漸溫和下來,贊同地點點頭。
“放你孃的屁!”柳正德聽完話,一時大驚,不由着爆出粗口,臉色漲成豬肝般的豔紅色,越來越難看,“王一君你個只知道讀書的書呆子!老子第一次遇到像你這麼笨的人!還什麼進攻?他是去投奔赤焰山莊去了,鬼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完,也顧不得王一君震驚憤怒的臉色,趕忙追問那個兵士:“錢統領到底帶走了多少兵馬?”這是他最擔心的問題,錢統領深得軍心,他們這次帶來的人也只有五萬,如果有太多的兵士跟他走,那赤焰山莊他根本就打不了,他柳正德只能砍了自己的頭,提頭去見上官渝了!
那兵士的腿一下子就軟了,‘撲通’一聲跪倒在柳正德的面前,不停地磕頭,頭碰在堅實的地面上,立馬撞出一個大包來,驚慌地說:“據屬下看,錢統領大概帶走了兩萬多的兵馬。”
柳正德陡然間,面如土灰,整個人跪坐在墊子上,很久都沒說話。就在士兵和惶恐不安的王侍郎以爲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突然開口了,不同於以往的大嗓門,他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得只有人用心才能聽清:“備馬,我要去追他回來!”
說完,柳正德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似乎風一吹,他那高大健碩的身軀就會隨風倒下一般,話說得艱澀而困難,整個人似乎一瞬間被抽乾了力氣,搖搖欲墜。
士兵震驚地看着神思恍惚的柳正德,不敢再耽擱,趕忙出了帳,四分之一柱香後,士兵牽來一匹棗紅色的駟馬。柳正德早已在帳外等着了,亮眼的陽光下,鎧甲奪目而耀眼,卻有一種無力的蒼白和悲痛。
柳正德翻身上馬,一揚手中的長鞭,馬蹄飛揚,濺起官道上的一層層塵土,瞬時間,一人一馬已飛遠去了。
呼……兩更結束!哈,明天繼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