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州城(掖縣)的北面,大約二十里,就是綿延的海岸線。
張準過了萊州城以後,繼續向東北方向疾行,目標是王徐寨前所。之前他說在芙蓉島釣魚,其實是不對的,純粹是撩撥史可法來着。準確來說,張準需要的港口位置,在王徐寨前所。
王徐寨前所距離萊州城大約六十里,以前屬於大明水師的戰鬥序列,後來荒廢了。碼頭、棧橋、倉庫、營房、泊位等設備設施,都全部荒廢了。不過,由於基本的構造還在,港口也沒有被泥沙堵塞,因此,整修起來,也不會特別的費事。如果要將其擴建成軍用港口,可能有點難度,要改建成一般的民用碼頭,卻是不怎麼費事。
不要看萊州府的北面,海岸線很長,可能有很多的港口存在。其實,這種認識完全是錯誤的。在萊州灣的沿岸地區,港口的數量非常稀少。因爲大部分的海岸都是灘塗,根本是不能用來做港口的。這裡是著名的萊州灣鹽場所在地,每年出產的粗鹽,高達數千萬斤。如果開足馬力生產的話,不會比北方的長蘆鹽場和南方的江淮鹽場差太多。
虎賁軍控制萊州府以後,很重要的一個經濟發展方向,就是收編和改造這些鹽場,讓其開足馬力生產,然後將粗鹽大部分都轉化爲精鹽,運送到各地販賣,然後賺取鉅額的利潤。眼下,精鹽的利潤,已經基本達到最大化,每個月張準都有接近十五萬兩白銀的進賬。加上玻璃的利潤,張準每個月至少有二十五萬兩銀子的收入。這就是張準的底氣所在——有錢,想怎麼砸就怎麼砸。
話說回來,對於目前的收入,張準還是不滿意的。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來錢總是太慢。精鹽的產量上去了,就意味着要開拓更多的市場。虎賁軍目前銷售的精鹽,基本上已經達到上限了。畢竟,人口和市場都是有限的。山東和淮安府、歸德府等地的市場,都完全飽和了。想要獲得更多的利潤,就要向北直隸、南直隸和更深的中原挺進。甚至,張準一度考慮過要開闢海外市場。
其實,張準準備在北直隸大動干戈,還有個不能公開說出口的原因,就是要將長蘆鹽場破壞掉。長蘆鹽場的地理條件,要比萊州灣鹽場要好,粗鹽的產量和質量,都要比萊州灣鹽場高。長蘆鹽場每年出產的粗鹽,基本上壟斷了北直隸和山西的市場。
張準的精鹽,想要進入北直隸,非常不容易。一涉及到錢袋子的問題,所有的大明官員,都好像貓頭鷹一樣的警惕。哪怕是最細微的瞞天過海的伎倆,都瞞不過當地的官員。只要是有可能危害到他們利益的,他們都會一口回絕。孫維娜、黃四郎、郭明泰等人,在北直隸花費了不少的心思,始終沒有什麼起色。
北直隸和南直隸之所以叫直隸,就是沒有自己的布政使、按察使、都司系統,政務直接由六部管轄。換言之,北直隸和南直隸的知府,直接面對的都是六部的高官。說的更白一點,就是這些地方官員,都是六部高官的親信。長蘆鹽場本來就是各位高官的提款機,張準現在準備砸別人的錢袋子,六部高官怎麼可能同意?
既然軟的不行,只有來硬的。要是能夠將長蘆鹽場破壞掉,斷絕掉北直隸的食鹽來源,萊州灣鹽場出產的粗鹽和精鹽,就可以滲透整個北方的市場,將北直隸這個大市場搶奪過來。長蘆鹽場要是被破壞掉,六部高官也只能是乾着急。
長蘆鹽場南起黃驊,北到山海關,都處於沿海地區。在正常的情況下,他們是接受天津水師的保護。按照張準的計劃,本來是要用海軍冒充海盜,先將天津水師打敗,然後直接炮轟這些鹽場的。但是現在看來,沒有必要進行得這麼直接,這麼粗暴,這麼授人把柄。韃子不是要發動第三次入寇嗎?韃子只要南下,長蘆鹽場肯定要受到衝擊。虎賁軍只要披上抗擊韃子的外衣,很多事情,都可以光明正大的進行。
“大人,你的速度太快了,我有點跟不上。”
王銘宇在後面氣喘吁吁的說道。
張準經過萊州城的時候,將王銘宇也叫上了。一旦虎賁軍真的在滄州和韃子騎兵周旋,王銘宇這個知府,就要親自抓後勤供應。於是,這位年輕的萊州府知府,纔剛剛學會騎馬不久,就被張準抓到了馬背上。一路上顛簸過來,他就有點跟不上了。
“嘿嘿。”
張準乾笑一下,放慢了速度。
幸好王銘宇是軍戶出身,身體還是比較壯實的,儘管被馬背顛簸得厲害,還能夠忍受。要是一般的文官,好像週一鳴等,還真是有點麻煩。盧象升這樣能文能武,還能騎馬飛馳的文官,的確是不多的。高弘圖、張慎言等人,出入要麼是坐馬車,要麼是坐轎子的。
“大人,你胯下的可是千里良駒,動一動,就能拋下我好遠。”
王銘宇無奈的埋怨着說道。
“呵呵!”
張準又是一陣微笑。
他今天騎來的,乃是白龍駒,速度是相當的快。王銘宇騎的只是普通的戰馬,爲了防止出現意外,還是那種最溫順的戰馬。沒脾氣的戰馬,自然不會跑太快。單純就速度而言,白龍駒的確可以拋下王銘宇的坐騎好幾條街。
“這邊的道路要修一修。”
張準緩緩的說道。
“好!我知道了。”
王銘宇當即記錄在案。
萊州府北部的道路,還算是可以的,從昌邑、濰縣到掖縣的道路,都經過專門的修葺,要比以前好走多了。但是,從掖縣(即萊州城)到王徐寨前所的道路,還沒有來得及派人修理。以前,誰也沒想到,王徐寨前所這麼快就要重新投入使用的。當時的猜想,是虎賁軍反攻遼東的時候,才需要涌到王徐寨前所的碼頭。
修好道路的目的,當然是有利於物資的輸送。眼下陸地上的物資輸送,主要依靠獨輪車、牛車、平板車等。如果是水泥鋪設的硬底路,運輸的速度要快好幾倍,成本也大大的降低。但是總的來說,陸運的成本,還是要比水運高得太多。只要有可能,虎賁軍都優先選擇水運。
“噠噠噠!”
馬蹄聲清脆,王徐寨前所很快就到了。
“大人。”
周正宇上來迎接。
接到張準的命令,周正宇就駕駛戰船,提前在王徐寨前所靠岸了。
一旦張準決定在北直隸開闢戰場,肯定離不開海軍的大力支持。海軍可以幫助陸軍在海岸邊實施有效的激動,還能讓韃子望洋興嘆。更何況,在抗擊韃子的同時,張準還安排了不少的私活給海軍去幹。有些私活只能悄悄地私底下秘密的進行,張準就將周正宇叫過來,面授機宜了。
“走吧!”
看到所有的人員都已經就位,張準點點頭,跳下馬來,帶着一行人,直接來到王徐寨前所的碼頭邊。
當初大明水師在這裡修建水寨,其實是作爲登州城的補充,滿足對遼東航運的需要。在大明水師興盛的時候,碼頭的規模還是很大的,足足有二十個大型的泊位。在當時,這麼多的泊位,算得上是較大規模的港口了。萬曆年間,明軍在朝鮮和日軍作戰,很多物資也是在這裡起運,然後送到朝鮮的。
當然,現在碼頭已經荒廢了。棧橋沒有了,倉庫也沒有了。只要能夠拆來賣掉的東西,都全部沒有了。整個王徐寨前所的軍戶,都已經按照《戶籍令》的相關規定,被解除了軍戶的身份,又分到了屬於自己的田地,老老實實的耕地種田去了。
“要每天裝載二十艘商船的物資,必須加裝很多設備。”
“你們海軍要擬定一個基本的計劃,然後和王銘宇協商,儘快的將碼頭的功能恢復過來。”
張準緩緩的說道。
一旦真的開戰,海軍的運輸任務還是相當重的。如果海軍的後勤供應接濟不上,在滄州的虎賁軍,就會陷入困境。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海軍有足夠的運輸船,關鍵是如何有效的組織起來,實行最高效率的運轉。
好在從王徐寨前所到黃驊港,距離真的很近,一天就能夠來回。而且,這段水路,非常的平靜,不會有什麼風浪,哪怕是最原始的舢板,都可以來去自如。關鍵是,要加快貨物裝卸的速度。在王徐寨前所裝貨,在黃驊港卸貨,速度一定要快。
要滿足這個要求,必須安裝大量的龍門吊、滑輪組,還要建造大量的倉庫,用來囤積各種戰略物資。還要專業培訓一批裝卸工。幸好,這些都是民用的設備設施,鷓鴣灣碼頭那邊就有現貨的,只要拉過來安裝上去就是了。至於清理泊位,只要有人手即可。至於修建棧橋,在有了水泥以後,工期也可以大大的縮短。
張準初步的估算一下,要恢復王徐寨前所碼頭的使用功能,可能要三萬兩白銀左右。對於一個純粹的民用碼頭來說,這樣的投入還是比較高的。既然是民用,那就應該是民間投資,虎賁軍一般不投入。但是,從長遠來說,這筆錢是值得的。因爲,日後反攻遼東,王徐寨前所的碼頭,同樣是能用上的。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萊州府的物資生產,要比登州府多得多。武器、糧食、彈藥,甚至是兵源,都主要是在萊州府產生。日後反攻遼東,主要的物資供應,應該是同樣來自萊州府。物資直接在王徐寨前所裝船,要比在登州城裝船更加的快捷。登陸遼東,和在滄州開闢戰場,完全是兩回事。同樣的兵力投放,登陸遼東所需要的物資支持,至少是在滄州開闢戰場的好幾倍。
事實上,要是隻有七千人的兵力,張準根本不可能登陸遼東。那裡可是韃子的地盤,韃子佔有天時地利人和,能夠給張準製造非常大的壓力。想要打到別人的家裡去,你自身沒有十二分的力量,只有被人打的份。最保守的估算,登陸遼東,沒有兩萬精銳,基本無法立足。韃子南下,只是爲了搶掠,拼命的勁頭會弱一點。但是自己的老巢受到攻擊,韃子就要豁出去了。
“十二月底完工,時間上來不來得及?”
張準臉色冷峻的問道。
周正宇和王銘宇簡單的商量一下,然後肯定的回答:“來得及!”
現在是十月份,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修建二十個碼頭泊位,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至於倉庫,可以同時興建。因爲這裡不是軍港,只是純粹的民用港口,只要有碼頭,有泊位,有棧橋,有倉庫,有龍門吊,有滑輪組,有工人,就能高速的運轉起來。更多的問題,可以在運轉的過程中解決。
“硬底路……”
“二十個泊位……”
“龍門吊、滑輪組……”
王銘宇一絲不苟的將張準的要求都記錄下來。
要恢復王徐寨前所的港口功能,最大的壓力,還在於萊州府。所有的民夫,都要有萊州府組織。要在兩個月內,恢復王徐寨前所的使用功能,至少需要三百名的工匠,兩千名的民夫。不過,隨着大量難民的到來,民夫的數量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不知道是不是紅娘子從大名府那邊帶來的人產生了效應,現在來自北直隸甚至是山西的難民都很多。沿途官府,聽說難民要去投靠張準,都大開方便之門。有的甚至還故意的引導難民往張準的地盤上跑。在他們看來,將這些麻煩扔給張準解決,是最好不過了,他們樂得甩掉這些包袱。
他們根本沒想過,這些人到了張準的地盤,一旦被組織起來,就會被轉化爲生產力。而生產力又會轉化爲戰鬥力。隨着萊州府、登州府的人口越來越多,張準積蓄的力量也會越來越強大。最終,這股力量會像缺堤的洪水,一下子沖毀周圍的所有障礙,滾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