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3章 牛金星和宋獻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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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洛陽以後,李巖騎着馬,帶着五個自己挑選出來的年輕隨從,直往開封而來。很快,他就到達了開封城的城下。這時候的開封城,暫時還沒有人知道他李巖就是以前的李信,但是,他想要進入開封城,卻是不可能的了。

因爲,他暫時還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他的仇人還在開封城裡面,他的手上,還沒有足夠的復仇的力量。張準是說的很清楚很明白的,他只給李巖虎賁軍的名義,卻不會給他任何的人員物資,任何的武器裝備。一切,都要他李巖白手起家。

他只能是站在開封城的前面,努力回憶以前的一切。去年的秋天,是他最後一次進入開封城。那時候,他還叫李信,還有一個完整的家庭。當時的情景,他還歷歷在目。

站在開封城的前面,李巖想起了很多事,很多人。他想起了宋獻策,想起了牛金星,想起了湯府,想起了湯母,想起了湯家的小姐。如果,不是遇到張準,這些人和事,或許,都不會改變。但是,李巖並不後悔,他始終覺得,能遇到張準,是他的福氣。

一年前的心境,和他現在的心境,已經是迥然不同了。一年前的心境,是迷茫的,是焦慮的,是忐忑不安的。現在的心境,是鎮靜的,是沉着的,是有深切寄託的。一年前,站在城內,他覺得不踏實。一年後,站在城外,他覺得很踏實。

……

一年前,崇禎八年的秋天,雖然秋收剛畢,但開封街道上到處是逃荒的難民,他們扶老攜幼,絡繹道旁。放眼看過去,黑壓壓的全部都是人頭。差不多家家門口都站有難民在等候打發,哀呼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令人不忍心聆聽。

當時的李信,正在開封城內的湯府作客。湯府和李家的關係很好,湯家的老奶奶,也就是湯母,對李信很滿意,一心想要將自己的小女兒嫁給他。湯家的小姐,對李信也算是情有獨鍾,只是李信自己不太喜歡。不過爲了湯家和李家的面子,他還得恭敬的侍奉湯母。

兩三天來,李信發現開封城內的災民,比一個月前多得多了,想着到冬天和明年青黃不接的大長荒春,慘象將不知嚴重到何等地步,將不知有多少人餓死道旁,他的內心,就情不自禁的嘆息一聲。

這豫東一帶在全省八府十二州一百單六縣中,戰亂還算比較少的,天災也還算比較輕的,如今也成了這樣局面,可見,茫茫中原,已經沒有一片樂土要是惡劣的局勢繼續蔓延,只怕開封城受到的衝擊,就要更加的大了。

李信還擔心,萬一再有人振臂一呼,號召饑民,中原大局就會不堪收拾。爲着朝廷,也爲着他自己,他都不希望中原大亂。遼東的韃子,山東的張準,陝西的流寇,足夠將這個國家,都全部禍害了。他一邊往宋門走一邊心中憂愁,臉色十分沉重。

剛出宋門,過了吊橋,看見十字路口聚了一大堆人。他策馬走近一望,看清楚是一個小商人在狠狠地打一個骨瘦如柴的逃荒孩子,爲的這孩子從他的手中抓了一個燒餅就跑。這孩子已經被打得鼻口流血,倒臥地上,他還在一邊用腳踢一邊罵道:“你裝死你裝死老子要打得叫你以後不敢再搶東西吃”

李信喝住了這個商人,跳下馬來,分開衆人,走近去看看地上的逃荒孩子,擡起頭來嚴厲地瞪了商人一眼,臉色冷峻的說道:“爲着一個燒餅你用着生這麼大的氣?他瘦得不成人形,經得住你拳打腳踢?打傷了人命你怎麼辦?”

商人看看李信的衣服和神氣,又見他騎着高頭大馬出城,跟着僕人和馬伕,嚇得不敢說話,從人堆中溜走了。其他看熱鬧的人也就紛紛散去,只剩下幾個遊手好閒的小混混站在那裡。

李信又看看地上的孩子,不過十三四歲,討飯用的破碗被打得稀碎,一隻手拿着打狗棍,一隻手緊緊地攥着已經咬了兩口的燒餅,睜着一雙眼睛望他,好像又怕他,又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好像他這樣的小災民,李信這些日子,的確是見得太多了。

沉思片刻以後,李信問他是哪裡人,才知道他是從杞縣逃荒出來的,居住的村莊離李信的李家寨只有二十里遠近。說起來,兩人還是老鄉。李信不免有些感慨,隨即命僕人將這個孩子扶到路北關帝廟門口坐下,替他買碗熱湯和兩個蒸饃充飢,再替他買一個討飯的黑瓦碗,方便他繼續討飯。

這時大批人把十字街口圍得密不通風,有愛看熱鬧的小商小販,過路行人,也有成羣的逃荒難民涌來。這羣難民中有好些是杞縣人,還有人曾經見過李信。人場中馬上傳開了,都知道他就是一連兩年來每年冬、春設粥廠和開倉放賑的李公子。

聽說有人要施捨,要救濟,難民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擠到前邊,人數愈來愈多,把他團團圍住。有的叫着:“李公子你老積積福,救救我們”有的人乾脆伸出手等他打發。

剎那之間,在他的面前圍了一大片。李信身上只帶了二三兩散碎銀子,掏出來交給一個僕人,叫他買蒸饃燒餅,每人打發兩個,對年老的和有病的就另外給幾個黃錢,讓他們能買碗熱湯。

吩咐一畢,他就分開衆人,準備上馬離開。面對這麼多的難民,李信也是有心無力。當他剛從馬伕手中接過馬繮時,忽然聽見人羣中有誰小聲問道:“這是哪位李公子?”

另一個聲音答道:“是杞縣的李信。他老子李精白曾做過山東巡撫,首先替魏忠賢建生祠,十分無恥,後來又掛了幾天什麼尚書銜。今上登極,魏閹伏誅,李精白以又次等定罪,不久也病死了。此人因系閹黨之子,不爲士林所重,故專喜賑濟饑民,打抱不平,做些沽名釣譽的事,籠絡人心。”

李信聽畢,猛地轉過頭去,恨不得三拳兩腳將這兩個談論他的人打死。這時看熱鬧的人正在散開,不少人邊離開邊回頭看他。人羣中有兩個方巾儒生揹着手緩步向吊橋而去,並不回顧。他猜想必是這兩個人中間的一個對他惡意譏評,但是他想起來《留侯論》中的幾句話忍了一口氣,跳上馬,抽了一鞭,向南揚長而去。

《留侯論》是蘇軾的一篇散文,李信想到的,乃是下邊幾句:“古之所謂豪傑之士者,必有過人之節。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鬥,此不足爲勇也。天下有大勇者,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

他本來心中就很不愉快,這個人的話更狠狠地刺傷了他。國事和身世之感交織一起,使他對世事心灰意冷,連往禹王臺的興趣也頓覺索然。當天啓三年,東林黨人開始彈劾魏忠賢的時候,他父親李精白在朝中做諫官,也是列名彈劾的一人。然而,後來不知怎麼的,李精白一變而同閹黨暗中勾結,三四年之內就做到山東巡撫。

天啓末年,全國到處爲魏忠賢建立生祠。李精白首先與漕運使郭尚友在濟寧爲魏閹建昭忠祠,隨後又在濟南建隆喜祠,所上奏疏,對魏忠賢歌功頌德,極盡諂諛之能事,確實無恥得很。當時諂事閹黨,不僅地主階級的讀書人都認爲無恥,連一般市民也很憎恨。

一年前閹黨以天啓皇帝名義派錦衣旗校到蘇州逮捕人,曾激起數萬市民騷動,狠打錦衣旗校,當場打死一人。至於替魏忠賢建立生祠,更被人們認爲是“無恥之尤”。

當李精白在山東替魏忠賢建生祠時候,李信住在杞縣鄉下,得知這事,立刻給父親寫信苦諫,勸父親以千秋名節爲重,趕快棄官歸裡。但是李精白的大錯已經鑄成,不能挽回。李信氣得哭了幾天,避不見客,恨不得決東海之水洗父親的這個污點。

魏忠賢失敗之前,升李精白爲兵部尚書銜,以酬謝他首建生祠之功。由於李信苦諫,李精白稱病返鄉,同時和閹黨的關係也稍稍疏遠。不久崇禎登極,誅除閹黨,因知李精白與閹黨交結不深,將他從輕議罪,判爲徒刑三年,“輸贖爲民”了事。

李信在二十歲那年,中了天啓七年丁卯科舉人,由於家庭關係,絕意仕途,不赴會試。明末士大夫間的門戶成見和派系傾軋,十分激烈。李信儘管有文武全才,卻因爲他父親名列閹黨,深受地方上縉紳歧視和排擠。

特別是杞縣離商丘只有一百多裡,本縣縉紳大戶不少與商丘侯家沾親帶故,互通聲氣。侯家以曾經名列東林,高自標榜。這個侯家,就是戶部尚書侯恂的家族,明末四公子的侯方域也是出身商丘。凡是與侯家通聲氣的人,更加歧視李信。李信愈受當權縉紳歧視,愈喜歡打抱不平,賙濟窮人,結交江湖朋友和有才能的“布衣之士”。

歧視他的人們因他立身正派,抓不到什麼把柄,又因他畢竟是個舉人,且是富家公子,更有些有力量的親戚朋友,對他莫可如何。因爲這些緣故,李信的日子,倒也過得瀟灑。

李信見天下大亂,很愛讀“經世致用”的書。他對國家治亂的根本問題看得愈清,愈譏笑那班只知徵歌逐酒、互相標榜的縉紳士大夫,包括候公子方域在內,不過是“燕雀處於堂上”罷了。

如今他因爲賙濟了一羣逃荒難民,被人惡言譏評,揭出他父親是閹黨這個臭根子,使他十分痛苦和憤怒,但也無可奈何。父親的污點,是李信這輩子最大的痛。但是,父親畢竟是父親,割不斷的血水濃情。何況,經過他的教育,他的父親已經幡然醒悟了。

從宋門去禹王臺要從大校場的東轅門前邊過,這條路也就是通往陳留、杞縣、睢州、太康和陳州等地的官馬大道。現在有成羣結隊的難民在這條路上走着,也有倒臥路旁的。李信觸目驚心,不願多看,不斷策馬,一直跑到禹王臺下停住。一個僕人已經在這裡張望多時了,看到李信過來,立刻上來牽馬引路。

禹王臺這個地方,相傳春秋時晉國的音樂家師曠曾在此審音,所以自古稱做古吹臺。到了明朝,因將臺後的碧霞元君廟改爲禹王宮,所以這地方也叫做禹王臺。

禹王臺的西邊有一高閣,上塑八仙和東王公,名爲九仙堂。這九仙堂背後有座小塔,塔後有井一眼,水極甘潔,名叫玉泉。圍繞玉泉有不少房子,形成一座院落,稱爲玉泉書院。實際上並無人在此講學,倒成了大梁文人詩酒雅集的地方。

這時重陽已過去十天了,西風蕭瑟,樹葉搖落,禹王臺遊人稀少。道士們因爲今日是杞縣李公子和陳留陳舉人在此約朋友飲酒作詩,一清早就把玉泉書院打掃得一乾二淨,不讓閒人進去。

李信因宋獻策才從江南迴來,原想今日同他在後樂堂中暢談天下大事。後因晚上陳子山同幾位社友去找他,一定要在今天來禹王臺補行登高,他不好拒絕,只好同意。這幾個社友除陳子山是個舉人外,還有兩個秀才和三個沒有功名的人。

這班朋友有一個共同之點,就是深感到國事不可收拾但又無計可施,在一起談到國事時徒然慷慨悲歌,甚至常有人在酒後痛哭流涕。李信喜歡同他們親近,加入他們的詩社。但有時心中也厭煩這班人的空談無用。當李信隨着僕人走進玉泉書院時,社友們已經等候不耐,停止高談闊論,開始作詩填詞。

陳子山一見他就抱怨說道:“伯言,湯府裡什麼事把你拖住了?你看,已經快近中午,我們等不着你,已經點上香,開始作詩。今日不命題,不限韻,不願作詩的填詞也行,可必須有所寄託,有兼濟天下之懷,不可空賦登高,徒吟黃花,寄情閒適。目今天下潰決,滄海橫流,豈悠然見南山之時耶?……快坐下作詩什麼事竟使你姍姍來遲?”

李信賠笑說道:“湯母偶感不適,弟前去問安。誰知她老人家因官軍兩月前在羅猴山給張獻忠打得大敗,總兵張任學已經問罪。左良玉削職任事,戴罪圖功。熊文燦也受了嚴旨切責,怕遲早會逮京治罪。舍內弟在襄陽總理衙門做官,也算是熊文燦的一個親信。”

“湯母很擔心他也會牽連獲罪,十分憂慮,所以弟不能不在湯府多留一時,設法勸慰。來的時候,在宋門外又被一羣逃荒的饑民圍住,其中有不少是咱們陳留、杞縣同鄉,少不得又耽擱一刻。勞諸兄久候,恕罪恕罪”

陳子山不以爲然的說道:“以你我之力,如何能拯救得了這麼多的災民?你快坐下來作詩吧,一炷香三停已經灼去一停了。”

李信苦笑着說道:“子山別催我急着作詩,先讓我同宋先生談幾句話。怎麼,宋先生何在?”

陳子山說道:“宋先生同我們談了些江南情形,令人感慨萬端。他過於謙虛,不肯作詩,找老道士閒談去了。”

李信立刻去禹王臺找到來宋獻策。兩人相交,已經有四五年的時間,相互倒也十分的熟稔了。兩人攜手登九仙堂,憑欄眺望一陣,李信意味深長的說道:“獻策兄,我本來想同足下暢談天下大事,恭聆高見,可惜請社友詩興正濃,且此間亦非議論國事地方,只好下午請移駕寒齋賜教。昨日兄雲有一事須弟幫忙,可否趁此言明,以便效勞?”

宋獻策笑着說道:“大公子有一鄉試同年,姓牛,名金星,字啓東,可還記得?”

李信點頭說道:“自然記得。只是,自從天啓七年鄉試之後,十二年來我們沒再見面。去年弟來開封,遇到一個盧氏縣人,聽說他同人打官司,坐了牢,把舉人功名也弄丟了。上月聽說他怎麼投了李自成,下在盧氏獄中,判了死刑,詳情卻不知道。一個讀書人,儘管鬱郁不得志,受了貪官豪紳欺壓,也不應該去投流賊。足下可知道他犯的是不赦之罪麼?”

宋獻策說道:“弟知道得很清楚。牛啓東從北京回來,繞道西安訪友不遇,轉回盧氏。李自成對他十分仰慕,且對他的遭遇十分不平,趁他從商州境內經過,出其不意,強邀而去。牛啓東費了許多脣舌,才得脫身回家。地方士紳對啓東素懷忌恨,知縣白楹又想以此案立功,遂將啓東下獄,判成死罪,家產充公。可惜啓東一肚子真學問,抱經邦濟世之志,具良、平、蕭、曹之才,落得這樣下場”

李信有些擔心的說道:“我也知道他很有才學,抱負不凡,不過我聽說他確實投了李自成,回來竊取家小,因而被獲。”

宋獻策笑一笑,不以爲然的說道:“且不論公子所聽說的未必可信,即令確實如此,弟也要設法相救。目今四海鼎沸,羣雄角逐,安知啓東的路子不是走對了?”

李信大吃一驚,急忙說道:“老兄何出此言?”

宋獻策冷靜地回答說:“公子不必吃驚。弟細觀天意人事,本朝的日子不會久了。”

李信急忙問道:“天意云何?”

宋獻策高深莫測的說道:“天意本身人心,公子何必下問?”

李巖誠懇的說道:“不,此處並無外人,請兄直言相告。”

宋獻策娓娓說道:“弟只知近幾年山崩地震、蝗旱風霾,接連不斷。加之二日摩蕩,赤氣經天,白虹入於紫微垣,帝星經常昏暗不明。凡此種種,豈是國運中興之兆?況百姓水深火熱,已亂者不可復止,未亂者人心思亂。大勢如此,公子豈不明白?”

李信心思沉重地說:“弟瀏覽往史,像山崩地震之類災害,在盛世也是有的,不足爲怪。弟從人事上看,也確實處處盡是亡國之象,看不出有一點轉機。不過,今上宵衣旰食,似非亡國之君。”

宋獻策說道:“這是氣運,非一二人之力可以挽回。況今上猜忌多端,剛愎自恃,信任宦官,不用直臣,苛捐重斂,不惜民命。國事日非,他也不能辭其咎。如今國家大勢就像一盤殘棋,近處有臥槽馬,遠處有肋車和當頭炮,處處受制,走一着錯一着。今上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心中無主,步法已亂。所以敗局已定,不過拖延時日耳。”

李信畢竟是世家公子,儘管他不滿現實,同地方當權派有深刻矛盾,但是他和他的家族以及親戚、朋友,同朱明皇朝的關係錯綜複雜,血肉相連。因此,他每次同朋友談到國事,談到一些亡國現象,心中有憤慨,有失望,有痛苦,又抱着一線希望,十分矛盾。現在聽了宋獻策說出明朝亡國已成定局的話,他的情緒很受震動,默然無言。

過了一陣,他才深深地嘆口氣,無奈的說道:“天文,星變,五行之理,弟不很懂,也不十分信。古人說天道遠,人道邇,弟縱觀時事,國勢危如累卵。誠如老兄所言,目前朝廷走一着錯一着,全盤棋越走越壞。”

“國家本來已民怨沸騰,救死不暇,最近朝廷偏又加徵練餉七百三十萬兩,這不是飲鴆止渴麼?目前大勢,如同在山坡上放一石磙,只有往下滾,愈滾愈下,勢不可遏,直滾至深淵而後已。”

“皇上種種用心,不過想拖住石磙不再往下滾,然而不惟力與願違,有時還用錯了力,將石磙推了一把。石磙之所以愈滾愈下者,勢所必然也。以弟看來,所謂氣運,也就是一個積漸而成的必然之勢,非人力所能抵拒。老兄以爲然否?”

宋獻策點頭說道:“公子說氣運即是一個必然之勢,此言最爲通解。但星變地震,五行災異,確實關乎國運,公子也不可不信。弟與公子以肝膽相照,互相知心,故敢以實言相告。倘若泛泛之交,弟就不敢亂說了。”

李信雖然也看清楚明朝已經如“大廈將傾”,但是他的出身和宋獻策不同,既害怕也不願親眼看見明朝滅亡。沉默片刻,他憂心忡忡地說道:“獻策兄,雖然先父晚年有罪受罰,但舍下世受國恩,非寒門可比。眼看國家敗亡,無力迴天,言之痛心。……就拿弟在敝縣賑濟饑民一事說,也竟然不見諒於鄉邦士紳,背後頗有閒言。”

宋獻策有些奇怪的說道:“這倒是咄咄怪事弟近兩三年萍蹤無定,對中州情形有些不大清楚。大公子在貴縣賑濟饑民的事,雖略有所聞,卻不知有人在背後說了什麼閒話。”

李信勉強一笑,無奈的說道:“弟之所以出糧救災,有時向大戶勸賑,不過一則不忍見百姓流離失所,餓死道路,二則也怕窮百姓爲飢寒所迫,鋌而走險。如今世界,好比遍地堆着乾柴,只要有一人放火,馬上處處皆燃,不易撲滅。”

“可恨鄉邦士紳大戶,都是鼠目寸光,只知敲剝小民,不知大難將至,反說弟故意沽名釣譽,籠絡人心,好像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可笑可笑從朝廷官府到鄉紳大戶,諸般行事都是逼迫小民造反,正如古人所說的,爲淵驅魚,爲叢驅雀可悲可嘆”

宋獻策低聲說道:“是的,朝野上下,無處不是亡國之象。目前這局面也只是拖延時日而已。”

李信嘆口長氣,深鎖眉頭,俯下頭,苦澀的問道:“你看,最多還可以拖延幾年?”

宋獻策肯定的說道:“不出十年,必有大變。”

李信打量一下宋獻策的自信神色,然後憑欄沉思。國事和身家前途,種種問題,一古腦兒涌上心頭,使他的心頭更加紛亂,更加沉重。過了一陣,他重新望着獻策,感慨地說:“既然本朝國運將終,百姓塗炭如此,弟倒願早出聖人,救斯民於水深火熱之中。”

想到這裡,他把聲音壓得很低,湊近宋獻策的耳朵問道:“那麼,新聖人是否已經出世?”

宋獻策微微一笑,高深莫測的說道:“天機深奧,弟亦不敢亂說,到時自然知道。”

李信就沒有再問。但是,一個決心已經在他的內心,快速的形成,那就是遊歷天下,尋找這個新聖人。結果,在曹縣地面,他遇到了張準。從此,他的命運,就完全的改變了。

……

“聖人,已經出了……”

李巖對着開封城,默默的自言自語。

對於張準給予自己的任務,李巖是非常在乎的。這不單單是爲自己的家人報仇雪恨的問題,還是改變整個河南現狀的問題。虎賁軍已經拿下了洛陽,他只要拿下開封,就可以將半個河南,都掌控在虎賁軍的手裡。到時候,開倉放糧,窮苦百姓就能吃飽飯了。

然而,要完成這個艱鉅的人物,就必須有人,有軍隊,有裝備。這些東西,都不是從天下掉下來的。張準既然說不會調給自己,一切就得自己想辦法。一路上,李巖已經將自己要做的事情,都仔細的梳理了一遍,確定了自己到底要做什麼。

首先,是要有人。這個有人的意思,不是振臂一呼,將附近的難民都招收過來。河南遍地的難民,只要有人振臂一呼,集結幾千人甚至是幾萬人,真的是不成問題的。這也是張準放手讓李巖去自己組建軍團的基本原因。只要有兵員,其他都好辦。

但是,李巖目前需要的,並不是難民,而是人才,實實在在的人才。這些人才,必須懂得方略,必須懂得基本的帶兵之道,還要對天下大勢,有一定的瞭解。至於讀書認字,那就更加不用說了。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李巖就想到了兩個人。一個是同鄉牛金星,一個是好朋友宋獻策。這兩個人,都是有真才實學的,不是泛泛空談之輩。難得的是,他們兩個,對朝廷,都已經死心了。他們兩個,也都在尋找新的聖人。

牛金星被關在了盧氏縣的監獄裡,只要給張準請求一下,虎賁軍派兵將牛金星救出來,問題不大。盧氏縣距離洛陽不遠,這麼一座縣城,交戰的雙方几乎都沒有注意到的。

不好辦的是宋獻策。一直以來,宋獻策都是一個孤魂野鬼,經常在別人想不到的地方出現。不知道宋獻策眼下在哪裡?當務之急,是要將這個鬼才找到。只要有宋獻策幫忙,拿下開封城,問題不大。

“公子,宋獻策有消息。”

忽然間,有打探消息的隨從急匆匆的趕來報告。

“哦?宋獻策?”

李巖又驚又喜,急忙問道。

自己正要找宋獻策呢,這麼快就有他的消息了?

“宋獻策被關起來了。”

打探消息的隨從滿頭大汗的報告說道。

李巖仔細一問,才得知,原來,他被張準救出來,和虎賁軍一起離開杞縣以後,官府又派人回去杞縣,繼續搜捕和“李信”有關的人。宋獻策就是因爲打探他李信的消息,結果被官府給抓起來了。

但是,這並不是故事的結局。故事的結局,是官府回來了,將宋獻策抓起來了,結果虎賁軍又來了。張準離開杞縣的時候,留了一個心眼,讓罡字營指揮使吳清亮派人在這裡潛伏,看看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結果,好戲就連續的發生了——官府的人抓了宋獻策,虎賁軍又襲擊了官府的人,將宋獻策給解救了出來。官府惹不起虎賁軍,只好灰溜溜的退走了。眼下,宋獻策正在給虎賁軍做文化教員。

吳清亮在這裡犯下了一個大錯誤,就是沒有將宋獻策的名字報上去給張準,因此,張準並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好吧,這不能算是吳清亮的錯,他根本不知道宋獻策是何方神聖,他總不能每次解救一個人,都報給張準甄別一次吧。

“回去杞縣”

“駕”

李巖抖擻精神,策馬向杞縣的方向疾馳而去。

第437章 倭寇既然來了,就不要回去了第251章 蘇州沈家第451章 六月,糧食大豐收!第679章 大救星,大煞星第1040章 針尖對麥芒,勢均力敵(1)第960章 逃!逃!逃!看你往哪裡逃!第82章 雲南白藥藥方的最後歸屬第406章 剛過門的小媳婦兒第144章 七月十四,鬼節第704章 皇后娘娘怕孩子?有沒有搞錯第27章 操練護衛隊第731章 廢墟中的無聲的嘲笑第479章 海上搶戰馬第674章 黃臺吉要來了!第65章 我一定要通過考覈第923章 遼東處處烽煙,奴隸大起義第268章 陷阱第507章 漢奸!賣國賊!無人可以饒恕!第99章 想活命的三個條件第221章 “張玉麟,我們推薦你做衛指揮使!”第665章 國丈送上門第965章 山西晉商的末日第227章 狙擊手!出動!第1032章 荷蘭主力艦隊氣勢洶洶的殺來了第348章 李自成(2)第505章 最危險的解救方式第354章 開工!第198章 紅樓第266章 全體人員就位!第216章 趙寅英出人意料要守城第112章 張準地位的變化第446章 柳如是,鮎魚效應第532章 糾結的史可法第382章 在淮安府有了一個立足點第693章 你還沒告訴我玻璃的秘密……第736章 競投!價高者得!第486章 大戰,就在此刻第641章 豪格要搶頭功!第93章 虎賁銃的威力!第978章 日本人又來找死了第995章 荷蘭人的艦隊悄然到來第564章 吳三桂真的來了!第817章 老爺來了!第1002章 不能撤,說什麼也不能撤……第1023章 日本戰事結束,分而治之第1045章 穿上修女的黑袍……制服大作戰……第305章 美人要去江南第478章 既然要受虐,那就要有受虐的覺悟……第338章 一不小心抓到史可法!第955章 南京城外,針尖對麥芒第995章 荷蘭人的艦隊悄然到來第667章 將來,是要拉清單的!第520章 這是何等的腦殘……第666章 沒有最糟!只有更糟!第996章 荷蘭人的底線第1004章 終於是要舉行婚禮了……第770章 皇太極,捧着金元寶的女人?第452章 東江鎮投降韃子!第693章 你還沒告訴我玻璃的秘密……第796章 你給我做個夜不收頭子?第698章 難民安置點第565章 其實,張準是可以封爵的第609章 我不喜歡看韃子的表演第103章 鹽丁要爭功第1009章 洞房花燭夜第327章 好吧,我就是京師下來的!第997章 黑潮航線第821章 揚州的商家坐不住了第842章 這個女人欠調教!第583章 劍牙艦下水,大白艦隊組成!第1024章 世界地圖,已經送到崇禎手裡第297章 葡萄彈對轟!第747章 坐辦公室的日子,真清閒啊!第839章 古古怪怪的朝鮮人第566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第964章 面對張準的變態要求,緘默深感壓力第1035章 特務機關是把雙刃劍,慎重!第868章 誰不知道老子是天下第一摳?第906章 大金國的高層會議(上)第9章 請你吃魚生第876章 秋高氣爽,殺入洛陽第851章 捷報來了,可惜不是想要的第984章 陝西起義軍何去何從?第849章 可憐堂堂大國君,不問蒼生問鬼神第653章 一燈如豆,還是要吐血……第389章 她就是她!原來如此!第936章 毀掉廣島!(中)第829章 荷蘭人滾出東番島!第574章 韃子想安生?做夢吧?第127章 靈山衛指揮使躊躇滿志第288章 軍事大比武!第115章 三百匠戶,少一個都不行第292章 海軍!三艘軍艦下水!第588章 來而不往非禮也!大開殺戒!第185章 閱兵式,宴請老人第914章 誰說明國窮,我跟誰急!第696章 四個女人一臺戲,罵街誰不會?第35章 黑豹出動了第809章 主力對主力,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燈!第832章 繼續前進,直到有韃子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