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色舒了一口氣,急忙行禮後退開了。其實,他也是憋屈的很。虎賁軍騎兵,實在是太狡猾,太陰險了。他們根本不敢堂堂正正的和大金軍的勇士交手,只會偷偷摸摸的偷襲。偏偏他又不能責罵對方無恥。因爲,戰場上,本來就是兵不厭詐,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的。大金軍兩次入寇,不也是偷襲嗎?要是正面堂堂正正的攻城,大金軍根本無法攻克寧錦防線。
然而,這口氣邁色的確是很難嚥得下去。挑釁就挑釁了,對方好像還專門侮辱大金軍的勇士。尤其是對方的一個手勢,讓邁色的印象非常的深刻。在他追上去的時候,虎賁軍騎兵居然有人對他豎起了中指。邁色搞不懂,豎起中指的意思是什麼。但是想來肯定沒有好事。邁色決定,下次遇到虎賁軍騎兵的時候,同樣對他們豎起中指。
雙方纔照面,他就被虎賁軍騎兵打掉了十幾個人,真是他媽的窩囊。他狠狠的將箭矢射出去,結果,距離太遠,沒有射到對方。等他衝上去,想要拉短距離的話,對方早就跑得不見影子了。邁色氣得要死,卻也只能無奈的撤回來。他相信自己要是繼續追上去,沒準兒就要陷入敵人的包圍圈。這些狡猾的漢人,是什麼陰險的計謀都使得出來的。
多爾袞也覺得虎賁軍騎兵的出現,肯定沒有好事。一般的襲擾,大金軍肯定不放在眼裡。只是,虎賁軍的火銃,實在是很厲害,居然能夠在弓箭的射程之外開槍。這的確不是好事,會給大金軍造成很大的傷亡。好在,這樣的襲擾,最多降低一些士氣,對大金軍的骨幹卻是沒有影響的。
大金軍的外面都是叛軍,損失的都是叛軍。叛軍有一萬四千人,即使死掉兩成,也能夠順利的到達縣城。只要趕到了黃縣,紮下大營,虎賁軍就無法襲擾了。因此,多爾袞決定,堅決不和虎賁軍騎兵糾纏。
“加速前進。”
多爾袞厲聲喝道。
命令一層層的傳遞下去,行軍的速度馬上加快。
大金軍的紀律,是非常嚴明的,行動也是相當的迅速。多爾袞的命令下去以後,效果非常的明顯。沒有戰馬的韃子,都一溜小跑起來。但是,外面的叛軍,行動就沒有這樣迅速了。他們不但要留意周圍是否有虎賁軍騎兵出現,還要承擔輸送輜重的任務。所有的紅夷大炮,也都是叛軍負責操縱的。大金軍的勇士,只懂得放箭,對於操縱大炮,一竅不通。否則,孔有德也不會受到皇太極如此的禮遇了。
一個快,一個慢,漸漸的出現了錯位。多鐸的前鋒部隊,很快就靠近了黃水,而後面的叛軍,纔剛剛離開城門不久。原本擁擠在一起的隊伍,一下子拉成了長蛇陣。這樣很容易遭受虎賁軍騎兵的攻擊,因此,多爾袞又不得不加強兩翼的防禦。他下令兩隊叛軍向外擴張十里,組成獨立的掩護部隊。這樣一來,處於中間的大部隊,就不會遭受到虎賁軍騎兵的騷擾了。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正在這時候,突然間,在西南方,槍聲大作。
多爾袞下意識的轉頭。其他的奴酋,也都下意識的轉頭,一起看着西南方。包括多爾袞在內,所有奴酋的臉色,都不是很好。
那邊是跟着阮大鋮投降的明軍,原本是駐紮在登州城的,後來被尚可喜控制。這次戰鬥,因爲尚可喜要在後方穩定東江鎮,所以沒有跟來,只有一個參將帶領。
多爾袞直覺意識到不好,那個參將的能力,可是不怎麼好。更令人不安的是,那個方向的,都是剛剛歸附過來不久的明軍,軍心不是非常穩定。一旦受到攻擊,很容易崩潰。
果然,片刻之後,在西南方,出現了短暫的騷亂。外面是虎賁軍騎兵的槍聲,內部也有槍聲傳來。隨後,多爾袞接到報告,說是叛軍一部,遭受襲擊,損失了大概五六百人,還有兩三百人逃散。更可惡的是,還有叛軍試圖號召其他的叛軍一起,發動騷亂。
“臨陣脫逃者!斬!”
“不尊號令者!斬!”
“妖言惑衆者!斬!”
多爾袞毫不猶豫的宣佈三條斬殺令。
長年統兵的他,自然明白,一旦騷亂蔓延,所有的叛軍,都要全部受到影響。這是多爾袞絕對不允許的。虎賁軍騎兵專門襲擊這部分叛軍的陰險目的,顯然是要挑起這些叛軍的牴觸情緒,然後激化叛軍內部之間的矛盾,激發叛軍和大金軍之間的矛盾。
但是,多爾袞焉能輕易上當?
在接收和改編叛軍的過程中,他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哪些人是可以信任的,哪些人是不可以信任的,多爾袞完全心中有數。比如說,遭受攻擊的這部分叛軍,就是多爾袞不放心的,所以,故意將他們放在外面。一旦虎賁軍騎兵發起攻擊,剛好借虎賁軍的手,將他們消滅。同時,這也是在提醒其他的叛軍,你們看,虎賁軍一來,沒有你們的好果子吃。落在虎賁軍的手裡,你們只有被屠殺的份。
“查克丹!”
“白爾肯!”
多爾袞冷冷的叫道。
兩個牛錄的大金軍,很快被調往騷亂髮生的區域,負責將騷亂鎮壓下去。一陣慘叫聲響起以後,所有的槍聲,都漸漸的消失了。查克丹和白爾肯帶領的大金軍,對殘存的叛軍,大開殺戒,一個不留。
隨後,有人前來報告,參與騷亂的三百多人,都已經被斬首,有幾十人試圖脫逃,結果都被大金軍的弓箭手射死。現在,軍心穩定。那個處事不力的參將,也被孔有德撤換了。孔有德將自己的副手,調到這邊來,負責繼續控制部隊。
多爾袞蔓滿意的點點頭。
什麼叫做高壓?
這就是高壓!
在多爾袞的眼內,明軍最大的弱點,就是骨頭軟,經不起高壓。大部分的明軍,都是非常怕死的,只要以死相威脅,然後在待遇、軍功、獎勵方面,稍加改善,他們就會聽從大金國的指揮。
奇怪的是,這些叛軍,非常畏懼大金軍,對自己的漢族同胞,卻是毫不畏懼。殺起漢族同胞來,也是毫不手軟。這一點,即使是多爾袞都無法完全理解。要是滿人這樣自相殘殺,一定會被羣起攻之的。
“砰!”
“砰!”
“砰!”
然而,就在這時候,東南方又傳來了密集的槍響。
多爾袞臉色不由自主的微微一變。
那邊是多鐸的鑲白旗!
糟糕!
多爾袞下意識的覺得不妙。不是說虎賁軍太危險,而是多鐸的性子,很容易被虎賁軍騎兵的調戲動作激怒,從而失去理智。自己能夠冷靜的下來應對虎賁軍騎兵的挑釁,多鐸卻不行。
多鐸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好不容易纔忍耐下去的。要是受到虎賁軍騎兵的挑釁,怒火爆發出來,失去理智的他,很有可能陷入虎賁軍騎兵的陷阱裡面。
果然,東南方鑲白旗的軍旗不斷地移動,馬蹄聲不斷的傳來,顯然,是憤怒之下的多鐸,想要調集兵力,和虎賁軍騎兵大戰一場了。多爾袞急忙一夾馬腹,向多鐸的大軍飛馳而來。
他估計的沒錯,多鐸的確是氣壞了。四個牛錄的大金軍全軍覆沒,已經讓年輕氣盛的多鐸,忍耐到了極限。現在,這些虎賁軍的騎兵,又好像是幽靈一樣,縈繞不散,不斷的給部隊造成傷亡,他哪裡還忍得住?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多鐸氣炸了,當即下令全軍突擊。
氣勢洶洶的大金軍,當然不會害怕對方的零星騎兵,他們一擁而上,向着虎賁軍騎兵猛撲過去。果然,虎賁軍的騎兵,被大金軍一衝,馬上掉轉身後退,根本不敢和大金軍接戰。於是,大金軍牙癢癢的心有不甘的退兵,暗中嘲笑虎賁軍騎兵沒膽子和他們正面較量。
然而,當大金軍收兵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損失了好幾十人。他們衝上去的時候,虎賁軍騎兵曾經打了一陣排槍,然後就飛一樣的逃走了。當時,大金軍覺得,在這麼遠的距離上,虎賁軍騎兵的火銃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浪費彈藥罷了。沒想到,回來一統計,幾十個的勇士,居然被打死了。受傷的人也不少。
好吧,幾十人看起來的確不多。大金軍哪場戰鬥不死個一千幾百的?但是,那都是敵人的損傷啊!大金軍自身很少遭受這麼大的損失。這僅僅是一個衝擊而已,根本不能算是一場完整的戰鬥。一個衝擊就損失了幾十人,那以後的衝擊呢?大金軍的一個牛錄,滿編才三百人,何況大部分的牛錄其實是不滿編的。大金軍的勇士數量再多,都經不起這樣消耗的。
“嘎嘎!”
多鐸氣得臉龐都扭曲了。
見過欺負人的,沒見過這樣欺負人的!
虎賁軍騎兵這種流氓式的打法,大金軍就算有一身的本事,都用不上啊!沒有足夠數量戰馬的韃子,連追擊都不可能。
可惡的虎賁軍!
可惡的張準!
憤怒之下的多鐸,並沒有意識到,虎賁軍騎兵的打法,其實是完全學習他們韃子的。韃子每次和明軍作戰,不也是採取這樣的戰鬥辦法嗎?仗着騎兵的優勢,韃子一路上都在不斷的襲擾明軍,導致明軍筋疲力盡,趕到戰場的時候,無論是士氣,還是戰鬥力,都受到極大的損害。
就在多鐸要氣炸的時候,多爾袞趕到了。
對於自己的這個年輕氣盛的弟弟,多爾袞唯有講道理說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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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目的,是黃縣。虎賁軍的目的,同樣是黃縣。”
“只要我們拿下了黃縣,死一些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一切的仇恨,一切的損失,都要拿下黃縣以後,再一起清算。”
多爾袞耐心的說服自己的親弟弟。
多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次將自己的憤怒壓下來。
忍了!
我再次忍了!
爲了順利的攻克黃縣,我忍了!
在多爾袞的統一部署下,大金軍堅決不和虎賁軍騎兵糾纏。他在外面部署了側翼掩護部隊,讓這些側翼掩護部隊和虎賁軍騎兵糾纏,自己則率着大金軍的主力,不斷的向黃縣推進。這一招果然有效,登州城到黃縣的中間空地,地勢不夠開闊,虎賁軍騎兵無法完全展開兵力。即使他們開槍,打到的也是側翼掩護的叛軍。按照張準的意思,他們邊打邊撤。
“砰!”
“砰!”
“砰!”
槍聲依然斷斷續續的響起,卻是無法阻擋韃子的大軍前進。
虎賁軍騎兵雖然可以給韃子造成一定的損失,損失的卻大部分都是叛軍,韃子的傷亡,可能在三四百人左右。顯然,這距離張準之前的要求,一千人,有點差距。
張準也低估了多爾袞整頓叛軍的能力。張準原本估計,只要給叛軍造成一定的傷亡,這些叛軍就會崩潰的。當初對付朱大典的時候,就是如此。朱大典的四萬明軍,都差不多崩潰了。但是,這些叛軍到了多爾袞的手裡,竟然好像戰鬥力增強了不少,甚至連凝聚力都增強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多爾袞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原來的明軍部隊,上下一片混亂,處事不公,黑暗,腐敗,導致軍心浮動,沒有人願意打仗。多爾袞接收這些叛軍以後,對叛軍內部進行了改組,上令下達,確立了軍功制度。無論是誰,只要有戰功,就能獲得獎勵。評選戰功的方式,相對公平了很多,的確激發了一些叛軍士兵的戰鬥力。
難怪日後滿清入關以後,大部分的戰鬥,都是叛軍解決的。也難怪那幾個大漢奸一直都死心塌地的爲韃子賣命,實在是韃子的軍功制度,執行的要比明軍自己公平得多。只要你積極戰鬥,就不要擔心自己的功勞會被吞沒。相對來說,明軍的戰功評定,完全是黑箱操作,黑白不分的。有功勞的時候,大家互相爭搶。有過錯的時候,大家互相推諉。這一點,在日後盧象升戰死的事情上,會表現得格外的明顯。
“貝勒爺,前面就是黃縣。”
經過一番折騰以後,到下午,多爾袞如願的趕到了黃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