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代,一切都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凌家的家境比我家好了很多,凌墨的外公幾乎是沒有任何的猶豫,就答應了凌家的提親。”
“當時的我是又氣又怒,狠狠的揍了凌明雲一頓之後打算打小夢私奔。但是,我也沒有想到,小夢顧忌家族的名聲,竟然不肯。我心灰意冷之下在他們結婚之前就娶了你媽媽。”
“本來是想打死不相往來的,但是,幾年之後,在我的生意稍有起色之後,凌明雲竟然找上了我。他一來就讓我和他喝酒,那個時候,你媽媽已經佔據了我的整顆心,對於當年的事情,我也沒有那麼介懷。”
“可是,卻仍是氣憤凌明雲當年的不義之舉的。我沒有同他喝酒,他卻喝了個爛醉,然後告訴我,他患了絕症,讓我好好的照顧小夢以及凌墨。”
“他說他對不起我,可是,如果再來一次,他仍舊會提前提親。他說,他比我更愛小夢很多倍。我以爲他不過是想博取我的同情所以才亂編故事,所以沒有搭理他。孰料,不過才半年,就傳來了他過世的消息。”
“當時的凌家的族系還有很多旁支,他這一死,其他的人勢必就會趁這個機會奪權,欺負小夢母子。我幾乎是沒有任何的猶豫就趕去了凌宅,以朋友的身份幫助小夢料理了他的身後事。”
“如我所預料的一般,他的七七未過,便陸續的有旁支過來說小夢是一個女子,打理不了偌大的淩氏,逼她從他們之間選出了一個繼承淩氏的人。”
“他們是欺負凌墨還小,不能被提爲繼承人,所以纔會提出那樣無理的要求。小夢當然不會看着淩氏落入那些財狼的手中,於是想也不想的回絕。豈知回絕之後,那些人竟然將明雲過世身下無繼承人的消息散佈了出去。”
“後果是可想而知的,淩氏的股票大跌,很多的合作商都擔心自己因爲淩氏的內部原因受到損失而要求解約,股東們鬧成了一團。生前凌明雲的那些能信任的手下紛紛倒戈。變化就在一夕之間,小夢幾乎要崩潰。”
“後來我從以明喻的名義替淩氏注入了大筆的資金,並將唯一還站在凌明雲那邊的老倪推上了代理董事長的位置,才勉強的讓淩氏開始運轉。好在後來老倪的能力有目共睹,淩氏在他的手中比以前更輝煌幾分。”
“其實事情到了這裡本來應該告一段落,但是,小夢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辦法走出來。我不忍心見她整天渾渾噩噩的,就在她的身邊陪伴了一段時間。有一次在小夢的房間,她抱着我哭泣時被凌墨看到,他誤以爲我們之間有什麼,我當時想解釋,他卻匆匆的下樓。”
“爲了避嫌,我漸漸的不再出現在凌家。但是沒過多久,小夢就自殺了。我去凌家弔唁,卻被擋在了門外,凌家拿我當作是真正的陌生人。我找過老倪解釋,他卻冷冷的請我離開。當時我心灰意冷,漸漸的和他們斷絕了來往。”
“可是,我卻沒有想到,凌墨的心機竟然那麼重,那麼多年之後,他會給我重重的一擊。我不怪他,站在他的角度,他誤會這麼做也是正常。只是,蕭蕭,爸爸連累了你。我昏迷的這段日子,我的寶貝兒又受了多少苦?”
蕭子蕭的心中沉重得像是壓了千斤的重石,想哭,眼淚卻怎麼也流不出來。一口氣說完那麼多話,蕭盛和睡了過去。
她呆呆的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陰霾的天空下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人。過了很久之後,才走進一旁的小廚房,開始煲湯。
顧易辰來過一次,來的時候很不巧,蕭盛和剛剛睡下。見蕭子蕭的心情低迷,他坐了一會兒便離去。
大年三十,父女倆一起在醫院中過年。大概是心情好的緣故,蕭盛和吃了小半碗飯,喝了半碗雞湯。
醫院中的年夜實在是冷清得很,吃過飯他便睡下,堅持不讓蕭子蕭,讓她出去感受一下年夜的氣氛。
熱鬧的大街和冷清的醫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寒風似乎已被新年的氣氛所沖淡,四處都是喧囂熱鬧的人羣,廣場的地帶還實施了交通管制。
蕭子蕭站在路邊,感受着和她格格不入的熱鬧,身影寂寥而落寞。站了很久之後,她拿出了手機,輕輕的摁下了凌墨的號碼。
在劇烈跳動的心跳中,電話中傳來了悠長的音樂聲。可是,卻一直沒有被接起,一連三遍之後,再撥打過去,已是關機。
她緊緊的咬住嘴脣,忽然有種想立即見到凌墨的瘋狂的想法。這是大年夜,凌墨不可能在公司,而公寓,他也已很久不去。這個時候,他多半在凌家老宅。
大年夜的出租車很不好攔,蕭子蕭在風中站了半個小時,才攔到一輛。到達凌家老宅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四十多了,一路上一直都堵着車,浪費了一半的時間。
在車上,她絞盡腦汁的想着找凌墨的藉口。剛付了車資下車,就見凌墨從掛着大紅燈籠的大門中走了出來,身後跟着面無表情的林崇明。
蕭子蕭之前累積的所有的勇氣都在那一刻消失殆盡,她緊緊的握住手中的手機,遙望着那個目不斜視,走過來的人。
她本來以爲凌墨會走過來,沒想到他卻拉開了路邊一輛車子,坐了進去。
她站在路燈下,雖然燈光暗淡,但是,她敢打賭,他肯定是看見她了的。凌墨身後的林崇明自然也是看到了蕭子蕭的,拉開另一側車門的手微微的頓了頓,擡起一雙沒有任何表情的臉看了蕭子蕭一眼。
歷來都討厭他的蕭子蕭在此刻卻是懂了那暗示,飛快的穿過馬路跑了到了車子邊。車窗半開着,她站在車門邊,咬住嘴脣低低的道:“凌墨,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談談。”
車內的凌墨臉上和林崇明一般,沒有任何的表情,像是沒有聽見蕭子蕭的話一般,冷冷的對林崇明道:“開車,你愣着幹什麼?”
歷來都不會反抗他的林崇明看了站在寒風中臉色蒼白的蕭子蕭一眼,猶豫了一下,道:“要不要載蕭小姐一程,這邊沒有車。”
凌墨犀利的掃了林崇明一眼,冷冷的道:“蕭小姐?你和她很熟嗎?”
聽到這話,林崇明閉上了嘴巴,發動了車子。蕭子蕭緊緊的扒住了車窗,低低的哀求道:“凌墨,我就和你說幾句話,幾句話而已,浪費不了你多少時間。”
凌墨冷冷的掃了她一眼,伸出手用力的扳開蕭子蕭扒在車窗上的手指,搖上了車窗。
蕭子蕭看着黑色的車輛離開,嘴角泛起了一絲絕望的笑意。她已經卑微到了塵埃中,他卻不肯正眼看她一眼。
寒風肆意的呼嘯,整整十二點,噼裡啪啦的煙花綻放的聲音穿過冰冷的空氣刺入了耳膜。在此起彼伏絢麗的煙花下,蕭子蕭站在清冷的馬路上,身影淒涼落寞而又絕望。
大年三十夜,哦不,應該是說正月初一,她茫然的在馬路上走了幾個小時。黑暗中昏黃的路燈悽清,將瘦削的影子拉得細長細長的。
回到醫院中的時候,她萬分的狼狽,頭髮大衣都是溼漉漉的,臉色蒼白。好在蕭盛和還沒有醒來,她不由得鬆了口氣。
早上吃的團圓是蕭子蕭自己從超市裡買糯米粉回來做的,她的手藝遠遠不如以前家裡的保姆的好,做出來的團圓奇形怪狀,不過好在味道並沒有多大的出入。
蕭盛和看着什麼曾經捧在手心女兒在麻溜的做着一切,唏噓不已。蕭子蕭卻笑着說只有什麼都會,將來在婆家纔不會被欺負。
吃過了湯圓,蕭子蕭唸了早報給蕭盛和聽了一會兒,蕭盛和便藉口自己困了,讓她自己出去玩她的。
蕭子蕭自然是不肯,又找了一些笑話念了十幾分鍾,見蕭盛和麪露疲倦,讓他睡下之後,才走出了病房。
一夜沒有睡,她卻沒有一點兒睏意。過年醫院中沒有一點兒節日的味道,依舊是冷清,充滿刺鼻的消毒水味。
茫然的在走廊中站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的走出了醫院。即便是大初一的,仍然有被匆匆送入醫院的病人。走下石梯,朝着走過很多遍的小道走去。
梧桐樹葉已經掉光了,水泥道上有點點的泥濘。因爲天氣的緣故,小道兩旁的石凳上溼漉漉的,並沒有人坐。來往的人皆是神色匆匆。
她的神色有些恍惚,想起了蕭盛和倒下之後,她從醫院中出來,第一次經過這條小道時的情境。出於本能的,她側過頭,往廣場的方向看去。
在這個中國人眼中最重要團圓的節日,本廣場上的液晶屏幕上會重播昨日的聯歡晚會,或是放着某某領導的致辭講話之類的。
可是,都沒有。屏幕上直播的是像婚禮一般的現場。猩紅的地毯,香檳玫瑰鋪了一地。閃爍不停的鎂光燈下賓客雲集,交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