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前幾天說想買房,我們昨天去看中了一套小別墅。除了地下室以外,上下兩層,採光很好,窗明几淨的。今天我們去步行街對面的花鳥市場了,花鳥市場附近的停車位滿了,我和阿城就把車停在了步行街外面的露天停車場裡。”雲渺平靜的敘述。
米蘭達的手抖了抖,最後將手機還給雲渺,卻什麼也沒解釋。
雲渺沉不住氣了,問:“那本日記呢?”
米蘭達開口回她:“我交給奚航了,他扔進江裡了。”
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雲渺才壓制住自己心底的火氣,只是不解的看着她問:“爲什麼?”
她眼裡帶着期待的光,希望她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長久的沉默之後,米蘭達纔開口:“渺渺,對不起,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
“什麼苦衷?”她追問,“什麼苦衷是不能告訴我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以一起商量的?爲什麼要見奚航?爲什麼要見他?”
“他知道我的秘密!”米蘭達突然衝着她大吼出來,“她知道克里斯家暴我,他知道……他知道我所有過去。”
吼完之後,米蘭達的聲音才漸漸小下來,她不敢和雲渺對視,便一直盯着自己眼前那碗滷肉飯說:“我和克里斯結婚時就說好要做丁克家族,不要孩子。後來牧笙死了,臨死前把你託付給我,我想收養你,克里斯不同意。克里斯一直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我爲了你才答應他的,爲了你我才答應和他試一試!”
“所以……”雲渺一邊搖頭一邊說出自己猜測的真相,“所以後來你來孤兒院領養我,就是因爲你答應要替他生一個寶寶?”
“是!我們努力了很長時間,後來去醫院檢查才知道,我沒辦法懷孕,渺渺……我這輩子都沒辦法成爲一個真正的母親!”米蘭達的眼淚緩緩落下,“後來他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差,這就是爲什麼我不能和你住在一起的原因,這就是爲什麼我不經常聯繫你的原因……克里斯和我離婚了,但是我們還有商業上的合作,我們之間不管是感情問題還是家庭糾葛,都會對公司造成影響!奚航他不但有克里斯家暴我的證據,還有我當年不孕的醫院報告,如果我不把那本日記給他,我的公司就會受到影響,公司數以萬計的員工都會受到影響……”
雲渺笑了,怒極反笑,充滿希望的目光漸漸地被失望所填滿。
她看着米蘭達,彷彿看着一個陌生人。
她既心疼米蘭達對她的付出,又憎恨克里斯的不負責任,更怨恨奚航的不折手段。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聯繫你的?”雲渺問。
“我回國的前一個星期,他和方芸熙一起找到我……”
雲渺冷笑了一聲,她早該料到,方芸熙和奚航沉寂這麼長時間,早該憋一個大招的。只是沒料到,他竟然卑鄙到把心思動到了米蘭達的身上。
她該憎恨米蘭達嗎?的確,她有憎恨的立場。
但如果從米蘭達的角度出發,米蘭達她也有她自己的立場不是嗎?
雲渺嚥了一口苦澀的淚,強壓住心裡的情緒,低聲問她:“你還答應他什麼了?”
米蘭達目光一閃而過的猶豫,最後搖搖頭:“他只是想要那本日記而已。”
“那是我唯一能給他定罪的東西了……米蘭達,唯一的……”雲渺聲音哽咽,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沒有落下來。
她口中的定罪指的當然不是真正的法律制裁,這事過去那麼久了,牧雲笙已經死無對證了。但那本日記是牧雲笙寫的,是牧雲笙的筆記,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雲渺的身份最後被挖出來了,那雲渺只要把這本日記公佈出去,指證奚航當初的惡行,那奚航就真的沒有洗白的可能性了。
如果沒有了那本日記,就沒有人能夠作證牧雲笙當年是被奚航強女乾的,因爲日記本里有詳細日期和每天發生的事情。沒了那本日記,奚航大可以調取當年牧雲笙因爲抑鬱症而入院治療的記錄,聲稱雲渺所拍攝的故事都是牧雲笙得了抑鬱症以後瞎編的。雲渺是奚航出軌牧雲笙時生下的女兒,那奚航就只有一個出軌的罪名而已,僅此而已……
那雲渺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輿論總有一天會被新的緋聞所取代,奚航也總有洗白的一天。
雲渺眼底劃過絕望,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
她轉身的背影如此決絕,似乎走出這扇門,從今往後她和米蘭達就天各一方,即便再見面,也只不過是養育之恩,再也沒有從前的‘母女之情’。
米蘭達知道,只要當雲渺跨出這扇門,她就永遠的失去雲渺了。
她目光如炬的盯着雲渺的背影,嘴脣幾度張合,最終還是沒能發出一個音節。她手指抓過牀單的位置,已經皺出了無數摺痕。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血氣上涌,她趕忙抓過旁邊的紙巾掩在嘴邊,猛烈的咳嗽了幾聲。
雲渺聽到米蘭達咳嗽的聲音,走過門外的腳步頓了片刻,下意識的想要轉身,最後卻只是加快了腳步跑向護士站,讓護士趕緊到病房去一趟。
出了醫院,她坐在漆黑的車裡,趴在方向盤上,無聲的壓抑着哭聲,低泣……
甚至連一隻跟着她走出醫院的季城都沒注意到。
季城從會所出來以後又繞回了醫院,在門外聽到了米蘭達和雲渺的後半段爭吵。
看到雲渺安然的上了車,他回到病房門口。
米蘭達並無大礙,護士已經走了。
季城敲門而入。
米蘭達目光空洞的望着窗外。
季城道:“我和渺渺新買的別墅裡,西邊有一間臥房,從落地窗前看出去就是一條小溪,溪上架着一座白色的小橋。昨晚她和我說,西邊的臥房一定要留給你,因爲從那裡看出去,能看到你最喜歡的那首詩。她說她想照顧你,一直陪着你,你不離,她不棄。我也不知道這份執着,您究竟值不值得……”
季城深深的看了米蘭達一眼,這才轉身,默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