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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瀋陽，清寧宮。
皇太極已經很瘦很瘦了，整個人只剩下皮包骨的樣子。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就好像是兩個鑲在臉上的大坑。要不是偶爾眼珠子轉動一下，別人甚至感覺不到他的眼睛還存在。他的精神，也已經是相當的頹廢，彷彿是奄奄一息的樣子。
幸好，他的這個樣子，沒有幾個人能看見，否則，大金國的士氣，恐怕要變成負數了。瀋陽裡面，能撤走的人，都已經撤走了。留下來的，要麼是準備和大金國共存亡的，要麼是無關緊要的。準備拼死奮戰的人，都去了前線。留下來的雜碎，沒有人在乎他們。
整個清寧宮都是冷冷清清的，只有幾個零星的侍衛。前線的兵力不足，皇太極將清寧宮的侍衛，都已經派遣到前線去了。所有的家眷宮女什麼的，都已經回去了赫圖阿拉。地上的雜草，都長到半尺高了，也沒有人來清理。
廣寧城陷落，阿濟格戰死，讓皇太極開始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是的，死亡的味道。到這個時候，他就算有逆天的本事，又或者是有奇蹟出現，都很難力挽狂瀾了。大金國現在能做的，就是苟延殘喘，儘可能的延長滅亡的時間了。
天聰十一年……
皇太極登基以後，改年號爲天聰，天聰十一年，意味着他已經做了十一年的大汗。在這十一年的時間裡，他還是做了很多事情的。他剛剛接手的時候，大金國的根基，還不穩固。結果，經過他的努力，大金國的實力，極大的提升。東平朝鮮，西擊蒙古，大金國的人員、財富和疆域，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
不過，隨着張準的出現，大金國的上升勢頭，遭遇到了強有力的打壓。從此以後，大金國就開始走下坡路了。去年，天聰十年，是皇太極感覺最難受的一年。正是在去年，大金國遭受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創傷。在這次的創傷以後，大金國就再也沒有機會捲土重來了。連他自己都明白，這個大金國大汗，是要到頭了。
“呼”
皇太極深深的無奈的喘了一口氣。
用力呼吸的時候，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好像有一絲絲的刺痛。這種來自內心深處的刺痛，是任何的藥石，都無法消除的。那些神奇的黑色藥丸，也只能是緩解他的頭痛，卻無法緩解他的心痛。當心痛的問題越來越嚴重的時候，皇太極感覺，自己應該是時日無多了。
其實，現在已經不是大金國的問題了，而是建州女真的存亡問題了。大金國作爲一個國家，已經不可能存在了。現在的問題是，滿族人，是否可以躲過虎賁軍的屠刀，繼續生存下去。
以張準的性格，只怕是不會放過他們的。女真人的手上，有太多漢人的鮮血。大金國的崛起，就是以漢人的屍骨爲基礎的。從十三副盔甲騎兵，滿族人就開始屠殺漢人了。前前後後加起來，被滿族人屠殺的漢人，起碼有一兩百萬吧。
當初，張準就曾經說過，你殺我一百萬，我殺你一百萬，互不拖欠。女真人有一百萬嗎？皇太極估計是沒有的。以一命換一命的原始方法計算，滿族人就算全部被殺，也無法填補漢人的損失。從這個角度來說，滿族人的確是要亡族滅種了。
當時，皇太極根本沒有將張準的話放在心上。但是，現在，皇太極知道錯了。早知道這樣，或許，他會收斂一下的。只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無論他現在做什麼，都已經無法改變這樣殘酷的事實。或許，張準真的會要女真人付出亡族滅種的代價的。
其實，根本不需要張準動手，只需要讓那些和大金軍有血海深仇的漢人動手就行了。遼東的漢人奴隸們，就是最好的殺手。這段時間，漢人奴隸不斷的發動暴*，只要是在他們暴*範圍內的滿族人，都已經被他們全部殺光了。
赫圖阿拉顯然是不安全的。皇太極自己，都沒有信心最後守住赫圖阿拉。換言之，虎賁軍攻克赫圖阿拉，乃是遲早的事情。一旦失去了赫圖阿拉，女真人就只有四散流浪的份了。最後會死在哪裡，誰也不清楚。這件事，必須有一個完善的解決方案。
議和？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到這個份上，不要說虎賁軍不會接受大金國的議和申請，就算是明國朝廷，都不會接受大金國的議和申請的。眼下的大金國，根本就沒有和虎賁軍議和的能力。換了他皇太極是張準，會接受議和嗎？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議和，又想要保存族人的性命，唯一的辦法，就是投降了。不知道從哪裡聽來一個詞，好像是無條件投降。或許，這個詞是從虎賁軍那裡傳來的。皇太極經過痛苦的思考，決定向虎賁軍無條件投降。
“來人”
皇太極忽然有氣無力的叫道。
“大汗。”
一個隨從急忙進來，聽候吩咐。
“把範先生請過來。”
皇太極緩緩的說道。
隨從答應着去了。
不久以後，范文程就到來了。他的神色，同樣的憔悴。這些日子，他們這些投靠韃子的漢人，日子是最難過的。張準可以饒恕任何人，就是不能饒恕他范文程。對於這個結果，范文程早有預料，可是其他的漢奸，就無法淡定了。
范文程當初投靠韃子，是有一點個人的想法的，並不完全是爲了榮華富貴。但是，其他的漢奸就不同了。他們投靠韃子，就是爲了錢，爲了官位而來的。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他們怎麼能不沮喪？不少人恐怕後悔得腸子都青掉了。
“范文程，我要求你做的事情，你做好了嗎？”
皇太極虛弱無力的問道。
“大汗，我……”
范文程猶豫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要是用我的一條命，可以換取族人的生存，是值得的。這是我的意思，你儘管放手去做好了。”
皇太極深沉的，一字一頓的說道。
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的臉色，是非常難看的。深陷的眼眶，是隱約發紅的。要將這些話說出來，也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說出這樣的話來，完全就是束手就擒的後果啊
范文程有點苦澀的說道：“大汗，請恕我多說幾句，張準，只怕未必接受啊從各方面反映的情況來看，張準只怕是要整個女真，都全部滅亡的。”
皇太極苦澀的說道：“你可以跟他談。只要能保存族人的性命，我什麼樣的條件，都可以答應他的。”
范文程無奈的說道：“大汗，要是張準還提出其他的過分要求呢？”
皇太極肯定的說道：“全部答應他。”
范文程只好顫顫巍巍的去了。
“怎麼會這樣呢？”
范文程走了以後，皇太極情不自禁的問自己。
皇太極對自己的性命，並不愛惜，他已經感覺自己時日無多了。那些黑色的藥丸，的確是不能多吃的。可是，他已經多吃了很多很多了。因此，他願意用自己的一條命，來換取族人的生存。這也是他這個大金國大汗，必須做的最後一件事。然而，誰也無法保證，張準會如他所願，保存部分的女真人嗎？
……
“范文程？”
對於范文程的到來，張準一臉的神色漠然。
到了這個份上，范文程到來，就沒有什麼意思了。說真的，隨着對大金國戰鬥的快速發展，張準已經沒有和對方接觸的慾望。韃子派人來，無非是兩個目的。一個是求和。一個是求饒。無論是哪一個，張準都沒有什麼心思理睬。
“都督大人想要報仇，大金國上下，都很明白。只是，滅掉一個滿族，對於都督大人來說，真的有必要嗎？漢人的怒火需要發泄，大金國會給他們發泄的機會。只求大人能夠高擡貴手，保留滿族人的一點血脈。”
范文程開門見山的說道。
張準不冷不熱的說道：“我看不出有保留滿族人血脈的必要。這麼殘暴的，血腥的民族，保存來做什麼？讓他們在幾十年或者是幾百年以後，繼續向漢人施暴嗎？”
范文程不屈不撓的說道：“蒙古人既然可以作爲都督大人的打手，給都督大人出力，女真人爲什麼不可以呢？要說對大人的助力，女真人要比蒙古人強大得多。”
張準不以爲然的說道：“女真人可以幫我做什麼？”
范文程毫不猶豫的說道：“幫助大人一統天下，成爲九五之尊”
張準懶懶的說道：“你的意思是，在我的指揮下，女真人繼續到內地去殺戮？繼續屠戮我們漢人百姓？”
范文程頓時語塞。
張準冷冷的說道：“不過，你倒是說得沒錯，我的確可以給女真人一條活路只要你們做得到”
范文程急忙問道：“還請大人細說。”
張準招招手，將王君宇叫過來。
王君宇隨手遞給范文程一沓厚厚的白紙。
范文程疑惑的接過來，瀏覽了一遍，臉色就頓時變了。
白紙上，就是張準對女真人的最後歸宿的處置。這份處置措施，總共有四條。第一條，就是皇太極、代善、豪格、嶽託、阿敏等奴酋，必須接受漢人百姓的審判，不得自殺。他范文程的名字，也在這份名單裡面。名單的後面有備註，總共是五百三十七人。基本上，將努爾哈赤的親族，都全部囊括在內了。
第二條，大金國的所有財產，都必須交給虎賁軍處理。這裡面的財產，包括所有的金銀珠寶，武器裝備，馬牛羊以及其他一切物資。基本上，遼東的一草一木，都屬於虎賁軍所有了。
第三條，大金國所有高層貴族的家眷，同樣要接受虎賁軍的處理。在這裡，特別提到皇太極的幾個福晉的名字，如哲哲、布木布泰、海蘭珠、娜木鐘等。看來，她們的美貌，連虎賁軍這邊都已經知道了。張準好色的本性，果然是一覽無餘啊
第四條，所有大箭以上的韃子，都必須接受明國百姓的審判。大箭，是大金國最基層的編制。相當於漢人軍隊中的夥長，負責帶領十個大金國牧民。連大箭都要被一網打盡，說明張準是要將滿族人的精銳，都全部殺死了。這一招，的確陰狠。殺了這些人以後，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了。
“太過分了”
這是范文程對這沓白紙的第一感覺。
要是接受張準的這些安排，大金國上下，還不如全部戰死算了。如此過分的條件，有哪個民族能夠接受？不但要全部殺死自己的精銳，還要連自己最美麗的女人，都送給對方侮辱。只要有一點點血性的人，都不可能接受這樣的條件吧？
顯然，張準提出這麼過分的要求，是另有目的的。或許，他正是希望大金國上下，都全部戰死吧。根據大金國的通報，在虎賁軍到來以後，原來那些被女真人欺壓的漢人奴隸，都已經紛紛武裝起來，對所有的女真人大開殺戒了。
到底有多少女真人死在他們的手裡，誰也不知道。總之，只要是落在漢人的手裡，想要活下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哪怕是有薩滿和長生天的庇佑，都不可能。
對於這樣的狀況，范文程能說什麼嗎？什麼都不能說。女真人的手上，沾有太多漢人的鮮血。漢人無論做什麼，都是理所應當的。血債血還，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殺我一百萬，我殺你一百萬，兩不拖欠相信很多大金國高層，都對這句話記憶猶新。
“不知道大人提到的生路，又是什麼？”
范文程艱澀的問道。
“去美洲大陸。”
張準輕描淡寫的說道。
“美洲大陸在哪裡？”
范文程平息一下自己的心情，緩緩的問道。
是否接受張準開出來的條件，那是皇太極的事情。他要做的，只是在皇太極和張準之間傳話而已。如果皇太極真的願意接受如此苛刻的條件，他范文程也沒有話說。
張準朝王君宇揮揮手。王君宇拿來一份地圖，在兩人的中間攤開。張準敲着地圖上北美洲的位置，深沉的說道：“就是這裡。”
范文程頓時汗顏。
老天從地圖上估算，從瀋陽到美洲大陸，要比從瀋陽到南洋的最南端還遠而且，需要從那麼北邊的地方，度過所謂的白令海峽，才能到達美洲大陸。女真人的抗寒能力盡管不錯，可是誰又能保證，自己能夠忍受嚴冬？
要是殘存的女真人，真的走上這樣一條路，恐怕等待他們的，不是隨時面臨的死亡，而是無窮無盡的煎熬？張準提出這樣的條件，難道是要女真人飽受折磨，再完全的消失嗎？白癡都能想象得到，依靠雙腿走到美洲大陸，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這怎麼可能？”
范文程無奈的說道。
“那就只有死了。”
張準聳聳肩，冷冷的說道。
范文程默然無語。
張準絲毫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
女真人的唯一出路，就是去美洲大陸，和當地的土著，爭奪生存空間。要是他們爭奪勝利，他們就能在那裡繁衍生息，重新發展壯大。如果不去的話，那就只有滅族滅種了。要是運氣不好，全部都死在了遷徙的道路上的話，張準也只能說一聲抱歉了。
本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是沒有必要給滿族人出路的。漢人的仇恨，足夠將所有的滿族人，都全部融化掉。可是，他最終還是給了。或許，他還不習慣，讓整整一個民族，都在歷史上消失。機會，他已經給皇太極了，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就是他的問題了。
發現張準沒有改變主意的可能，范文程只好無奈的告辭離開。皇太極是否願意接受這樣的條件，范文程不知道。但是他可以肯定，滿族人，這次是要徹底的完蛋了。這個張準，果然是夠狠啊
王君宇好奇的問道：“大人，你說韃子會答應嗎？”
張準冷冷的說道：“開始的時候，肯定不會答應的。”
王君宇下意識的說道：“那……那些漢人奴隸對韃子的殺戮，需要制止一下嗎？”
張準冷冷的說道：“爲什麼要制止？韃子南略的時候，屠戮我們漢人，誰制止了？”
王君宇臉色微微發紅，結結巴巴的說道：“大人，不好意思，我錯了。”
張準沉聲說道：“漢人奴隸們的殺戮，不需要管。他們付出了太多的代價，也該讓韃子付出代價了。對於部隊，還是要約束一下。部隊不要參與大規模的屠戮。報仇雪恨的事情，會有其他人來進行的。來自北直隸的復仇團，這段時間，應該也差不多到達了。”
王君宇答應着去了。
不過，很快，他又回來了，還帶給了張準一份情報：
情報是從日本傳來的，內容比較急切：德川幕府，正式向虎賁軍宣戰日本大陸，重燃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