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軍的確是首先向禁衛軍攻擊的。禁衛軍猝不及防,被打死了幾個人。和禁衛軍一起駐防的虎賁軍,立刻反擊,同樣擊斃了十幾個賊軍,將賊軍的攻勢一下子壓制下去。本來賊軍是想偷襲仁川港的,結果,槍聲響起來以後,偷襲就變成了強攻。
根據高宇的綜合觀察,賊軍的人數不少,可能有三千人左右,他們的確是試圖從北面突破。因此,虎賁軍重點佈防的區域,也是在仁川港的北面。虎賁軍將外面進入仁川港的所有道路,都全部封死了。在所有的制高點,還都安排了狙擊手。
這時候雖然是夜間,戌時左右,月色卻是非常的明亮。今天正好是十二月十三的夜晚,月亮基本圓了。不知道是不是外國的月亮特別圓,反正,今晚的能見度的確是很好。在空曠的地方,看起來恍若白晝似的,連石板之間的裂縫,都可以清晰的看到。
張準站在一塊石頭的上面,舉起千里鏡,仔細的觀察着賊軍的動靜。仁川港的北面,乃是一片的田野。由於現在是十二月份,田野裡並沒有種植任何的莊稼,顯得空蕩蕩的,頗爲荒涼。他們到來的時候,賊軍正發起一次強大的攻擊。大約有兩千多名的賊軍試圖越過田野,向仁川港衝過來。
鏡頭裡面的賊軍,乃是正規的朝鮮軍隊。其實張準並沒有見過正規的朝鮮軍隊,眼前的這些人,和慶雲宮的禁衛軍是不同的。不過,他們的動作,還是姿勢,都在充分的表明,他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正規軍。朝鮮軍隊的制服,基本上是紅色的。在月亮下,他們就好像是一羣羣紅色的大頭螞蟻,不斷的向前涌上來。
張準還仔細的觀察了一下,發現這些賊軍的武器裝備,還不如朱大典統帥的山東明軍。下國畢竟是下國,上國畢竟是上國。大明國的軍隊再爛,也不會比朝鮮的軍隊更爛。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是沒有外力的幫助,指望朝鮮單獨對抗韃子,的確不現實。
虎賁軍海軍陸戰隊在這裡早就佈置了防務。賊軍上來,虎賁軍立刻開槍射擊。隨着一聲聲的槍響,不斷有賊軍被打死在田野裡。張準隨便的掃了一眼,發現被打死的賊軍,至少有兩百多人了。但是,其他的賊軍,依然在不斷的向上衝。
朝鮮方面的官員,頓時顯得緊張起來。兩千多人的賊軍,一起發起衝擊,看起來聲勢還是非常嚇人的,尤其是對於很少經歷戰陣的文官來說。這一刻,月色也是慘白慘白的,白的有些嚇人。白色的月光,照着紅色的大頭螞蟻,怎麼看都覺得有點詭異。
負責保護世子安全的禁衛軍,也有些緊張。這些禁衛軍手上的武器,大部分都是三眼銃,還有部分的迅雷銃和飛鳥銃。這樣的武器,在朝鮮內部,的確算是不錯的了。但是,這些武器,顯然不足以對付比自己多數倍的敵人。
“世子……”
尹思明急忙說道。
他想將世子帶離前線,帶到後方安全的地方。卻沒有想過,如果防線被攻破,世子的安全,是否有保障。如果世子被賊軍抓走,落在沈器遠的手上,沈器遠手上的牌就更多了。韃子是否會利用李淏來給李倧施加壓力,同樣是未知之數。
“世子……”
樸安成也在旁邊委婉的勸說。
他同樣沒有意識到,世子在這裡和在後方的區別。大概這也是所有文人的習慣性思維了。他們下意識的覺得,戰鬥和文官是沒有關係的,那是武將的事情。事實上,李淏出現在前線,對禁衛軍的士氣,還是有一定作用的。要是李淏撤走,那是禁衛軍的戰鬥力,就要大打折扣了。
李淏卻是不爲所動。他當然不是對禁衛軍有信心,而是對張準有信心。因爲,在月色下,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在虎賁軍的打擊下,那些試圖衝上來的賊軍,正不斷的倒下。賊軍衝擊的速度越快,倒下去的速度就越快。冥冥之中,好像有一雙眼睛專門盯着他們。誰跑得最兇,誰就最快被打死。
虎賁軍的槍聲,響成一片,好像是燃燒的鞭炮,充滿了令人振奮的力量。處在這樣的響聲中,李淏感覺自己是很安全的。他相信虎賁軍有足夠的力量,將這些賊軍打退。
張準自信的說道:“兩位不必驚慌,有我在,世子安然無恙。”
尹思明欲言又止。張準的承諾,明顯很霸道,尹思明是不太相信的。在他們的眼裡,張準的地位,當然比不上世子。怎麼說,張準也只是外來的客人而已,李淏卻是下一任的朝鮮國王。但是,這個客人的確不好惹,他也不敢直接針對張準說什麼。
樸安成皺眉說道:“都督大人,所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前線畢竟危險,矢石無情,你和世子一起到後面坐鎮指揮,豈不是更好?”
這個說法就要委婉很多了,將張準和世子一起從前線帶走,理由非常的充分。潛意識裡,他將張準當做了是和世子一樣的人。什麼人?就是對賊軍手無抓雞之力,只懂得在後面發號施令的人。明軍這樣的指揮官太多,難怪樸安成有這樣的習慣性思維。
張準聽出了樸安成話裡隱藏的意思,微微一笑,然後隨意的招招手。孟俠就遞給他一支備用的虎賁銃。看到張準拿槍,周圍的朝鮮官員,頓時臉色一變。他們還以爲張準是拿槍威脅他們呢。張準敢在港口裡面開炮示威,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
不過,他們顯然猜錯了。張準如果要威脅他們的話,哪裡需要自己動手?要幹掉這幾百人的朝鮮禁衛軍,張準只需要努努嘴,身邊的人就能幹淨利索的完成,絕不留任何的手尾。只見張準隨手舉起虎賁銃,隨意的看了看前方的賊軍,然後不動聲色的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槍響,遠處的一個賊軍頓時一頭栽倒在地上。
那些朝鮮官員,包括世子在內,都是微微一怔,隨即眼前一亮。他們還真是沒想到,張準還有這樣的本事。他們還以爲,張準和其他的明朝官員差不多,都是善於在後面指揮,卻不善於衝鋒陷陣的。
張準對自己的戰果毫不留意,輕描淡寫的換了一支虎賁銃以後,擡手又是一槍。他的動作簡單而嫺熟,充滿了美感。
“砰!”
槍響傳來,遠處又有一個賊軍一頭撲倒在地上。
這一次,李淏、尹思明、樸安成等人的眼神,就更加的明亮了。世子李淏的眼神,尤其清澈明亮,明顯帶有崇拜的神色。如果說張準第一槍能夠打中賊軍,是運氣好的話,第二槍繼續打中,用運氣來解釋,那是絕對不可能了。這絕對是真本事!
他們以前只是聽說虎賁軍能打仗,連韃子都不是對手,卻沒有親自見過。他們不知道虎賁軍的本事如何,不知道虎賁軍到底厲害在哪裡,更不知道作爲虎賁軍的指揮使,張準到底有哪些過人的本事。
現在,他們終於是親眼見識到了張準的厲害。擡手一槍,就打死一個敵人。擡手一槍,又打死一個敵人。這是什麼樣的殺人效率?就算賊軍不斷的涌過來,也不夠張準這樣屠殺的。難怪連兇殘的韃子,都不是張準的對手,一仗就戰死了幾千人。
張準要在朝鮮人的面前,充分的展示天朝上國的威風,挽回他們對明國的信心。因此,打了兩槍以後,他並沒有停止。他連續開了十槍,連續打死十個賊軍。這中間的連接過程,就好像是行雲流水一樣,嫺熟到不能再嫺熟了。
尹思明、樸安成等人,簡直連眼珠子都突出來了。李淏的眼神裡,更是散發出崇拜的光芒來。如此神勇的明國武將,簡直和當年的李如鬆、麻貴可以相比,甚至是勝過他們。朝鮮人最佩服的明國武將,就是這兩人了。要不是兩人捨生忘死的廝殺,朝鮮人說不定已經被日本人吞併了。
十槍打完,張準才若無其事的放下虎賁銃,有意無意的瞥了身邊的李淏一眼,緩緩地說道:“世子,要不要來兩槍?”
李淏正處於激動的狀態,聞言立刻下意識的伸手,想要將虎賁銃接過去。但是,片刻之後,他又猶豫了,伸出去的手又縮回來,有點擔心的問道:“我……能行嗎?”
張準肯定的說道:“當然可以!”
李淏猶豫片刻,終於還是伸出手來,將虎賁銃接過去。
張准將虎賁銃交給他,伸手按住他的肩頭,教導他調整了一下射擊姿勢,娓娓的說道:“槍托用力的頂着肩窩,不要晃動。用力頂住。目標,準星,照門三點成一線,只需要扣動扳機即可。”
李淏的小臉脹鼓鼓的,又有些緊張,又有些激動,因爲過分用力握着虎賁銃,手指明顯有些發白。如果仔細聽的話,還能聽到他的呼吸也有點緩慢,好像是有巨大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張準鼓勵說道:“不要緊張,屏住呼吸,穩定好自己的身體。”
李淏一一照做了,
張準看看他的姿勢差不多,便點頭說道:“好!開槍吧!”
李淏立刻用力的扣動了扳機。
“砰!”
沉悶的槍響傳來,震動了四周的每個人。
巨大的後坐力,明顯讓李淏的身子歪了歪。幸好,他按照張準的要求,用力的用肩窩頂着槍托。因此,身體只是歪了歪,然後就穩住了。當然,肩膀被撞得有些疼痛,那是必然的。第一次射擊虎賁銃的成年人,也免不了這一點痛苦,小孩子就更加不例外了。
李淏一槍射出,前面一個賊軍正好踉蹌倒下,張準雙掌一拍,欣然說道:“世子好樣的!打中了!”
其實,從那個賊軍倒下的時間和姿勢來看,應該是被其他人打中的。不過,張準既然說是李淏打中了,那就是李淏打中了。李淏身邊的人根本分辨不出來。張準身邊能分辨出來的人,自然也不會多嘴。尹思明、樸安成等人,急忙對李淏表示祝賀。
李淏當然分辨不出來,還以爲自己的確是打中了。在身邊官員的恭維下,他顯得更加的激動。一時間,小臉蛋漲得紅撲撲的,牢牢的握着虎賁銃。忽然意識到不對,又將虎賁銃豎起來。虎賁銃豎起來的時候,槍口差不多到他的鼻子那麼高。
張準笑着說道:“還有沒有力量再來?”
李淏略微興奮的說道:“好!”
張准將他的虎賁銃拿過來,然後換了另外一支裝好彈藥的。
這一次,不需要張準的提醒,李淏自己就能擺出基本合乎規格的射擊姿勢來了。其實,他以前也是接受過火槍射擊訓練的,只是不像其他人那麼嚴格訓練罷了,更加沒有親自上過戰場。只看到他有模有樣的瞄準前面的賊軍,然後扣動了扳機。有了之前的經驗,他扣動扳機的力度,沒有那麼大了。
“砰!”
沉悶的槍響再次傳來。
這一次,李淏是着着實實的打中了。不遠處的一個賊軍,被他打中了大腿,歪歪斜斜的支撐着,一跳一跳的還試圖繼續向上衝。不得不說,這傢伙還是有幾分悍不畏死的勇氣的,受傷了居然還要衝上來。結果,有虎賁軍戰士給他補了一槍,他就無聲無息的趴在地上不會動了。
李淏有點厭惡的說道:“他是馮高寶!”
張準不知道馮高寶是哪個,下意識的轉頭看着尹思明。
尹思明卻是微微一怔,隨即眼神發亮,條件反射的問道:“世子殿下,你確定是馮高寶?”
李淏握着小拳頭,肯定的說道:“沒錯!就是他!我認得他!”
尹思明頓時鬆了一口氣,連聲說道:“世子果然厲害!一槍就殺了沈器遠身邊的四大金剛之一!原來賊軍是他帶隊!難怪!”
他隨即向張準解釋說,這個馮高寶,乃是沈器遠身邊的有名驍將,不知道從哪裡學得一身不錯的功夫,最是目中無人。此人在朝鮮國內,素來以殘酷好殺,心狠手辣著稱,犯案累累。只是由於沈器遠的保護,別人拿他沒有辦法。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率領賊軍南下,試圖偷襲仁川港的,極有可能就是此人。
沒有想到,這人竟然被李淏一槍打死了。當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能死在李淏的手裡,也算是有福了。好吧,李淏只是打中了對方,並沒有一槍致命。但是,將戰功算在李淏的頭上,別人自然不會有任何意見。
張准將虎賁銃收回來,鼓勵說道:“世子的表現不錯,一槍就殺了馮高寶,回去以後,肯定要受到父王的誇讚了。其實,賊軍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韃子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們都是人,都是可以打死的。”
李淏用力的點點頭,興奮的說道:“你說得對!”
張準微微一笑,語重心長的說道:“只要我們自己有信心,有勇氣,有決心,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沒有過不去的難關。”
李淏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在張準說話的時候,耳邊的槍聲,其實一直都不曾停過。馮高寶的死,似乎並沒有導致賊軍的潰敗。在這之後,依然大量的賊軍想要衝上來,結果遭受到虎賁軍海軍陸戰隊和狙擊手們的迎頭痛擊。
戰場是如此開闊的田野,月色又是如此的明亮,讓虎賁銃充分的發揮了自己的威力。在密集的米尼彈射擊下,賊軍不斷的倒下。原本空曠的原野,很快就多了很多賊軍的屍體。
“當!”
“當!”
“當!”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賊軍就不得不敲響了撤退的鑼聲。殘存的賊軍,急忙轉身撤退下來。要是他們不撤退的話,他們就要全部掛在這裡了。從發起進攻到撤退,他們的前鋒,距離虎賁軍的防線,最少還有二十丈的距離。
不過,即使他們撤退,虎賁軍的狙擊手,依然不會放過他們。在一聲一聲的單調的槍聲中,一個個的賊軍,依然不斷的倒下。直到所有幸存的賊軍,都全部消失在黑暗中,槍聲才慢慢的平息下來。
站在制高點看出去,只看到外面的原野,橫七豎八都是賊軍的屍體。賊軍是來得快,退的也快。高宇等人出去統計戰功,順便將沒死的賊軍抓回來審問。不過,基本上沒有審問的必要了。因爲,被李淏打中的馮高寶的屍體,很快被拖了回來。
經過朝鮮方面的仔細辨認,確信就是沈器遠身邊的四大金剛之一。馮高寶既然出現在這裡,這些賊軍,當然全部都是沈器遠的部下了。於是,樸安成下令將他的首級割下來,準備帶回去漢城,作爲罪證。
根據保守的估計,賊軍的傷亡,應該超過了八百人。賊軍來了三千人左右,被打死八百人才潰散,這樣的戰鬥力,應該是沈器遠部下的精銳了。一般的朝鮮軍隊,顯然不能支撐到這樣的傷亡。
“大人,賊軍撤退了,我們要不要追擊?”
劉棟上來請示。
“沒必要。”
張準輕輕的搖搖頭。
這些賊軍被打敗,必然是撤回去平壤,撤回去沈器遠的軍營裡。虎賁軍要斬草除根,只有將沈器遠的全部軍隊都消滅掉。顯然,目前還不到那個時候。
“安排警戒,注意零星的賊軍。”
張準叮囑着說道。
劉棟答應着去了。
張準看看身邊的人,慢悠悠的說道:“賊軍已經退走了,罪證也拿到了,我們是不是應該朝漢城進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