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琴寒在衆人的注目下,慢慢走向自己的位置,那個高堂之上,最爲尊貴的代表着皇權的位置,步步威儀,步步生花。
底下,御琴碧的一雙丹鳳眼,冷冷地看着御琴寒柔弱但堅毅的背影,眸光掠過那個位置,惱怒地一扭頭,恨恨地低聲道:“御琴寒,總有一天,我要你栽到我手上!不光你,還有御琴陌,御琴箏!你讓我不好過,我要讓所有人,將昔日對我的,全都十倍償還!”
慕容闌微笑着看匍匐在地的御琴碧,御琴碧的話聲音不大,壓得極低,但她是習武之人,她聽得到,話中的狠辣,她也聽得出來。猶豫了一下,慕容闌還是選擇了無視。
人總是要有自己的活法的,御琴碧選擇瞭如何活,那是御琴碧自己的事情,就如她選擇了離開司馬逸塵,肩負起御琴王朝的責任一樣。御琴碧的話,到現在,也不過只是口頭威脅,沒什麼了不起的,是不是?
禮拜後,衆人回到自己的位置,噤若寒蟬,等待上面的女王御琴寒說話。
司馬逸塵和楚煙辭則是隨意了些,兩人象徵性地喝口酒,繼而微笑,眸光並不全落在御琴寒的身上。雲清萍和慕容闌在衆人叩拜時都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是,這位置安排得太巧,和司馬逸塵,楚煙辭,捱得太近!
雲清萍和楚煙辭同桌,而慕容闌和司馬逸塵,同桌。
在坐下時,慕容闌曾經不止一遍地詛咒過那個安排位置的人,這算什麼跟什麼嘛!哪有這麼巧的?可是回過頭來想想,也是,一個是千月國的丞相,必須要有身份的人來陪吧?楚千雲因爲碰巧生病,沒有出席這次的酒宴,也只能由朝中大臣地位僅次於楚千雲的雲清萍來陪了;司馬逸塵是天和國主,你總不能要求御琴國主親自來陪吧?御琴碧又只是敬陵公,沒那個資格,也只能是她了。雖然心中的抱怨蠻多,但慕容闌不否認,她的心裡,很竊喜。
陪在他身邊的,是她,而不是別的女人;而今天晚上,她再次見到了,司馬逸塵。
御琴寒發表了一通公式化的發言,聽起來也就那麼回事。因爲昨天沒睡好,慕容闌現在有點想打瞌睡,但畢竟上面的人是她的親姨娘,她好歹也得給點面子的,是不是?所以考慮再三,她也就強撐下去了。
司馬逸塵手中的紙扇一抖,一雙讓人驚豔的琉璃色眸子看着強撐精神的慕容闌,詫異的很。這丫頭是怎麼了?一副沒精神的樣子?難道沒睡好?司馬逸塵扯了下嘴角,突然發現她好像是更瘦了,她之前的身材堪稱完美比例,現在……瘦的好像只剩下骨頭了?
司馬逸塵被自己的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她怎麼會瘦呢?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睡得應該也好吧……搖搖頭,司馬逸塵挪開眼睛,卻還是忍不住去看慕容闌。
她的手撐着下巴,璀璨如寒星的眸子此時挺茫然地看着御琴寒,脣微微揚起,濃密細軟的眼睫毛輕輕地翕動,溫軟潔白的耳垂上綴着的琉璃耳墜隨風輕輕地晃,她的側臉看去,仍舊美,美到傾國,美到醉人。
錢統領坐在司馬逸塵的後面,此時的他,眉峰緊鎖,疑惑地看着前面的兩個人。這個昭曄長公主,和她,長得可真像啊。少主,那麼入神地看着昭曄長公主,應該是
想起她了吧。那個笑靨燦爛如花的女子,真的離他們而去了嗎?
可是爲什麼,眼前的昭曄長公主,給他那麼熟悉的感覺……
慕容闌正昏昏欲睡,突然聽到一個頗爲熟悉的聲音,精神一振,擡頭去看,觸到御琴寒頗爲責怪的眼神,掩飾地笑了笑,沒多在意,御琴寒纔不會批她的。
那個聲音,竟來自於——慕容闌的眼睛裡,一下子晃進了太多的驚愕。
竟然是杜無雙!此時,杜無雙就坐在她的,斜對面!估計是剛纔杜無雙的聲音高了些,這才被她聽到的。
慕容闌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一旁的司馬逸塵一直在看着她,看她疲倦看她失神,到如今的驚愕,忍不住笑了笑,司馬逸塵戲謔地問:“昭曄長公主可是驚豔於此女子的美貌?”
話一出口,慕容闌已忍不住回頭。好久沒聽到他說話了,終於聽到他聲音,這感覺,真好,待回過神來品味這句話的意思,慕容闌不禁擰了下眉,卻想起自己的身份,淡淡地說:“天和國主此話真是說笑,我對自己的相貌,還是有信心的。縱然不是天下無雙,應該也不會比她,差到哪兒去的吧?”
司馬逸塵快笑成內傷了。這丫頭,一句話不頂回去,是不是要噎死呀?她真是困了吧,若不然,宴會都開始有一段時間了,她怎麼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站起身,司馬逸塵淡淡地掃了一眼全場,微笑着說:“晚輩司馬逸塵,作爲天和國主,代表天和王朝,恭賀御琴國主喜得皇位繼承人,御琴王朝的江山後繼有人。作爲賀禮,司馬逸塵特帶來了一座國內能工巧匠雕琢的唯一一座最爲著名的琉璃飾品,琉璃鵲橋,希望御琴國主能夠與帝君白頭偕老,望御琴國主笑納!”話音落,在得到御琴寒的頷首示意後,司馬逸塵拍了拍手,沒多久,一座蒙着白紗的琉璃鵲橋就被幾個女官小心翼翼地擡進了大殿。
衆人的目光齊齊地被這座看不清楚的琉璃鵲橋給吸引了。司馬逸塵深深地看了一眼詫異的慕容闌,脣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走出去,伸出手,親自將罩着琉璃鵲橋的那匹白紗掀開!紗幔飄飛,在半空中散成千萬片,紛飛如蝶,美麗而奪目着,但更吸引人的,是那座,露出真正面目的,琉璃鵲橋!
殿內的燈光很柔和,溫柔地給那座並不大的琉璃鵲橋鍍上一層朦朧的光,燈光之下,那座靜靜立着的琉璃鵲橋造型別致精巧到極點——選用的是上好的君山琉璃做材質,完美無瑕,每一處刀工都如同天人合一而鑄,極爲精緻,這座琉璃的造型仿造民間所制鵲橋,但卻無半點俗氣,顯得更爲不凡,璀璨的星河,迷幻的鵲橋,竟然還有一隻欲飛過來的琉璃做成的喜鵲,喜鵲振翅,欲飛的神情逼真而靈動。鵲橋下,人間山水隱隱約約,桃花梨花開了遍地,綠草如茵,佳木參天,十幾個各式各樣的人們擺果祭拜,神情逼真,衣飾色澤搭配的正好,燭光搖曳,人們的神情安詳而幸福,很是漂亮。最讓人讚歎的,竟是鵲橋的兩邊,真正的流泉水飛瀉而下,內側的琉璃上,都刻有細小但筆跡繾綣溫情的字,足可看出寫字者當時的用情甚篤。
御琴寒當然感覺到人們的目光都被這座突然出現的琉璃鵲橋給吸引了,她也不例
外,注意到內側琉璃上有字,但畢竟距離太遠,看不清楚,於是微笑道:“天和國主可否請人將琉璃鵲橋上的字給大家解說一下呢?”
司馬逸塵微笑頷首,溫柔的眸光掠過一旁看着鵲橋早已怔愣的慕容闌,嘴角一勾,認真地說:“不需要別人了,作爲天和國主,這是天和王朝送來的禮物,應是由我這個主人解說的,是不是?”說完,慢慢地走過去,看着那座琉璃鵲橋,眸光溫柔得幾乎要滴出水來,那雙琉璃色眸子本就讓人驚豔,此時眸光溫柔,更讓人覺得那裡面流光璀璨,美得炫目而醉人。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司馬逸塵的手溫柔地撫弄着這座琉璃鵲橋,聲音雖輕,但足夠此時安靜的大殿內的人聽到,聲音裡的溫柔,使得慕容闌難過地就想要落淚,頓了一頓,他才繼續念道,“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話音落,司馬逸塵的表情繼而恢復平靜,嘴角的微笑是公式化的,那雙琉璃色的眸子裡,之前的溫柔,似乎只是曇花一現,隱約得讓人看不清。
御琴寒微笑着聽完,眸光中多幾分欣賞和讚歎,拍手讚賞道:“果然是好詞,天和國主竟有如此才俊,這樣的詩,這樣的雕工,果然不錯!”
司馬逸塵輕輕一笑,拱手禮拜後就返回自己的位置,微笑着說:“這首詞名叫《鵲橋仙》,是我朝中的一個名叫秦觀的青年才俊所寫,至於題詞,是我親自所寫,若有瑕疵之處,還望御琴國主諒解。”
“哪裡——”御琴寒嘴角勾起一抹端莊的笑意,頷首說道,“這詞的意境果然好,琉璃鵲橋的雕工更是讓人讚歎,至於這題詞,繾綣而溫情,想必天和國主在題詞時,心中所想的,應該不是國家之事,而是那一方溫情了。”
司馬逸塵臉色不改,點頭微笑,算是默認了。他是個聰明人,御琴寒的話,他並沒有聽出諷刺之意,是真心而談,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不接受?
慕容闌心裡發酸,一句話也不說,默默地看着那座讓人驚豔的琉璃鵲橋,吸一口氣,兀自苦笑。這算什麼呢?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啊。
秦觀的《鵲橋仙》,自創作以來,受到天下多少有情人的追捧呢?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她自己選擇的,只能一口氣走到黑了嗎?
她分明瞧得見他眼中的溫柔,可現在,爲什麼又找不到了……慕容闌此時心裡難過的要命,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笑意無奈而悲哀。
半沉的眸光掠過斜對面的杜無雙,慕容闌很驚異地發現杜無雙的表情出奇的平靜,不像以往她所見到的那麼嬌蠻無禮,似乎變得淑女溫婉了些。怎麼回事?慕容闌心裡暗自嘀咕,一時的好奇將之前的悲哀消沉掩飾了下去,使她此刻看去,多了幾分明媚動人。
杜無雙自慕容闌進來的時候就發現了她,卻什麼都不說,嘴角甚至噙一抹微笑,很平和很溫柔的樣子,那張嬌美的臉上,已尋不見半點怨恨,使得慕容闌在打量她的時候,心中詫異而又驚訝,甚至有那麼一點的奇怪——
杜無雙應該是司馬逸塵帶來的,可是,她來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