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夜色已深。慕容王府的書房卻仍亮着燭光,有瑟瑟的秋風穿堂而過。驀然現出的一襲黑影極其迅速地穿過迴廊,邁過拱月門,四下張望一番,繼而推門進了書房。

書房內。慕容震一手託書,一手握筆,不時用筆在書上圈圈點點。慕容遙和慕容景已自行去了原先自己的房間休息,只剩他一個人。感覺到房內遽然多出的另一個人的呼吸,並不意外。隨意地指一指對面的座位,淡聲說:“坐吧。”

燭光映襯下,來人的身形婀娜有致,分明是個女子。

“今晚的事情,你如何看?”來人悠悠開口,嬌媚溫柔,卻微有些沉重之意。她着一身紅衣,眉梢眼角依舊嬌媚動人。那張容顏,分明是慕容王府的二夫人薛紅袖。

慕容震放下書,輕閤眼眸,思量了許久,才慢慢地說:“她走了也好。至少這場是非,她能避免,就避免。再好不過。十幾年來我待她並不算多好,欠了她,這一刻,也算是還債。”

“可是,因爲你並不知道今日來的那個司馬逸塵是誰,所以纔會如此說。如果你知道了,必然會驚詫於這件事的結果。慕容闌,終究是逃避不了的。”薛紅袖起身,從一旁的茶壺中倒出兩杯茶,各自一杯,未加思量,毫不猶豫地說。

完全沒有之前家宴上的矯情做作,她的眉目間冷冽決絕,似乎就是一把出鞘的劍,光華四溢,卻寒意深重。

慕容震赫然睜眼,微怔地看着薛紅袖,神情間有些疑惑:“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是赤焰山莊的人,那麼你可知司馬逸塵是誰?”薛紅袖輕呷一口微熱的茶,直直地看着驚愕的慕容震,苦笑一下,才輕輕地說,“赤焰山莊的莊主複姓司馬,名寒風。你覺着,這個司馬逸塵是誰?”

“難道他是……”聽完薛紅袖的話,慕容震猶豫了許久,才小心翼翼地問,“赤焰山莊的少主司馬逸塵,就是他?”

薛紅袖點了點頭。

“他和闌兒有什麼糾葛?我怎麼從不知曉?闌兒從出生到如今的二十年來,在我記憶裡從未涉及過江湖,怎麼會認識他,看樣子,他和闌兒,好像還是很熟識的樣子。”慕容震皺了皺眉,擱下手中的筆,點點的墨跡在紙上暈染開來,正如他此刻的心緒,複雜,難以平定。

薛紅袖撇了撇嘴,眼神中倒也透露出些許不解:“我也奇怪。我家少主從不喜歡女人,待在他身邊的女子,與他也不過是單純得足夠的下屬關係。而他在幾月前去了邊關後也沒聽說有什麼多大的變化,怎麼今日在慕容王府,就與慕容闌糾纏上了?還動用了他不輕易召喚的雪鶴!”

“爲什麼是不輕易召喚?”慕容震側過目光來,探究地看着也是一臉迷茫的薛紅袖,難解地問。

“爲了方便易懂,這麼和你說好了。雪鶴是少主在一次打獵時無意中遇到雪山七狐,她們覺着少主天資聰慧,便將自己手中珍貴的雪鶴送給了少主。每人一隻,便是七隻雪鶴。少主在十二歲時開始親自以血餵養雪鶴,已餵養了整整十年!只有在赤焰山莊有極爲重大的任務時纔出動。平時,不要說我們,即使是莊主,也不一定可以看到雪鶴。平時只有少主一個人飼養着它們。雪鶴是那種,極有靈性的動物。一生一世,只認準一個主人。”

薛紅袖思忖片刻,擡眼看着慕容震,慢慢地說,眼神卻依舊迷惑。

“以他自己的血去餵養?這怎麼能叫有靈性的動物?簡直是魔性!”明顯是有些詫異,慕容震微怒地站起身,低聲說一句。甩了長袖,張目看着寂涼的夜色,卻再也不說話。

許久,薛紅袖才站起身,走到他身邊,輕嘆了一句:“其實那一年,你也可以不答應莊主的,何必呢?弄得如今這麼個結局?”

慕容震沒有說話,但神情明顯有些薄怒。半晌,才淡漠道:“如今說什麼也晚了。罷了,到該幫你們的時候,我慕容震還會幫你們,義不容辭。畢竟,司馬家

對我有恩,而上官家,已欠了我太多。也是該還的時候了。夜深了,回去你房間睡吧。明天怕是還要應付上官渝。”

薛紅袖應了一聲,卻沒有離去,直直地看着雖然年歲已過四十,但依舊眉目俊朗的慕容震,許久才艱難地開口,聲音並不大,但透出了極致的無奈:“慕容震,我今日只問你一句。你有沒有,愛過我?對於我和餘雪琴,你究竟都抱着怎樣的心思?”

明顯是被薛紅袖的問題震住了,慕容震的眼眸中漣漪四起,驚愕之色滿盈眼眶,久久才平定下來,看着面容嬌美,卻有些哀傷的薛紅袖,微有不忍,閉上眼睛,輕輕地說:“問這些個問題做什麼?罷了,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你回答我。”薛紅袖未有退讓,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着面有難色的慕容震,靜靜地說,字字清晰如針。

“愛過。若是沒有愛過,我又怎麼可能在你們莊主要我納了你的時候,心裡有過些許的歡喜?只是,你知不知道,連我這條命都不是自己的,又怎麼可能爲你和雪琴謀求來一生的幸福?雪琴是個好妻子,爲我生兒育女,我也愛她,可是……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你和雪琴,都是我最愛的女人,但是,時勢所迫。依現在的局勢來看,你們兩個中,我只能保全一個。你有武藝在身,又是赤焰山莊莊主的親信,我想你應該沒事,所以只能爲雪琴着想。她是個好女人,許給了我她的一生,我不能不護她周全。若是辜負了她,我心裡,將會是一生的遺憾。”許久,慕容震長嘆一聲,對着寂寥夜空,眼角邊似是滾過兩行清淚。

他不是不愛,是真的有苦難言。

薛紅袖明白。只是微微一笑,卻笑得悽惶,笑得無奈,笑得苦澀:“那麼在你心裡,還是她最重要的,對不對?”

慕容震沒有回答,也沒有示意,只是擺了擺手,輕嘆了一聲。繼而轉過身去,對着當空月色,默默無言。

再也不能問他什麼了,薛紅袖暗下笑笑自己的無知,推門而去,分明是心中有苦。

看着薛紅袖離去的背影,漸漸融進黯黑的夜色裡,慕容震淡淡地笑了笑。笑的什麼,自己也不知道。他愛餘雪琴,也愛薛紅袖,但對雪琴的愛是昭昭在陽光之下的,而對紅袖,他欠了太多。甚至,此生也還不完。

那個計劃,幾乎是籌謀了十幾年,從自己在赤焰山莊莊主的許諾下娶了薛紅袖進府後,便開始謀劃。一環扣一環,若是哪一環出了差錯,便是萬劫不復。只是,自己這樣做,究竟對嗎?當朝帝君是有些昏庸,但是他的六子,上官渝也不一定不是帝王之才。可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自己又能如何?再想反悔,已是不能。

是真的,不能。

這個計劃一直瞞着雪琴,瞞了她整整十幾年。她眼中,只當自己是西王朝悲民憂國的宰相,但也是她的好夫君。那麼她有沒有在有的時候想過,自己同牀共枕多年的丈夫,究竟是不是,真心待她?也究竟是不是,心地真正的純淨如明鏡?

慕容震只是一時間便覺着自己悲哀,悲哀到極致,卻也不能去做些什麼來彌補。只是嘆息一聲,便也罷了。熄了書房的燈,踏着月色回去自己的房間。靜靜地脫去外衣,擁着秋日曬過的暖暖的被子,卻是怎麼樣也睡不着。睜着眼睛,似乎在想些什麼。

八月十六,已經過去了人月團圓的日子,街市上卻依舊繁華喧鬧,各色商販沿街叫賣着自己的物品,雖然吵鬧,卻極爲真實。

一隊皇家禁衛兵騎着各色駿馬急急地衝向人羣,街市上的人們俱是一驚,繼而自覺地讓開路來。馬蹄踏過,揚起土塵,迷離了衆人的視線。在街角處,禁衛兵停了下來,將手中握着的皇榜張貼在牆上。待他們離開,已被吊起好奇之心的行人皆是圍了上去。

皇榜上是一男一女的畫像。男子的容貌嫵媚妖嬈,嘴角一點笑意魅惑天地,氣質卻脫俗。女子容顏清麗傾城,眼神宛如迷離的江

南煙雨,似真似幻。兩人皆着白衣,質地卻稍有差別,但都是同樣的飄逸。畫像下附有幾行字,並不少,足夠說明二人的身份,以及,上官家正在尋找二人。若是有消息者,將得重賞。

看完消息,人羣中一陣唏噓。有膽大好事者伸手撫着畫像上女子的容顏,嬉皮笑臉地說:“這女人長得真是漂亮,要是有這樣的女人在自個兒身邊,這人生可是趣味多了。”

痞子氣味十足。圍觀着的人們看他一眼,便再也不看。是混跡市井的街頭混混。他說出這樣的話,的確正常。

只是下一秒發生的事,卻讓他們有些錯愕。

未來得及遠走的皇家禁衛兵都是習武之人,自然聽到這男子的話,看到他的舉動。其中一人走過來,鉗住他的手腳,揚起自己的手,乾脆利落地打了說話男子幾個耳光,眉目冷然道:“大膽。當今渝王妃的容顏豈是爾等可以觸碰?即使是畫像!渝王爺說了,若是有對王妃不敬者,輕則杖責施法,重則殺無赦!”

男子當即便被嚇得面色慘白,直直地看着打了自己的禁衛兵,看到他眼神深處,是一汪化不掉的冰,毫無半點商量的餘地。餘光瞥了瞥畫像上的女子,暗歎一聲,撫着臉上被打的地方,低聲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請官爺高擡貴手。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他們可實在不能失去我……”

未等他說完,那個禁衛兵便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嘴裡說着:“好了好了。下不爲例吧。趕緊走吧。”說完自己的話,便向遠處的兄弟處走去,再也不理還在求饒的男子。

看着禁衛兵離開的背影,衆人不屑地再看那男子一眼,繼而離去,各司其職。被打的男子也只是整理了下剛纔被撕扯得有些破碎的衣裳,趕忙在禁衛兵的眼中消失。

“好笑,真是好笑。”臨街的天香樓的二樓裡,三個姿容平常的少年臨窗而坐,對飲着酒,偶爾吃些菜,皆是一副愜意舒適的神情。看到街上發生的事,其中一個青衣少年嘴角輕挑,勾起一抹笑意,輕呷一口酒,好奇地問,“沒想到表弟從邊關回來京城,不過一兩天的功夫,竟還劫了個所謂的渝王妃,難道不怕姨父怪責嗎?”

另一個藍衫少年淡漠地看一眼街角處貼着的那張畫像,答非所問:“畫得還真像。這個上官渝,怕是昨個兒晚上也用了心思打量我了。只是那畫中的女子,可是沒畫到最好。氣質少一點,容顏上少一點,甚至就連眼底深處的些許冷漠,也沒表現出來。還真是失敗。”

青衣少年哭笑不得,這時才注意到一直沉默無語的那個少年,上下打量他一眼,問道:“他是誰?不會就是你的好兄弟慕容遙吧?如果是就奇怪了。自家妹子出了這麼大的事,竟還可以陪着你這個罪魁禍首喝酒,還真是了不得。”

藍衫少年眸光平靜地看一眼自己的表哥,伸出瑩潤白淨的手,斟一杯酒,遞給被表哥稱爲是慕容遙的那個少年,言語間含着溫柔,眼神清澈:“這酒不錯,是天香樓掌櫃研製了半年才造出來的,你嚐嚐。”

紫衣男子淡眉微挑,接過酒杯,把玩於手中,杯中盛滿的酒卻沒有灑出半分來,懂得武功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功夫已到極致,世上能勝他者,寥寥無幾。擡眼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看的青衣少年,未語,脣角卻有笑。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我現在有些糊塗。”青衣少年用手撐着下巴,眼睛裡卻是頑劣的笑光,說出的話意味深長,“你不會要告訴我,你帶走慕容闌只是一時興起,而真正的目的在於她的大哥慕容遙。我可從來沒聽說過你有斷袖之癖。”

撇了撇嘴角,藍衫少年忽地一笑,笑得傾國傾城,笑得魅惑衆生,笑得嫵媚妖嬈:“表哥,我可沒承認過他是慕容遙。原來不只是女子會變笨,或者女子不會笨,你倒是比較笨了。”

一旁未語的紫衣少年也不由着挑脣一笑,淡靜地看着愣怔錯愕的青衣男子,眉目間卻流淌出些許戲謔的意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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