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朝一百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八。
當朝帝王上官渝御駕親征,親率三萬兵馬駐兵洛城太守特意爲其整理出來的一處行宮,並將前幾個月御口親封,傳言極爲受寵的玉貴妃一併帶來侍寢。
上官渝之所以只帶來三萬兵馬,一是朝廷的兵馬確實有些吃緊,不太敢動太大的兵馬;二是他也不笨,算得出來赤焰山莊不會興師動衆,畢竟赤焰山莊還沒有掌握人心,大規模的造反不一定會引起西王朝百姓的附和!
至於他將蕭流玉也一併帶來,這一點他心中並沒有什麼把握——他想要看看,慕容闌在兩軍對陣的那一刻,對於他,究竟有沒有情意,究竟會不會動容。他想要知道,慕容闌和司馬逸塵,如今到底是怎樣的情況?!是不是真的如傳聞中的那般,伉儷情深,琴瑟和鳴!
他雖說不能算是瞭解慕容闌這樣一個女子究竟在想什麼,但卻也清楚——那樣一個在慕容王府里長大的小姐,即使不受寵,也不可能在未出閨閣前便結識司馬逸塵,她也不太可能會是以貌取人,盲目迷戀之人。那麼……不過短短的小半年,他們怎麼會有那麼篤深的感情?天崩地裂,烽煙四起也不動搖?
每一次想到這兒,上官渝的心就好像是一把刀插了進去,鈍鈍的疼。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愛上了那個女子的什麼,只知道,當看到她嘴角的那一朵清淺如蘭的微笑時,就好像是全世界的陽光都黯淡了,只剩下那朵微笑,勝過所有!
蕭流玉最終自然沒有勸動他放棄御駕親征的念頭,反而在他的一念之間,他下了決心,將她也帶了來。對於這樣的一個結局,蕭流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是讓侍女打點好一切,隨着上官渝來到了洛城。
這一日的晨風有些冷,蕭流玉醒轉後穿戴好,走出屋子,站在長廊下,裹着厚厚的狐皮翻領短茄,看着站在空曠院子裡的上官渝一身明黃色的錦袍,幾分落寞,幾分傲氣,神情有些動容,眼睛一澀,似乎有淚光閃動。輕輕嘆了口氣,想了想,蕭流玉嫣紅如花的脣瓣間便勾勒出一絲淺淺的笑意,蓮步輕移,向上官渝走去。
不知怎的,這幾日,每一次,單單是看到上官渝的背影,她就心痛得不得了。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但她明白,她現在對於上官渝,已經不再是單單的侍奉邀寵之心。即使心中仍有盤算,但對於他,卻多了一份情感在裡面。
上官渝察覺到身後有異樣氣息浮動,附後的手的骨節微微一緊,本來深邃的眼光猛地沉冷下來,冷冷地問:“是誰?”
“皇上。”蕭流玉柔柔的聲音響起,宮履踩在青石板上的聲音清晰可聞,上官渝聞言,微微側眸,便看到蕭流玉那一張如花的俏顏,不知怎的,他突然覺着,對於眼前這個女子,他是有愧疚在裡面的。
雖然當初是因爲想要看看她是否有爭寵之心而將她納入後宮的,可是現在……從這些日子來看,這個女人,對於他,並不是完全的一味服從而乾冷,有的時候,他可以在她的眼睛裡看到欣喜之色,悲痛之色。若是這個女人對他沒感覺,不可能會有如此眼光。
有人愛他,是好事。可是,他心
頭已經有人佔了位置,往日的尋花問柳,紙醉金迷也不過是那時隱忍着自己的力量而做出的假象。如今成了權傾天下的帝王,卻爲何只能得到這個女人的愛,得不到那個清麗如水的女子一絲一毫的動容?
蕭流玉看着上官渝的眸光漸漸迷離起來,心中難過的緊。猶豫了一會兒,才又走近了些,輕輕地問:“皇上,想什麼呢?”
上官渝沒有說話,只是突然間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伸出手,將蕭流玉抱進懷裡,喃喃自語:“愛妃,你說,朕打這一仗,究竟有幾成勝算呢?”
蕭流玉微微一怔。男子剛陽的氣息撲面而至,蕭流玉的臉色有些緋紅,聽到上官渝的話,心中一頓,任由他抱着自己,輕輕地說:“皇上心中自然有把握,又何須臣妾來多說呢。”
上官渝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睛裡有幾簇火苗飛躍而起。
這些日子他對於這場即將開始的戰爭越來越沒有勝算,情勢對於他們,着實不利。大多數的士兵從偏北方向來到這南方,水土不服,身體不適者大有人在,而赤焰山莊的兵馬卻土生土長,作戰機遇對於他們,相當有利!而且……更重要的是,朝廷如今能夠指使的英明將領並不多,勉勉強強還能調出來四五個。可是,赤焰山莊那邊,除卻一些門客,那赤焰山莊的少主司馬逸塵便是天縱奇才!機關遁甲之術無所不精,指揮兵馬應該也是從容如流,更何況,那一次……讓他心神怔忡許久的,音攻!
他到目前爲止也沒弄明白慕容闌到底是怎樣一個人,除了音攻,她究竟還會什麼?一個司馬逸塵就足夠可怕,若是慕容闌也如司馬逸塵一般,他又該如何面對?
他對於她,還能有怎樣的感情呢?
“朕如果有勝算,何必再來問你。愛妃見過之前慕容丞相的三個女兒嗎?”上官渝嘴角微微一揚,幾乎是不可見的苦笑,低眉,看着依偎在自己懷裡的蕭流玉宛如小鳥依人,心中的怒火也消散了些,轉了話題,淡淡地問。
蕭流玉微微一笑。見到上官渝眸光中少了那份落寞之意,不知怎的,她心裡沒來由地便感到輕鬆而快樂,無來由的。想了一會兒,輕笑着說:“臣妾倒是見過幾次的。之前慕容丞相的長女,慕容大小姐未出閣時,臣妾見過她幾次,當真是國色天香之貌,嫁入皇家,自然是門當戶對的。而慕容丞相最小的女兒模樣嬌俏可愛,雖然年紀尚小,但長成後,定然是個美人兒。”
“爲何不說說他的二女兒?”上官渝聽蕭流玉說完,眉頭一皺,貌似不經意地問,眸光卻是瞬時一冷,藏在那片平靜的湖波下,看不真切。
蕭流玉有些怔忡。她是特意跳過了那個慕容王府家的二小姐的,之前父親去清華宮找她時已經說了之前他聽到的事情,她知道,在上官渝的面前,應該儘量少提慕容闌這個名字,再者,她本人也不想聽到這個名字。只是,如今上官渝的情況,又是哪般?
“慕容丞相的二女兒嗎?”蕭流玉遲疑了一下,嘴角輕輕一勾,儘量放鬆心情,微笑着說,“雖然那慕容小姐並沒有她的兩個姐妹在京都有名,但臣妾見過後,當真覺着容貌是世上難尋的好相
貌,在靈秀明慧上,比起她的姐妹還要勝幾分。雖然有些寡言,但也許是養在深閨的緣故,若是見見世面,也就好啦。”
“靈秀明慧?”上官渝細細品味着這四個字,倒也真是讓他無話可說。這樣的四個字,對於慕容闌,絕不是浮誇。想到慕容闌,上官渝眸色一黯,幾分危險透露出來,抱着蕭流玉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收緊,眉梢一壓,嘴角一揚,似笑非笑,似喜非喜,似惱非惱。
赤焰山莊是在上官渝一行到達洛城之前兩天收到霍允自宮中放出的信鷹的。
當上官渝和蕭流玉到了洛城後,碧城裡,司馬逸塵早已做好了一切部署,將士調配也已完成,赤焰山莊的機關之術啓動,抽調一部分赤焰山莊中武功不弱的人隨他一同前去洛城,剩下的那些,承擔起了保護赤焰山莊中人的任務。與赤焰山莊暗地裡培養的將領會合後,司馬逸塵便在這一日的清晨和那些將領帶着僅僅三千的兵馬,以及抽調出的赤焰山莊的人,策馬揚鞭,趕往洛城城外七十里左右的一處高坡。
慕容闌自然也隨了司馬逸塵前去。
雖說慕容闌是慕容王府裡出來的千金小姐,但卻有其他人無法擁有的經歷和武功,馴馬騎馬對於她來說,不過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雖說是江南,但清晨的風也微微有些冷,一行黑壓壓的軍隊自碧城出發,趕往洛城,此一戰,決生死!
這些人大都是錢統領的人,足夠以一當十,也因爲司馬逸塵不想調運太多的兵馬,傷及百姓,亦或是暴露出自己的實力給上官渝看,如此,便贏不得!
司馬逸塵騎一匹渾身雪白鬃毛的良駒,馬蹄疾疾,踏碎幾程流水落花,這日的他一身黑色勁裝,熹微的晨光灑落在勁裝上的盤扣處,泛着細細碎碎的銀光。風華絕代的魅惑容顏上,眉梢眼角間,是睥睨天下的霸氣和尊貴,少了往日的妖嬈之氣,此時的他,沉穩而冷冽,這樣的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成爲敗者!
旁側,慕容闌卻騎了一匹墨黑的馬,也是一身黑色勁裝,腰間一條銀白色的寬邊盤絲腰帶,與坐騎混爲一體,平添乾淨美好,;髮髻只是簡單地梳起,幾分清麗,幾分利落,透出說不出味道的誘惑。一張清麗的臉上,此時也是難得的冷厲,眸光深邃,面部線條冷冽而沉穩,霸者之氣,藏在那雙清麗的眸子裡,隱隱約約,沉靜下來,便昭然若揭!
“闌兒,這身衣服,很漂亮。”司馬逸塵側過頭,風吹得長髮飄揚如雨,張揚而妖嬈,眸中幾分寵溺,幾分溫柔,嘴角輕輕一揚,輕笑着說。
慕容闌抿了下嘴角,看着前面的士兵,微笑着說:“你也不錯。平日不見你穿這樣的,只是穿上了,那份氣概,自是不輸!”說完,一揚馬鞭,一夾馬肚,馬蹄揚起,黑馬向前飛奔而去,慕容闌戲謔的聲音漸漸在空氣中飄散開來,“這時候可不是調情的時間,保得住身家性命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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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逸塵看着那襲飛奔而去的人馬身影,也揚鞭策馬向前奔去,而輕輕淺淺的笑意不覺間在嘴角綻放,這個女子,他自然不可能讓她再受到一點傷害!這場戰爭,他們一起!勝利,他們一起分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