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女2

靜女2

那天之後,曾峰便常常來這,每次都會要靜女來包間服務,並叮囑經理好好照顧她。

而曾峰的那羣兄弟也開始起鬨,看見靜女便口口聲聲叫嫂子,沒多久,上上下下便知道他們是一對了。面對這些,靜女只是笑笑,也不辯白。

這天晚上下班後,靜女剛走出大門沒幾步,一輛黑色街車便倏地攔在她面前。騎車的人取下頭盔,衝靜女一笑,牙齒白而整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眼睛很亮,毫不遮攔自己的感。

被一個男人上時,女人是能感覺到的。

“餓不餓?去吃宵夜吧。”曾峰提議。

靜女將碎髮捋到耳後,露出耳垂上的銀釘,在黑暗中閃了閃。

她點頭了。

曾峰咧嘴一笑,將她拉上車,囑咐道:“抱緊我的腰。”然後一踩油門,街車如箭一般衝了出去。

城市中的夜景最爲絢麗,五色燈光肆意地喧囂着,襯着漆黑靜謐的夜色,在人的眼中流曳成耀眼的波動。

名副其實的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靜女看着周圍的景物飛速倒退,彷彿自己正穿過時光隧道,在進入一個新的時期。她緊緊環住曾峰的腰,臉輕輕挨在他背上,其實只是一個姿勢,並沒有真正接觸到,但那寬闊的,沉默的背卻有種深深的安全感。

須臾,兩人來到一間大排擋,坐下,曾峰要了許多東西,靜女忙阻止:“不用了,兩個人哪吃得了這麼多呢。”

“那你想吃什麼?”曾峰忙問。

靜女想了想:“就來碗臊子面吧。”

曾峰依她的話要了兩碗臊子面,然後轉頭問道:“你喜歡吃臊子面?”

靜女點點頭,抽出兩雙筷子在茶水中洗刷着,一邊閒閒說道:“記得小時候有次過節,一個老師給我們每人煮了碗臊子面,特別香,大家都饞壞了,搶着把面上那層臊子吃完,然後幾個大些的孩子就開始搶其他人的。輪到我時,碗裡便只剩下白麪了。”

正說着,面端了上來,靜女正要舉筷,碗卻被奪走。靜女詫異擡頭,看見曾峰將自己面上的臊子全都分到了靜女碗中,然後將碗遞過來,道:“吃吧。”

靜女失笑:“那你碗裡只剩白麪了,怎麼吃?”

“你吃得開心不就行了?”說完,曾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將起來。

靜女垂下頭來,嘴角的笑意良久不逝。

那天之後,曾峰每天都來接靜女下班,然後兩人一起去吃宵夜,最常吃的便是臊子面,當然,曾峰每次定會將臊子讓給靜女。

閒時兩人也常常計劃將來,曾峰告訴靜女,他是幫一個叫明哥的人做事,平時便負責照應場子。明哥也器重他的,他打算好好幹,多掙些錢,那麼靜女今後就可以辭了這份工作,不用這麼辛苦看人臉色。

靜女喜歡一遍遍聆聽這些計劃,在她心目中,有曾峰的將來,是些很美麗的子。

可事在那天改變了。

是靜女十八歲生的前幾天,曾峰來要了個包廂,說是今晚明哥剛做完一筆生意,會來這放鬆一下,便派他先來打點。

見其他人還沒來,靜女就到包廂裡和曾峰說了幾句話,然後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出去,剛走到門口,便看見一羣人擁着一箇中年男人過來。

那中年人個子不高,瘦長面容,但一雙眼睛卻冷得讓人心顫。靜女猜想這便是明哥,當下退到一旁,不敢做聲。

但那個明哥走到靜女面前時,忽然停下,無無緒地看了她一眼,靜女的心頓時提到半空。幸好只停留了那麼一瞬,明哥便走進了包廂。

可不知爲何,靜女依舊感覺到強烈的不安。

因爲是大客戶,經理不敢怠慢,親自來包廂招待,並叫了夜總會最漂亮的幾位小姐來相陪,但無論她們怎麼撒獻媚,明哥的態度始終是淡淡的,理不理。

經理有些慌,忙陪笑:“明哥,要不我把其他的小姐都叫來?”

“不用了。”明哥拿起一杯酒,晃了晃,淡淡說道:“剛纔那個服務生叫什麼名字?”

“剛纔?哦,您是說靜女啊,”經理說着,悄悄瞥了眼一旁僵硬的曾峰,猶疑了會,道:“我馬上把她給你叫來。”

靜女走進包廂,所有的人馬上擡頭看着她,除了……緊握着拳頭的曾峰。

“來來來,靜女,承蒙明哥看得起,還不快給明哥敬酒。”經理將靜女拉到明哥邊坐下,硬遞給她滿滿一杯酒。靜女覺得此此境太熟悉,只是這次,曾峰是救不了她了。

靜女端起酒杯,一口一口地將那苦澀的液體嚥下肚子。

“你是新來的?”明哥問道。

“是啊,她前幾個月纔來。”經理忙代答,但被明哥眼角輕輕一掃,意識到自己的多嘴,馬上安靜下來。

“多大了?”明哥繼續問道,似是非要靜女開口。

靜女低着頭,輕聲回答;“18歲。”

“會喝酒嗎?”

靜女搖搖頭,雙手緊緊捏住衣角。

“沒關係,女人天生就有三分酒量,”明哥又斟上一杯酒,見靜女沒有接的意思,微皺下眉:“怎麼,這個面子也不給我?”

靜女只得接過,再次喝下去。

明哥一杯杯地勸着酒,似乎是有意要將靜女灌醉。果然,幾杯酒下肚,靜女頭開始暈乎乎的。睹此狀,明哥微微一笑,喚來老四:“先把她送到公寓去,我等會就回來。”

老四愣了下,但不敢違抗,只得硬着頭皮將已經醉酒的靜女扶到車上,安頓好。一踩油門,車開始嚮明哥的公寓前進。

後座的窗戶半開着,風呼呼地往車裡灌,風是涼的,靜女的心,還有四肢百骸也都涼透了。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什麼都毀了,那些誓言,那些計劃,剎那間灰飛湮滅。

老四從後視鏡中瞥一眼靜女,嘆氣勸道:“你也別擔心,明哥對跟過他的女人是不錯的……只要你順着他,以後也許會有大出息……只是,你也別怪曾峰,他是明哥一手提拔上來的,他也有苦衷……”

老四的話一點一點地吹來,像隔着很遠的距離,渺茫而迷離,就這麼爲她的未來定了論。

怪?不,她誰都不怪,只能怪自己--命數不好。

靜女靠倒在背椅上,閉上眼,全是疲憊的姿勢。不逃了,她累了。

真的,累了。

這時,車猛然剎住,靜女猝不及防,差點摔倒在地。剛穩住子,車門被人打開,曾峰站在門口,微喘着氣,向她伸出手:“靜女,跟我走。”

靜女怔住,但隨即回過神來,將手放入那隻大手中。曾峰穩穩一拉,將她帶了出來。

老四着急了,忙下車來攔住曾峰,大罵:“你這小子是不是瘋了,居然敢搶明哥的女人,活得不耐煩拉!快回去!”

曾峰將靜女的手握得更緊:“靜女是我的女人!”

“別硬氣了,爲了一個女人,毀掉大好前程,值嗎?”老四跺跺腳,勸說道:“曾峰,快回去,我不會讓明哥知道的,快點!”

曾峰搖搖頭:“老四,我答應過要照顧她的。”

老四徹底絕望,背過去,一拳擊在車門上,頓了許久,終於說道:“你們走吧。”

“那你……”

“我本來就打不過你,到時候就說她被你搶走了,大不了挨幾拳罷了。”

曾峰看着兄弟的背影,狠狠心,將靜女扶上街車,揚長而去。

搶了老大看上的女人,這裡是不能待下去了。曾峰便帶着靜女來到另個城市,準備在這重新開始。

他們租了一間地下室,裡面雖然簡陋,但經過兩人齊心協力的整理清潔,看上去也是個家的雛形。

一切弄好那天正好是靜女18歲生,她從外面回來,一眼就看見桌上擺着碗氣騰騰的臊子面,上面澆上了厚厚一層紅光油亮的臊子。

曾峰拉着她在桌邊坐下,柔聲道:“抱歉,沒能力給你過生,這是我下午親手做的,你嚐嚐。”

靜女低下頭,拿起筷子,慢慢吃起來。

“靜女,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吃苦的。”

“今後,我會掙很多錢,你可以買自己喜歡的東西。”

“我決不讓別人欺負你。”

面的氣涌入靜女眼中,融成水,撲朔落了下來,大滴大滴的眼淚掉入麪湯中,起點點漣漪。

她從來沒哭過,無論是捱打捱罵,受餓受凍,無論怎樣的侮辱,她都沒哭過,因爲心已經凍壞了,再多的冰也什麼刺激。

但是這種溫暖,太過鮮明,得到了,便永遠也離不開。

靜女明白,她永遠也離不開曾峰。

月光如水,流進屋中,將每件事物都籠上層柔白,所有的簡陋都幻化爲原始。

屋中的主人。

原始的男女。

曾峰躺在上,聽着浴室的水聲,心中竟有種慌亂,他不是沒有經驗的男人,因此,也更對自己的這種反應感到絲羞赧。

門開了,靜女圍着件白色浴巾赤腳走了出來。

她的頭髮是半溼潤的,帶着清香,微帶弧度地貼在額角,有種淡淡的妖嬈。她慢慢走到前,在曾峰面前停住。

纖細的手臂解開前的結,浴巾,落在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