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透了就放開,她願意退出。
不是非要念念不忘執着於一人,或許未來她會忘不掉這個藏了十五年的男人,仍舊對他抱有悸動,但絕對不會再靠近。
沅夏安彎着嘴角笑,驀地,她掀開了被子,從牀上起來,聲線輕和道,“敏姨,謝謝你昨天照顧我。”
敏姨看着表情淡漠的沅夏安,無奈長長嘆氣,這夏安小姐經過了兩年的流放,終究是變了,再不像從前那般會黏着她親親熱熱的撒嬌了,現在的夏安小姐已經將她們撇除在她的生命範圍之外,如同陌生人一樣有禮寒暄。
“敏姨,叔..”沅夏安本是脫口而出想要叫叔叔,話纔出口她猛地一頓,眼底黯然一閃而過,轉了口,“洛先生在嗎?”
敏姨背對着沅夏安準備將碗放回到托盤裡,拿着碗的手一頓,被沅夏安這疏離的稱呼而弄得驚詫訝異,回過神後,她才謙卑回覆道,“少爺一大早就去公司了,小姐,您要找少爺嗎?那我現在打個電話給少爺。”
“不...”她忙出聲阻攔。
事實上,沅夏安不想見到洛謙,不是不願而是沒辦法在昨天的鬧劇過後,還能夠跟從前一樣裝傻充愣的呆在他身邊。
或許...
從她兩年前選擇將事情跟他挑明開始,她就已經沒有資格再以侄女的身份留在洛家了。
很簡單,要麼讓她當他的太太,要麼..就永不相見。
只有這樣,沅夏安才能夠安撫自己受傷的心臟,好用自己的餘生去學會遺忘他。
思及此,她眼底染上一層憂傷,旋即,她深吸了一口氣,狀似元氣滿滿的笑道,“既然洛先生不在,那就麻煩敏姨等到他回來以後幫我謝謝他一聲,我就不多留了。”
“小姐,你...”敏姨纔出聲,就被沅夏安快速堵住了嘴,她急急出聲解釋,“敏姨,我已經長大了,不可能一直賴在洛家,何況...”
她的表情悽楚,柔柔的話語如同一曲訴說悲戀曲,夾雜着自嘲,她說,“洛先生不是也快要和祁小姐結婚了嗎?以後這裡就會迎來女主人啦!我都20歲了,不方便再這麼留在洛家,再說,我也不是洛家的親侄女。”
是啊,這裡遲早會迎來一位新的女主人,他們會在這裡白頭到老,過着安穩幸福的生活。
她心沒那麼大,做不到去當他們婚姻美滿的見證者,那幸福與她無關,她也不想參與。
洛家,是待不下去了。
這裡不是她的家,從兩年前開始,沅夏安就已經沒有家了。
垂下的長睫斂去了眼底哀怨愁思,她默默的深深吐了口濁氣,“敏姨,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敏姨甚至還來不及阻攔挽留,沅夏安就疾步從房間裡出去了。
那間臥室曾經一直都是她的,不過以後那裡可能會被遺忘掉,也有可能會迎來新的主人。
終究不是她。
敏姨着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好不容易纔將小姐盼回來了,結果現在就這麼跑走了,她都還來不及阻攔。
急躁的她,撥通了洛謙的手機號碼。
而接到電話的時候,洛謙正帶着祁靜姝開車去巴士站,他看了一眼來電後,接通了電話。
才接通,敏姨着急的話語便傳進了他耳裡,“少爺,小姐走了,攔都攔不住,您看這要不要讓司機去將小姐找回來?”
洛謙一怔,好半晌,他才凝神,說了一句“不用了”,就掛斷了電話。
只是表情仍舊不怎麼好看,幽深黑眸裡隱有複雜暗色翻涌。
祁靜姝睨了他一眼,開口柔聲說道,“是敏姨的電話嗎?”
他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洛謙敷衍的態度令祁靜姝很不滿,她默了默,確認自己不會失態後,才試探着問,“是...家裡有什麼事情嗎?”
她的問題令洛謙更加沉默,看着他的表情,祁靜姝心底隱隱有了猜測。
怕是和沅夏安脫離不了關係,因爲除了沅夏安以外,她還沒有發現這個世界上會有哪個人能夠這麼輕而易舉的就牽動洛謙的情緒。
驀地,車子減速,停了下來。
下車之前,洛謙低沉出聲道,“靜姝,我想跟你好好談談。”他想了一夜,昨天一晚上他都沒有安睡,因爲對沅夏安的失控舉動,令他陷進了惶恐中。
他和祁靜姝是18歲的時候認識的,祁靜姝算得上是他的初戀。
當時,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很甜蜜也很美好,跟所有情侶一樣幸福。
變故在於,三年後,也就是他21歲的時候,祁靜姝忽然間說要跟他分手了,儘管他苦苦挽留,她仍舊決絕的要跟他分開。
分手以後,他想不通,終日鬱鬱寡歡。
直到他聽到了祁靜姝要結婚的消息,他才恍然大悟,什麼狗屁愛情,不過都是騙人的東西,跟他在一起疲倦了所以想要分開一段日子好好靜靜。
然後呢?她轉身就投進了別的男人懷中。
終於清醒,他重新振作了起來,照樣過日子,學着接管公司的事務。
只是他沒了想重新開始一段感情的想法,更不願意再去接近任何女人。
在他眼底,女人都是自私自利的生物。
只不過,偶爾聽到祁靜姝這個名字,他還會心痛,還會有恨意。
這樣的執念在重新見到她的時候更爲甚之,那個時候祁靜姝身邊已經有了孩子,那個跟她結婚的男人,他也見到了。
重相遇,他漠然視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究竟有多憤怒。
刻意的去調查她,得知了她過得並不幸福,那個男人有酗.酒的毛病,而且醉酒後就會對她施行家暴。
最終她的丈夫因爲嫖.娼而被抓,鋃鐺入獄,也就是那裡起,祁靜姝和她的丈夫徹底結束了三年婚姻。
不知道是出於報復心理還是放不下她,當時的洛謙特意去接近她,不時的對她冷嘲熱諷。
眼見着她難過,自己心底卻沒有半分愉悅,反而很沉重。
再然後,他終於知道了真相。
當年的祁靜姝會選擇跟他分手,是因爲她的丈夫強.暴了她,她自認爲配不上他了,所以才忍痛分手,嫁給了那樣一個不堪的男人。
被往事震驚,他也不知道是因爲出於同情憐惜還是因爲還愛着她,而選擇重新跟她開始。
洛謙以爲,或許事情就會這麼平淡下去了,沅夏安卻成爲了他生命中的變數。
這個五歲就到了洛家的小女孩,是他看着長大的,他也是拿她當親侄女一樣寵愛着。
萬萬沒想到,她會做出這麼驚世駭俗的舉動,更不知道她會對自己抱着這樣的想法,又驚又懼之下,他躲了沅夏安很久,最終選擇將她送出國去。
這兩年裡,他和祁靜姝在一起,他以爲這是自己想要的,但是他又時常會在寂靜的夜晚感覺到空虛。
好像自己的生命中缺少了點什麼,不太完整。
直到昨晚上的事,令他看到了自己丑陋的一面。
他竟然會對自己的侄女有旖旎的念頭,甚至差點就將她...
悔恨和羞恥令洛謙無法面對沅夏安,他將自己鎖在房間裡一整個晚上,閉上眼睛,想起的不是祁靜姝,反而是沅夏安。
他會想起想沅夏安剛到洛家的時候,那怯懦的模樣,想她這些年在洛家慢慢成長的點點滴滴。
這比他和祁靜姝在一起時的記憶來得更爲清晰直接,她的音容樣貌、一顰一笑,洛謙都記得很清楚。
正是因爲這樣,他才發覺到自己心底的變化。
陰暗不能夠暴露在陽光下的畸形情感,就在那一瞬間昭然若揭。
沅夏安陪伴在他身邊的時間遠遠超過他的父母,和祁靜姝分手的那段時間裡,也是這個小女孩不離不棄的守在他身邊,給了他溫暖。
這樣想着,洛謙眼眸暗了暗,利落的打開車門下了車。
祁靜姝呆坐在車座上,心底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剛剛他的表情,祁靜姝都看在眼底,痛苦、猶疑、疑惑、迷茫交織成一層迷霧,最後,他的眼神堅定了下來。
那種神情,看得祁靜姝心慌。
就好像下一秒,洛謙嘴裡蹦出來的詞句,會成爲將她擊垮的利箭...
手握拳緊了緊,她遲疑着下了車。
之所以他們兩個人會一起過來巴士站,是因爲她的兒子今天會送老家過來跟她一起過年。
兩人一起進了巴士站內,祁靜姝不時的去偷瞄洛謙,一反常態的,洛謙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她。
這一認知令其金屬板感覺到很失落,也因此對洛謙要跟她談論的話題,感覺到更加恐懼了。
“媽媽”胡思亂想之際,稚嫩的童聲響起。
祁靜姝循着聲望去,看到那被人牽着的小男孩時,眼眶一熱,她半蹲下,張開了手臂。
小男孩掙脫開牽着他手的人,邁着小短腿朝着她跑過來,一頭扎進了她懷裡,摟着祁靜姝的脖子,撒嬌道,“媽媽我好想你。”
祁靜姝摟着懷裡的男孩,眼眶酸澀難忍,“晨晨,媽媽也很想念你。”
倏地,她微撤開身,細細打量着自己的兒子,疼愛的撫上他滑嫩的臉頰,“晨晨。你在家裡乖不乖啊?在學校裡有沒有好好聽老師的話好好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