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死了,其他的靈山衛軍官,並沒有抓到,這說明,他們極有可能已經逃出去了。很顯然,他們逃出去以後,肯定會向各方求救的。護衛隊佔領了靈山衛,控制了他們的田地,等於是將他們的命根子切斷了,所以,他們肯定會不顧一切,尋找反撲機會的。這些人,一般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能量絕對不是一個小小的王世新可以媲美的。
如果沒有猜錯,官兵的反撲,應該很快到來。但是靈山衛的內部,顯然情況不是太樂觀。萬一真的打起來,這些軍戶,未必會站在自己的這一邊。一切,還得靠自己自力更生。看來,造反真的是技術活,不是那麼輕易可以達成的啊!不過,既然自己已經站在了靈山衛的土地上,就不會輕易退縮的!
你敢來,我就敢揍你!
無論你是哪個!
“大人,伊立濤求見。我跟他說,已經夜深了,大人要休息,讓他早上再來。但是他說,他有急事,必須現在稟告大人……”正在沉思當中,張凌雲又進來報告了。
張準看看天色,嚴肅的說道:“凌雲,以後情報司的人要見我,隨時讓他們進來,不要阻攔。”
張凌雲點點頭,答應着去了。
很快,伊立濤急匆匆的進來,歉意的說道:“大人,打擾你了。”
張準說道:“有急事?說吧。”
伊立濤說道:“鐵橛山那邊的礦工,向衛城殺來了,說是要找你算賬。”
張準有些驚訝,不太相信的說道:“鐵橛山的礦工?他們殺過來做什麼?他們爲什麼要來找我算賬?”
伊立濤說道:“他們是被礦主趙東昇煽動起來的。”
又問了一些細節上的情況,張準自言自語的說道:“倒也有趣……”
幾百個礦工,連像樣的武器都沒有,從來沒有接受過戰鬥訓練,居然在其他人煽動下,向衛城殺過來。而且,還指名道姓要對付的,是他張準,而不是王健,這真是……你要說靈山衛的民衆,沒有什麼勇氣,又不像,操起鋤頭什麼的,就敢來找衛指揮使算賬。你要說他們有勇氣,也不像,連唾手可得的田地,都不敢要。真不知道他們是勇敢還是不勇敢,又或者是自己的方陣,沒有撓到他們的癢處。
伊立濤低聲說道:“大人,要不要派護衛隊處理?”
張準搖搖頭,沉吟着說道:“這件事,我親自處理!”
揚聲叫道:“張凌雲!”
張凌雲急忙回答:“到!”
張準沉聲說道:“帶上你的小隊,做好戰鬥準備!有戰鬥任務!”
張凌雲急忙集合隊伍。
很快,隊伍就集合起來了。
郝林勇正好從前線回來,向張準報告情況。就像張準猜測到的那樣,除了王健之外,護衛隊抓到的其他人,都是可以忽略的小魚。幾個指揮同知、指揮僉事、千戶什麼的,都沒有抓到。相信這些人逃出去以後,應該很快又聚集在一起,集合力量,捲土重來。
當然,張準並不擔心他們捲土重來。如果有這個擔心的話,他也不會悍然對靈山衛下手了。既然已經下手,就要承擔風險。有四百人的護衛隊在,張準一點都不害怕官兵的反撲。何況,隨着時間的推移,護衛隊的實力,只會越來越強。
郝林勇還帶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夏河寨那邊,已經得手了。沒有了王健的支援,王鬥根本不敢在夏河城和護衛隊死磕。結果,戰鬥進行了半個時辰不到,他就跟王健一樣,悄悄的逃跑了。現在的夏河城,已經徹底掌握在楊致遠、風揚易、戴宇、王鼎家等人的手中。趙峰也被抓起來了,等着張準處理。
“先放着。”
張準緩緩的說道。
趙峰是要處理的,不過,不是現在。
得知張準要親自出發去指揮戰鬥,郝林勇有些擔心的說道:“大人,一個小隊夠嗎?要不,第二協的全部戰士,都跟你去吧。”
張準不以爲然的說道:“你帶着其他部隊,控制城內的局勢。晚上說不定會有人趁火打劫,渾水摸魚的。要是抓到這些人,不要問,當場槍斃。殺一儆百。幾百個礦工,要是連我都控制不了,那真的是笑話了。”
郝林勇想想也是,張準親自出馬,對付幾百個連制式武器都沒有的礦工,有什麼難度的?於是答應着去了。
張準帶着一個小隊,還有獨孤獵、鍾無影、楊偉國、劉吉祥等狙擊手出城。其實,自從他佔領了靈山衛城以後,城門就一直是敞開的,即使晚上也不用關閉。浮山城的城門,就是從來不關的。沒有那個必要。
只要有強大的實力在手,不關門,也不怕敵人到來。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就算關門閉戶,那又如何?鴕鳥將頭埋在沙子裡面,屁股還是在外面。歷朝歷代,國力強盛的時候,邊境總是開放的。反而是國力空虛的時候,邊境纔要嚴密封鎖。
在伊立濤的帶領下,張準等人一路向西前行,距離衛城越來越遠,光線越來越暗。張凌雲讓部分戰士點起了火把,以便照明。
“大人,他們就在前面。”
伊立濤忽然說道。
張準擡頭一看,果然,前面影影綽綽的有人。
舉起千里鏡,仔細一看,果然是一羣的礦工,大概有三四百人,衣衫襤褸,神情憔悴,隊伍顯得有些凌亂。這些礦工的手上,都拿着鋤頭、鐵鍬、木板、棍棒等簡陋到不能再簡陋的武器。
“站住!”
護衛隊的戰士擺開陣勢。
寒光閃閃的刺刀,擋住了礦工們的去路。
“就是他們!”
“就是他們不給你們工錢!”
忽然間,在礦工的後面,有個尖尖的聲音叫起來。
那些礦工受到了煽動,於是繼續向前涌,手中的簡陋武器,也全部舉了起來。護衛隊的戰士,當然不會後退,刺刀幾乎頂到了礦工的胸膛上,雙方隨時可能發生流血衝突。
張準坐在馬背上,舉着千里鏡,搜索着礦工後面的人羣。因爲野外的光線,不是很好,能見度低,那個喊叫的人,躲在後面,要不是張準手中有千里鏡,還真是不容易發現對方。喊話的那個人,相信也是有恃無恐,纔敢在後面大叫。結果,他的身影,很快就被張準盯上了。
“兄弟們,你們的錢,就是被他們搶走了!”
“要拿回屬於你們的錢,只有向前衝!”
“衝啊!打倒他們,就能拿到錢了!”
那個人在後面不斷的叫喊着。
礦工們距離護衛隊的刺刀,越來越近了。護衛隊戰士們的手指,都壓在扳機的上面,只要一聲令下,米尼彈就會呼嘯而去。他們纔不會管對方是什麼人,一旦有命令,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開槍射擊的。
“把槍給我!”
張準忽然放下千里鏡,冷靜的說道。
楊偉國將虎賁銃遞給張準。
張準不假思索的擡手就是一槍。
“砰!”
一聲槍響。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喊話的那個人,被張準一槍給撂倒了。
張准將虎賁銃扔回去給楊偉國,挺直身軀,大聲說道:“我就是張準!張玉麟!靈山衛現在是我做主!你們有什麼話,可以跟我說!在背後大喊大叫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那些礦工情不自禁的一縮,隨即面面相覷,臉上開始出現驚恐之色。他們就算見識再少,也知道那是火銃。但是,真正威懾到他們的,卻是張準隨手一槍,就幹掉了他們後方的那個人。他們無法明白,張準是怎麼發現那個人的,又是怎麼一槍準確的幹掉那個人的。一股隱約的寒意,從每個礦工的心底下,慢慢的升騰起來。
張準慢慢的催動戰馬,從礦工們的身邊過去,慢慢的來到隊伍的最後面,看着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冷冷的說道:“誰能告訴我,這個人是誰?”
沒有人回答。
張準招招手,叫道:“伊立濤,你過來!”
伊立濤急忙來到張準的身邊,看過那人一眼,簡短的說道:“大人,此人就是趙東昇!”
張準點點頭,提高語調,冷峻的說道:“趙東昇已經死了,現在,你們有什麼話,可以跟我說。”
礦工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說話。
忽然間,他們覺得馬背上的張準,是那麼的可怕,那麼的不可一世,那麼的勢不可擋。他們儘管有幾百人,可是在張準的面前,卻好像是面對獅子的一羣綿羊,根本沒有和對手抗衡的力量。
張準嘴角邊微微帶着一絲絲的嘲笑,冷冷的說道:“難道,幾百個漢子裡面,一個敢說話的都沒有嗎?”
寂靜片刻以後,有個瘦小個子的礦工走出來,鼓起勇氣,向張準說道:“大人,小人蕭煌……”
張準上下打量他一下,慢慢的問道:“你是讀書人?”
蕭煌臉色微微有些漲紅,說道:“慚愧,小生從來未曾榜上提名。”
張準皺皺眉頭,有些難以置信的說道:“就算不榜上提名,也不至於淪落到挖礦的地步吧?”
蕭煌有些不服氣的說道:“大人看不起挖礦的?”
張準微微一愣。
草,這小子難道還是人權鬥士不成?這麼敏感?
張凌雲怒聲喝道:“蕭煌,你找死!敢對大人無禮!讀過幾本書很了不起嗎?”
說罷,衝上來,就要將蕭煌打倒在地上。
張準揮揮手,讓張凌雲退開,深沉的說道:“蕭煌,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吧。”
蕭煌苦澀的說道:“我們沒有什麼可說的,我們只要工錢。上頭拖欠我們的錢糧,已經半年的時間了。如果我們領不到工錢的話,我們全部都要餓死!今晚的行動,我們也是迫不得已,還請大人原諒!”
張準不置可否的說道:“拖欠你多少工錢?”
蕭煌語調清晰的說道:“總共是白銀二千三百五十七兩二錢五分六毫九忽……”
張準被“兩”後面的單位繞的頭暈,打斷他的話說道:“就是二千三百多兩,是吧?”
蕭煌說道:“正是。”
張準爽快的說道:“我可以馬上發放給你!但是,前提是,你有膽量來取!我是靈山衛的主人,紅樓的主人!要取銀子,就要跟我到紅樓去!二千多兩,你們挑選二十個人,跟我來拿吧!”
蕭煌欣然說道:“好!我跟你去!”
其餘的礦工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悄悄的避開蕭煌的目光。每個人的臉色,都有些恐懼。什麼?去紅樓?萬一有去無回怎麼辦?紅樓,那是隨便可以去的地方嗎?別傻了,去了紅樓,渣都不剩!
張準坐在馬背上,只是漠然的冷笑。
想要錢,又不想冒險,天底下有這樣的好事嗎?
靈山衛的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難道,一個個都安於現狀,即使有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也不敢有絲毫的冒險行動?
蕭煌也有些皺眉頭,想不到礦工們竟然會退縮,忍不住說道:“各位兄弟,二千多兩銀子,我一個人可拿不過來。如果沒有其他人來,我就只領我自己的部分了。”
礦工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斷斷續續的出來一些人,好半天,總算是勉強湊齊了二十個人。蕭煌說得沒錯,他一個人,可拿不了那麼多的銀兩。他們要是不去,蕭煌只有拿自己的那一小部分了。
張準揮揮手,陰沉的說道:“其餘的人,都給我回去礦上!要是再出來鬧事,不要怪我格殺勿論!”
那些礦工如獲大赦,一窩蜂的散掉了。
張凌雲悄悄的問伊立濤,有些不屑的說道:“就這麼一羣人,嚇得你連夜跑來?還要報告大人,真是的!你不知道大人累了一天了嗎?”
伊立濤頗有些尷尬。
剛纔那些礦工們的表現,他也有些搞不懂。
張準皺眉說道:“凌雲,你胡說八道什麼?”
張凌雲急忙閉嘴。
一行人回到紅樓。
顯然,在靠近紅樓的時候,這些礦工,再次顯得有些害怕。有的礦工,在進入紅樓的時候,腳步明顯有些發飄。還有人下意識的看着兩邊的城牆,好像隨時都會有弓箭火銃射下來,將他們全部殺死在紅樓裡面。這座紅樓,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如果沒有王健的同意,根本不可能活着從紅樓裡面走出去。也難怪他們有這樣的恐懼。
“子豪。”
張準叫來劉航,說明情況,調撥二千三百兩銀子。
劉航照辦了。
在靈山衛繳獲的銀子不算很多,幾千兩還是有的,加上護衛隊追擊的時候,陸陸續續的找到的銀子,差不多湊了一萬兩左右。
蕭煌沒想到此行,居然如此順利。張準說話果然算話。他和一衆礦工清點了銀兩以後,急匆匆的就要離開。他們的確不願意在紅樓裡面多呆,這裡面的氣息,讓他們覺得非常不安。
張準在後面說道:“蕭煌,你等等。”
蕭煌臉色一變,有些惶恐的說道:“大人說話不算數?”
張準搖搖頭,慢慢的說道:“蕭煌,你拿了我的錢。但是,我沒有得到你的鐵。”
蕭煌爲難的說道:“鐵都在趙東昇那裡。”
張準慢悠悠的說道:“那麼,你覺不覺得,你們應該將礦石送來給我?”
蕭煌想了想,無奈的說道:“好吧!我們將礦石都送來給你。但是,價格方面,我們是不會降價的。”
張準搖搖頭,依然慢悠悠的說道:“蕭煌,我沒有侵吞你們辛苦錢的意思,你沒有必要緊張。趙東昇已經死了,鐵橛山的礦洞,已經沒有了主人。你想不想當這個主人?”
蕭煌微微一愣。
主人?
鐵橛山的主人?
張準慢慢的說道:“你將礦石賣給我,我支付你錢財。你賣給我的礦石越多,你獲得的錢財就越多。咱們平等交易,你看如何?”
蕭煌深深的凝視着張準,有些不相信的說道:“大人的確有些與衆不同。”
張準說道:“我需要大量的礦石,你能夠提供多少?”
蕭煌說道:“每天三千斤鐵礦石,可以煉五百斤的生鐵,大人,你看夠不夠?”
張準說道:“我每天需要可以煉一千斤生鐵的礦石。”
蕭煌想了想,說道:“沒問題,我們可以加把勁,儘量滿足大人的需要!”
張準說道:“好!就這樣說定了!”
蕭煌說道:“蕭煌代表所有的礦工,向大人表示感謝了。”
張準說道:“三天後,我會在城內設置一個轉運處,專門收購鐵礦石,你們的礦石,送到轉運處即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個規矩,就不要我多說了吧!”
蕭煌點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交易規矩,於是告辭離開。
這時候,已經是凌晨時分。
劉航和劉寶玉兩個,還在就農莊的問題,精神抖擻的進行規劃。
張準用力了伸了伸懶腰,振奮自己的精神,然後,找個房間躺下,睡覺去了。明天,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去處理,他不能不休息一下。
儘管靈山衛的開局,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順利,但是,他必須努力。
只要努力,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