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我眼簾的是,陳亮悠然自得地坐在沙發的邊緣上,他的褲子褪到了膝蓋處,有個穿着白色小外套的女人蹲在那裡,臉色緋紅,渾然忘我地在陳亮的胯間吞吐着,而陳亮的手覆在她胸前呼之欲出的雪白上。
完全被這樣一幕給弄得發傻了,我拿在手上的牛皮袋差點就要掉到地上,我的臉一下子燒得通紅,好一陣才下意識地急急幫他們帶上了門。
等到“砰“的關門聲總歸沉寂之後,裡面傳來了陳亮的聲音。
恢復了些少的沉穩,他說:“東西給我拿進來。”
就跟有人往我頭皮上撒花椒水似的,我的頭皮一陣陣的發麻,我傻愣在那裡好一陣才硬着頭皮說:“陳總,實在抱歉打擾了,不然我把文件放在門口給你,簽收單你寫好了再給我,我在外面等着。”
裡面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過了一陣之後,門被從裡面拉開了,剛纔蹲在那裡閃瞎了我的眼的女人,她拿着一張紙巾曖昧地擦着嘴,她把門拉到最大,示意讓我進去。
我這纔看清楚她就是那晚在陳亮家被陳亮呼呼喝喝讓她滾的女人。
大概是看不慣我臉上還沒散去的紅暈,她有些鄙夷切了一聲說:“裝什麼逼。”
我還沒從剛纔的陰影裡面完全跳出來,只得抿着嘴低着頭挪着走了進去。
陳亮已經把褲子提起來了,他穿戴整齊地坐在那裡,冷着一張臉,讓我恍如隔世,彷彿剛纔在辦公室如此放縱的男人,不是他。
可是我的尷尬接踵而來,我不再看他,而是低着頭說:“陳總你好,這是我們徐總讓我給你送過來的文件,請你幫我簽收一下。”
我說完,將牛皮袋和那張文件簽收單一同遞了過去。
正在這時,剛纔那個妖豔女人走過來挨着陳亮坐下,她的手如同藤蔓一般攀附在陳亮的身上摸來摸去,她說:“亮哥,快簽了我們去酒店嘛,人家被你撩撥得忍不住了。”
這樣赤裸裸的調情,讓我好一陣的惡寒。
我死死忍住身體裡面越演越烈的噁心,站在那裡一聲不響。
我就想陳亮趕緊把東西給我簽了,我好回去交差。
可是,似乎是要演給我看似的,那個女人繼續做出更出格的動作,她一把掰過陳亮的臉脣隨即貼上去,她有些含糊地說:“亮哥,快打發了她嘛。”
就在這時,陳亮一下子嫌棄地推開她,冷冷地說:“我現在有正事,我討厭愚蠢的女人,還不滾。”
帶着些少不樂意嘟噥了一聲,那個女人站起來拉了拉她的衣襬,隨即拎起那個小小的坤包,蹬着高跟鞋搖曳生姿地走了,她還順手重重地關上了門。
隨着“砰”的一聲關門聲,整個偌大的空間裡面只剩下我跟陳亮,我的尷尬越發濃郁地浮上心頭。
我甚至想着如果剛纔那個極度噁心我的女人還在,那該多好。
正當我神遊着,陳亮悶聲悶氣地說:“坐,文件我要細細看完才能籤回給徐志勇。”
我一下子想起那晚,他也是讓我坐在沙發上,我遲疑了一下,最終我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陳總你慢慢看,我站着就好。不然我在大廳那裡等着也行。”
擡起頭來,陳亮輕飄飄地瞥了我一眼,他面無表情地說:“如果你是因爲了那晚的事覺得對着我尷尬,我勸你最好是忘了。我喝多了,如果有冒犯到你,下次請你吃飯賠罪。”
頓了頓,他又說:“反正,我也沒對你做成什麼。反正你應該還把我當朋友,不是麼?”
他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將那件事一筆帶過了。
而我的手掌上面,被玻璃割開的傷口還沒完全癒合,它會提醒着我,在那個夜晚,那個曾經是我良師益友的陳亮,一去不復返。
我以前是相信男女之間有簡單平凡的友誼的,但是現在就未必了。
又用膝蓋想了想,陳亮已經是跟徐志勇自從一派了。而徐志勇哪怕跟張競馳在法律上是一家人,但是他們也是一直在明爭暗鬥的敵人。
在見識了徐志勇這樣赤裸裸地想借用我陷害張競馳之後,我隱隱約約覺得這不是結束,這僅僅是一個開始。我難以想象後面他們會不會聯合在一起,給張競馳掀起一場職場上的血雨腥風。
於是侷促地站在那裡好一陣,我淡淡地說:“陳總現在交往的朋友非富即貴,我怎麼有資格自稱是陳總的朋友呢?”
擡起眼簾又是輕飄飄地掃了我一眼,陳亮淺淺笑笑說:“李橙小姐的意思是,從今天開始就要跟我劃清界限了?果然是跟了一個特別有錢的男人之後,就看不起以前那些只會小打小鬧的朋友了嗎?”
特麼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我跟陳亮會有這樣針鋒相對打嘴皮子架的一天。
在他沒表白之前,那陣我們多好啊,就跟兩哥們兒似的。
想想內心就有點小感傷。
可是這樣的小傷感,很快被陳亮接下來的話驅散得灰飛煙滅。
與剛纔淡淡看過來不一樣,他停下翻動手上的溫江,這一刻他將所有的視線全落在我的臉上,他就這樣慢條斯理地說:“那麼李橙小姐,我可以不再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你客戶的身份問你一個問題嗎?”
被這樣不禮貌地盯着看,我臉上的表情有些僵,但是爲了趕緊的結束這尷尬的對峙,我趕緊說:“陳總請問,問完了好快些給我籤迴文件,我要回去交差。”
輕笑了一聲,陳亮眼睛裡面帶着濃濃笑容,他微微揚起嘴角輕笑了一聲說:“你剛纔推門進來都看到了?那你覺得,是張競馳的大,還是我的大?”
我是真的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條件反射的,我順嘴就問:“什麼意思?“
再看着我的眼神,已經變成了鄙夷,陳亮的聲音一下子冷下去說:“還需要在我面前裝純嗎?你跟張競馳住在一起大半年,你別告訴我,他碰都沒碰你。如果我還是當年那個傻乎乎被你玩弄在鼓掌之上的陳亮,我肯定就信了,但是很可惜,我已經不是了。”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陳亮的意思。
從臉到脖子,在頃刻間漲得通紅,我不自覺地急急後退了幾步,我飛快地挪開自己的臉,我的心裡面一直在罵着臥槽這個男人怎麼變得那麼猥瑣無恥了。
也就在心裡面罵一下而已,在這個話題上我要跟他多作糾纏,說不定還合了他的心意。
於是我抿着嘴,不再作聲。
將目光移回去放在文件上,陳亮拿起筆在上面刷刷地寫個不停,好一陣之後他停下筆,將文件朝着我站着的方向遞了過來。
我上前兩步作勢就要去接,但是他的手卻往裡面微微一別,他繼續盯着我說:“你就不能看在我把那麼多年的時光浪費在你身上,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嗎?他的尺寸,你肯定是非常瞭解了,如果我的你還沒看清楚,我不介意現在就讓你再看一下,如果你想試試,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沒潔癖。”
我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最終還是忍不住說:“陳亮,請你自重。”
自嘲地笑笑,陳亮騰一聲站起來,然後自顧自地踱步走到辦公桌那邊拉開椅子坐下來,他將文件隨手丟在桌子上,這才繼續說:“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就是自重了。我當年就是太懂得自重了,所以你纔會躺到別人的牀上去,並且對我一點兒愧疚之心都沒有。”
要說到愧疚之心,確實是有的。
可是我愧疚的是,我無法因爲感動,因爲湊合,因爲想找一個人帶我逃出生天,而牽起他的手。
我曾經以爲他要的是我的愛情,但是現在就未必。
他可能以爲他對我還有愛情,或者僅僅是不甘的不認輸吧。
歲月還真是一把刀,它把我們身上多餘的枝椏都狠狠地砍去,剩下的就是那滿目瘡痍的主幹,因爲沒了那些枝椏的遮擋,所有醜陋的猙獰的東西會慢慢地浮現出來。
我終於意氣闌珊,我上前了一步,趁他不備飛快地伸手去拿過那一份文件抱在手上,我微微彎下腰,最後一次以朋友的姿態衝他說:“陳亮,謝謝你帶我來深圳,謝謝你在工廠時對我多番照顧,謝謝你請我吃我人生中的第一頓肯德基,謝謝你給我送了我人生中第一束花,也謝謝你曾經把我當成珍寶一般來尊重。當年我的答案是什麼,現在我的答案依然如此,我曾經覺得很愧疚你對我的好,但是我也知道,我永遠不可能考慮跟你在一起。因爲在我的心裡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自己的固執,我怕我會傷到你。其實你的人生可以有無數的可能,而我只是一個意外,你不要在執着輸贏的時候,或者你可以獲得更多的快樂。”
我說完,擰過頭來抱着文件就快步地朝着門的方向走去。
身後,傳來了瓷器落地的破碎聲。
很快,身後的陳亮冷冷地給我撂了一句話。
這句話急急地闖進我的耳膜裡面,震得我的耳朵生痛,它也像是大冬天裡面的冰桶,澆得我那個叫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