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墨臉色晦暗不明,“你特地來找我就是爲了告訴我這件事情,告訴我你想要我明天請律師過來幫我們兩人辦理離婚手續?”
黑暗裡,兩人都很難辨認清楚對方臉上的表情。
倏忽,顧詩若低低輕嗯了一聲,她舔了舔乾澀的脣瓣出聲解釋,“我不是不信任傅先生你會出爾反爾,我只是想趕在手術前將該結束的結束掉,手術以後,我就能夠孑然一身了。”
是啊,這樣的話,手術以後,她和傅雲墨就徹底沒有牽扯了,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
只要能夠遠離顧晴菁和她有關的人員,顧詩若就滿足了。
“你就這麼想跟我離婚?”傅雲墨嗓音低沉帶着磁性,語氣平調,令人捉摸不出其中深意。
顧詩若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了他的問題,“是,我很想跟你離婚,想徹底跟你劃清楚界限。”
傅雲墨眼眸微暗,明滅不定,許久,他才低低出聲,“如你所願,明天我會安排律師草擬好離婚協議書過來,你放心,就算是我養了一條狗我也不會虧待,該給你的我一分都不會少。”
美眸黯然,她沒做聲。
驀地,眼底痛色一閃而過,狗?對,她可不就是傅雲墨養的一條狗嗎?高興了就逗着玩玩,不高興了就一腳踹開。
如此想着,顧詩若心口一窒,低低的開口說道,“我的事說完了,打擾了,你回去照顧她吧!我先走了。”
傅雲墨站在原地,雙眸緊鎖着越走越遠的纖瘦身影。
垂在身側的手收緊了力道,緊緊攥着拳頭,深邃眼眸中墨色重重。
他總覺得顧詩若離他是越來越遠了,好像在未來的某一天,她可能就會這麼從他的世界裡走出去...
走出去?
不,他是絕對不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就算是顧詩若想走,他也絕對不可能放手!
翌日一大早,傅雲墨果然帶着律師過來了醫院。
顧詩若臉上始終沒什麼表情,只是在律師說話的時候,她微微有了一絲細微的表情。
張律師職業化的開口道,“兩位如果確定要離婚的話,那就請先仔細看看這份協議書,如果有什麼不滿的現在好協商解決...”
“不用了,現在就可以簽字,把協議書給我吧”她神色淡漠的打斷了律師還沒說完的話。
見此,被請過來的張律師看了一眼始終沉默着的傅雲墨後,見他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才接着出聲,“如果二位確認無疑的話,現在就可以簽字。”
張律師說着將離婚協議書從公文包裡拿出來,遞給了顧詩若,又將另一份擱置到了傅雲墨面前的茶几上。
他眼眸暗沉,倏地,他掀眸看向那邊接過了協議書後,就毫不猶豫拿筆簽字的顧詩若,眸色愈發沉着。
少頃,傅雲墨傾身向前,拿過了筆,在紙上籤下了自己的大名。
交換的時候,顧詩若看着那一欄龍飛鳳舞的簽名,盈澈雙眸不經意間掠過一抹受傷,較之於剛剛,現在的顧詩若沒了剛剛的灑脫,她遲疑着久久不肯下筆。
而那一邊傅雲墨早已經簽好了名字,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聲線沉冷,“怎麼?這婚是你要離的,現在又後悔了?”
聞言,顧詩若微怔,隨後不再猶豫,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那麼兩位現在就等到去民政局辦理離婚證以後,就算是已經解除了法律上的夫妻關係了,以後各自婚娶,互不相干。”張律師在顧詩若簽完字以後,就說出了這番話。
顧詩若將協議書收好,沒有回話,倒是傅雲墨突然間出聲,“等一下,有一筆賬我想跟顧小姐算清楚。”
疏離且淡漠的稱呼一下子便將他們兩個人的距離拉開,顧詩若原本平靜的心湖似是被投下了一枚石子,驚起了細微漣漪。
她只是靜靜坐着等待傅雲墨的下文,而突然間被叫住的張律師顯然也不懂怎麼傅雲墨說翻臉就翻臉。
傅雲墨揚起脣角,聲線淡漠如霜,“顧小姐的母親現在的醫療費用還是由我來墊付,所以這筆賬我想跟顧小姐算清楚”
張律師很快便讀懂了傅雲墨的話,會心的將電腦拿了出來,開始編.輯文檔。
“按照現在顧夫人的醫療費用,以及顧小姐現在的工薪水平,要償還起來似乎很爲難,這樣吧,我將要求降低,顧小姐每個月只需償還十萬,其餘多出的費用,念在我們夫妻一場,我就不跟你算了。”
傅雲墨的話一出口,顧詩若臉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難看起來。
十萬對於現在的顧詩若來說無疑於是一個遙不可及的數字,她不可能有這麼高的月薪,何況她現在真的是一無是處還負債累累。
在別墅療養的時候,她就已經跟林管家通過話了,也得知傅雲墨沒有說假話,現在的顧家醜聞纏身不說,還欠了一屁股債務,入不敷出。
這麼說來,傅雲墨對她還算好的,至少沒有丟下顧氏這個爛攤子不管不顧,而是接了下來,還承擔了她母親高昂的醫療費用。
細細算下來,他每個月要她十萬也不算多。
只是現在的顧詩若無一技之長,而且現在顧氏聲名狼藉,名譽掃地,沒有公司企業會在這種風口浪尖上願意收留她的。
十萬,對於她來說,就是個天文數字...
男人姿態閒適的坐在沙發裡,嘴角噙着若有若無的嘲諷笑意,正是被他的這樣高高在上睥睨的神情刺激到了,顧詩若咬牙應承了下來,說道,“好,我會每個月償還傅先生十萬,直到債務還清。”
幽深眼底掠過一抹意味不明的暗色,傅雲墨盯着她看了很久,冷漠的撇開了視線,“很好,那麼我希望顧小姐真的有能力償還給我,倘若顧小姐沒有能力還債,我可不會再這麼繼續承擔顧夫人的醫療費用。”
“你放心,我就算去偷去搶也會將錢還給你,不會欠你半分!”顧詩若的脾氣也上來了,她發現自己對傅雲墨的認知簡直就是太少了,因爲每一次當顧詩若對他下了定論,他還可以更無賴更絕情,不斷刷新着下限。
嗓音微沉帶着諷刺,傅雲墨看向正在草擬債條的張律師,薄脣輕啓,“不用寫了”
忽然間被傅雲墨制止的張律師愣了愣,迷茫的看向他,而傅雲墨卻是直接抽出了一張A4白紙,如同骨瓷的手拿着鋼筆,快速在紙上寫着。
不多晌,欠條便寫好了,他指尖輕點在紙上,微微用力一推,將其推到了顧詩若面前,“沒有異議就將字簽了。”
他的字筆鋒凌厲,看似不驕不躁卻力透紙背,顯然是壓着一股火氣寫下了這個借據條。
顧詩若垂眸掃了一眼,短短几行字而已,其大概意思是說傅雲墨承擔了她母親的醫藥費用以及顧氏的債務,所以顧詩若必須在每個月初的時候向傅雲墨支付十萬元,直到債務還清楚。
她抿脣,也沒有多說廢話而是爽快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只有在一旁的張律師看到了那張借據條的時候欲言又止,出於職業本能,他差一點就要出聲阻止了,只是傅雲墨一記冷刀掃過,讓他生生將話吞了回去,閉嘴不言。
張律師是愈發摸不清楚這位傅先生的心思了,說是要離婚,可簽完協議以後又要讓對方還債,現在這借據條寫的也是漏洞百出,若是真有心利用,只怕這位顧小姐就算是還到死也還不清...
他之所以想出言,是因爲他仔細看了內容,發現傅雲墨既沒有填寫具體的欠款金額,而且連時間日期都沒有添加上。
何況這偌大的一張A4紙張只有寥寥幾行字,簽名的地方又被刻意挪到了最底下,若是想往上添點其他條件也不是不可以,這完全是一張不平等條約,而且充斥着法律漏洞。
日後就算這位顧小姐察覺到了不對勁想要打官司,只怕是也難以勝訴啊..
眼見顧詩若簽好了字,傅雲墨擡手將紙張抽走,嘴角弧度加深,“那麼這張借據條我就暫且收下了,等到顧小姐將債務償還完畢我自然會將借據歸還,張律師是公證人,但願顧小姐不要賴賬。”
莫名被牽扯進去,被傅雲墨強行拉下水的張律師頗爲不自在的笑了笑,而顧詩若眉眼平淡的凝了傅雲墨一眼,聲線漸冷,“我不會食言的,錢我會還給你。”
傅雲墨高深莫測的深深凝了她一眼,隨即意味深長的開口道,“靜候顧小姐佳音”說着,他看了一眼手機,用極爲公事化的語氣開口道,“這個月才已經到二十五號了,距離第一次支付還剩下五天時間,顧小姐,五天之內籌集十萬,你能夠做到的吧?”
五天...
顧詩若微顰眉,面露猶疑難色。
她沒有想過傅雲墨會這麼趕盡殺絕,連喘息的機會都不給留給她,這麼着急的就要逼着她支付債務,顧詩若當然不會相信傅雲墨會缺了這點錢這種鬼話,他的身家早就已經是旁人無可企及的了,現在這麼趕鴨子上架的逼着她償還,他不過是想讓自己難堪罷了..
不動聲色的將顧詩若的表情盡數攬入眼底,他笑着將話說完,使出了致命一擊,他說,“哦,我忘了,顧小姐明天還要動手術,動完以後勢必要修養一段時間,那麼也就是說顧小姐你下個月或許不能夠準時償還債務了?”
顧詩若始終低垂着頭,手揪着褲子,似乎是在平復自己的情緒,她倦怠的有氣無力的開口說道,“我..我會還給你的,下個月我會準時將錢償還給你。”
斂着的眼睫微顫,眼底滿是落寞和破碎。
她才知道原來一個男人真正心狠手辣起來是能夠將人逼上絕路的,她真是天真,總以爲受點情傷就足夠萬劫不復了,卻從未想過現實的殘酷從未停止過腳步,而且足以將人剁碎成肉末,連渣都不剩。
能怪誰呢?怪就怪她不自量力的惹上這樣的人,就算窮其一生,顧詩若也不可能會是傅雲墨的對手,永遠沒有辦法和他站在勢均力敵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