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準狐疑的說道:“又是朝廷的人?”
陸伊典肯定的說道:“他自稱叫做田弘遇,是田貴妃的父親。”
張準越發的狐疑了,眼神慢慢的陰沉下來。
朝廷有毛病嗎?居然同一時刻,有連續三撥不同的人來!最後一個,還是後宮的人!田弘遇,田貴妃的父親,自己和他有一毛錢的聯繫嗎?莫非是要給自己做媒人不成?開玩笑嗎?自己可是地地道道的反賊!
對於田弘遇,張準是知道此人的名字的。因爲後世知名的陳圓圓,就是田弘遇從蘇州帶入北京,送入皇宮,準備幫助田貴妃固寵的。結果,已經焦頭爛額的崇禎,對女色不感興趣,便將陳圓圓打發出宮,依然回去田府居住,做了一名歌姬。
結果,適逢吳三桂出鎮山海關,在田府遇見陳圓圓,被她的美色所吸引,便納其爲妾,結果就引發了後來的諸多事端。要是沒有田弘遇,沒有田弘遇將陳圓圓帶到北京,或許,這歷史的發展軌跡,也要出現一點點小小的變化。
張準當真是沒有想過,田弘遇居然會親自來找自己。這是完全沒有理由的。田弘遇是崇禎的老丈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和朝廷之間的敵對關係。他和自己有來往,等於是和逆賊有來往。和逆賊有來往,是崇禎最痛恨的。而且,他居然不是派人前來,而是親自前來。
這傢伙的腦子,不知道是怎麼長的。要是崇禎知道,非得好好的訓斥他一番不可。就算田貴妃再受寵,都不可能保得住他。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接受了崇禎的意思,前來試探張準。這又另當別論了。
“請他進來。”
張準沉着的說道。
陸伊典出來,很快就領了田弘遇進來。
奸相!
實實在在的奸相!
這是張準對田弘遇的第一個評價。
田弘遇大概五十多歲,身子瘦瘦小小的,兩隻眼睛倒是非常的靈動,一看就知道是個懂得鑽營的小人。事實上,在崇禎的三個國丈裡面,此人的確是首屈一指的鑽營人才。要說到累積家產,其他的兩個國丈都比不上他。他原來就是蘇州的一個小商人,因爲女兒被選爲秀女,從而水漲船高。在京師的權貴圈子裡,此人倒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都督大人在上,田某人有禮了。”
田弘遇的禮數,還算周到,沒有什麼失禮之處。
這也是他的聰明之處,沒有必要的時候,絕對不會惹人反感。因此,京師的很多權貴,儘管覺得此人出身低微,善於鑽營,卻也拿不到他的太多把柄。相對於另外一個國丈周奎的屢屢出醜,田弘遇就要高明多了。
周奎乃是周皇后的父親。周皇后倒是挺好的一個女人,父親卻有點不知道好歹,不知道進退不說,還愚蠢的要命。周奎幾乎每次做事,都要留下一大堆的手尾,讓人給抓住把柄,然後上本狠狠的彈劾。周皇后在崇禎的面前,始終不如田貴妃得寵,和父親的愚蠢有很大的關係。
相反的,田弘遇做事,要比周奎漂亮得多。此人不愧是做生意的小商人出身,做事之前,總是考慮得面面俱到,基本上不會出現大的紕漏。因此,就算做了什麼惹人的事情,別人抓不到把柄,自然無法上表彈劾。兩相比較,崇禎自然覺得田弘遇要比周奎會辦事得多。
“田大人遠道而來,不知道有何指教?”
張準不動聲色的說道。
田弘遇掛銜有幾個,一個是遊擊將軍,一個是錦衣衛指揮使。當然,既然是掛銜,就是沒有真正權力的,只拿一分乾巴巴的俸祿。否則,以他來指揮錦衣衛,周皇后的地位,就要岌岌可危了。這是絕對不可以的,別的勳臣權貴也不會答應。
按照大明朝的規定,皇后一般都是來自民間,好像張嫣這樣,出身富貴人家的,其實很少。崇禎的三個妃子,都是來自民間的普通家庭。周皇后出自蘇州,父親周奎。田貴妃出自揚州,父親田弘遇。袁貴妃出自金陵府,父親袁可望。
爲什麼她們都是來自江南?主要是當時的江南,政局平穩,比較多殷實的人家,有能力培養自己的子女。江南的女子,又是水靈靈的,知書識禮,溫柔嫺淑,逆來順受,在海選的時候,比較容易過關。明代妃子的選拔,有幾十道的程序,比現在的超級啥啥啥的厲害多了。
在這麼嚴格的選拔要求下,條件差一點的,都難以笑到最後。最後出頭的女子,都是相當優秀的。好像田貴妃,就有很好的家教,擅長音律丹青。後世流傳的二十四羣芳譜,就是田貴妃描繪出來的。周皇后和袁貴妃兩人,也基本上都是才女,只是沒有田貴妃惹眼而已。
田弘遇見禮過後,說道:“我是受人所託,來求都督大人一件事。”
張準奇怪的說道:“受人所託?”
在崇禎的三個國丈裡面,田弘遇是最懂得見風使舵的,嘴巴也最是油滑。張準基本上可以斷定,田弘遇所說的受人所託,多半是虛詞。這老小子在歷史上是出名的懂得鑽營的傢伙,十句話裡面可能沒有一句話是真的。什麼受人所託,是他自己坐不住了纔是真的。
說來也有意思。崇禎的三個老丈人,性格都很有特點。田弘遇是什麼都喜歡插手,卻又讓人抓不住把柄,滑不留手。周奎則是守財奴,整天叫窮,偏偏做事又愚蠢,屢屢鬧出很多醜聞,搞得周皇后都時常爲自己的父親臉紅。袁可望是書呆子,基本上不管外面的事情。
果然,田弘遇慢吞吞的說道:“那個……北直隸的鹽場……”
張準會意的微微一笑,臉上顯得高深莫測的樣子。
原來是爲了北直隸的鹽場啊!早就知道,你們這些人,在北直隸一定是手腳不乾淨的。鹽場這麼大一塊肥豬肉,要是沒有你們的份,那纔怪了。不過,你們能忍到現在,纔來找我,還算是了得了!
事實上,田弘遇的確是爲了北直隸的鹽場來的。本來,北直隸的這些鹽場,乃是北京權貴人家的重要來源之一,田弘遇在其中也有一份豐厚的收入。現在,北直隸的鹽場,被虎賁軍海軍封鎖,張準和楊銳鋒又橫加插手,導致基本上處於半癱瘓狀態,他們的收入,自然就沒有了。
動人錢袋子,那就是動人命根子,朝中的權貴,當然對張準十分的痛恨。他們恨不得立刻派遣大軍,將張準給剁碎了。只是,這個辦法已經被證明不太現實。武力上解決張準的難度很大。因此,痛恨歸痛恨,事情還是要想辦法解決的。
京師的權貴,一方面拼命的慫恿朝廷出兵對付張準,一方面又想派人和張準取得聯繫,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變通辦法。北直隸的鹽場,涉及到太多權貴的錢袋子,張準是否反賊,都無關緊要了。只要能夠將鹽場的利益收回來就好。
田弘遇善於鑽營,熱衷於斂財,也從來不怕掉面子什麼的。他以前乃是普通的人家,沒有什麼根底,底子薄,不像別的權貴人家,暫時沒有私鹽的收入,也能夠支撐一時。北直隸的鹽場收入斷了幾個月,田弘遇感覺有點頂不住了。剛好其他的權貴,要派人和張準暗中商討此事,結果,他就自告奮勇,親自來找張準了。
當初虎賁軍出動,打擊北直隸的鹽場,就是要讓虎賁軍壟斷所有的食鹽生意。不要說田弘遇前來,就算是崇禎親自前來,這件事都沒有得商量。因此,張準直接的搖頭說道:“北直隸的鹽場,那是不可能恢復了,現在兵荒馬亂,到處都不安全。山東出產的食鹽已經足夠,北直隸何必繼續折騰?”
田弘遇就有些不滿。這種不滿的神色,明顯的流露了出來。張準這麼不給面子,顯然是不將田貴妃,不將皇帝放在眼裡。在宮裡面,田貴妃雖然不是皇后,其實和皇后差不多。崇禎最寵愛的人,其實不是周皇后,而是田貴妃。別的權貴,多多少少要賣他田弘遇一個小小的面子。
不過,張準如此硬氣,田弘遇也沒有太多的辦法。張準和別人不同,是掌握着軍權的。虎賁軍還是張準自己一手拉扯起來的。朝廷的詔令,對他根本不起作用。背後動刀子?辦法倒是不錯,問題是有沒有那個實力。萬一搞不好,惹怒了張準,落得破家滅門的下場。
田弘遇眼珠子一轉,立刻說道:“不知道都督大人需要什麼?又或者是虎賁軍需要什麼?或許,我可以效勞?”
張準隨口說道:“我需要戰馬,你可以搞到嗎?”
田弘遇遲疑片刻,沒有說話,只有小眼睛一轉一轉的。
張準隨口叫道:“劉芒!幫我將徐小姐請來。”
徐小姐就是徐青鸞了。
劉芒去了以後不久,就將徐青鸞請來了。
張準隨意的說道:“田弘遇,你的事情,她跟你談。”
徐青鸞已經隱約知道是什麼事,於是就將田弘遇請到旁邊洽談。張準讓她出面和田弘遇接洽,顯然是在搞關係對等。你們都是後宮的人,你們慢慢談,我就不陪你們瞎扯了。同時,這也是在告訴田弘遇,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要以爲什麼屁大的事情,都要來找我。
田弘遇明白張準的意思,只好悶悶的去了。其實,田弘遇也就是個小小的大戶人家,除了發點小財,別的都是不懂的。真要有什麼手段,那是沒有的。因爲崇禎對自己的後宮看得緊,撈點小油水,那是沒有關係,但是想要做大事,就不行了。他對崇禎,顯然也缺乏足夠的瞭解,否則,也不會讓陳圓圓白白的跑一趟了。
不久以後,徐青鸞回來了,微笑着說道:“這個老田,當真是個財迷,他居然說,他可以從太僕寺搞到戰馬。”
張準心思微微一動,有點懷疑的說道:“此事當真?”
徐青鸞微笑着點點頭,肯定的說道:“他說和太僕寺的人熟悉,可以將太僕寺的戰馬悄悄的賣給我們。只是價格有點高,老小子開價就是每匹戰馬三十兩銀子。其實,我看他的樣子,以前跟太僕寺的人肯定不會很熟。但是,只要有利潤,他說不定會努力的和太僕寺的人拉關係的,這個戰馬,或許真的可以搞到。”
“據我所知,朝廷在山西的大同、偏頭關、雁門關、寧武關,還有北直隸的紫荊關、倒馬關、井陘關等地,都設置有大量的馬廄,裡面存放有大量的戰馬。由於太僕寺和兵部的矛盾,這些戰馬,一直遲遲都不肯劃撥給兵部使用。看樣子,太僕寺的太監們,是鐵了心要將戰馬賣錢了。”
張準沉吟片刻,果斷的說道:“行!你且安排人和他進一步聯繫,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可以搞到戰馬。不管他用什麼手段,只要能夠將戰馬送到我們的手裡就行。三十兩就三十兩,給他。”
虎賁軍現在最需要的,正是戰馬。從皇太極的手裡搶,難度很大。從吳三桂那裡要,只能要一點,多了肯定得露陷。田弘遇倒是自動送上門來了。這是個很好的機遇。虎賁軍只要戰馬,至於戰馬從哪裡來,會有什麼後果,張準根本就不擔心。
其實,在內心裡,張準還有個冷酷的想法。等日後虎賁軍殺入了京師,田弘遇的這些錢,還有太監們的那些錢,肯定都是要吐出來的。想要逼迫別人交錢,他完全不需要像李自成做的那麼過分,那麼直接,那麼粗暴。來自後世的他,有的是辦法,讓他們乖乖的將錢財都交出來。
“好!”
徐青鸞點點頭,答應着去了。
張準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的雙手,頗爲興奮。
虎賁軍只要有大量的戰馬,在陸地上,也可以橫行霸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