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詩若揚起菲薄脣瓣,嘲諷的笑道,“怎麼樣?還能怎麼樣啊?你不是都看到了嗎?我們離婚了,被掃地出門。”
她笑眼譏諷,眼底滿是悵然。
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十幾年來沒管過她,要不是因爲她還有利用價值,顧森山根本就不會找上她。
利用價值?也對,這些人接近自己,都是說因爲她身上還殘留着那麼一絲絲的可用之處,榨乾以後就一腳踹開。
顧詩若忽然覺得她自己也確實挺可憐的,淪落至此,還要笑着面對這羣牛鬼蛇神。
顧森山陰沉的看了她一眼,眉峰緊蹙威壓盡顯,“真是廢物,離婚了也拿不到一絲好處,竟然淨身出戶!你都25歲的人了,居然還懷抱着這麼天真的想法,就任由傅雲墨將你掃地出門連一分補償都不要了?!”
“不然呢?你覺得我這種廢物能夠跟那種人鬥心眼?”她眉眼漾開冷意,說出的話卻都是自嘲自貶的。
她沒有誇張的去處理頭上被砸傷的傷口,而是任由血水汩汩而流。
顧詩若忽然間想起宋蓉曾經跟她說過的話,“今天你認爲你經歷的人世最大的磨難痛苦,那麼明天這個社會會告訴你,暴風驟雨還沒來。”
現下瞧着,可不就是這樣,她總以爲自己夠倒黴了,殊不知原來風暴還沒來,現在還只是小風小浪的掀動着她原本平靜的人生罷了...
她站在原地未動,只漠然出聲,脣瓣碰合,冷漠的話語自脣角溢出,“你找錯人了,你想從傅雲墨身上得到利益,想讓他幫你,那你應該去找顧晴菁,而不是我,對於他來說,我遠遠不及顧晴菁重要。”
說出這番話,顧詩若的心臟莫名被刺了下,有點疼。
聞言,顧森山一愣,良久,他纔像是從顧詩若的話裡回過了神,聲線徒然提高,“你說什麼?菁菁....”他說着哽咽了下,情緒激動,“菁菁還活着?她人呢?她在哪裡?過的還好嗎?”
現在的顧森山像是個疼愛女兒的好父親了,言辭懇切,無不透露着他的關切之意。
而顧詩若冷眼旁觀着這一切,在哪如珠炮串的問話過後,她才沉冷出聲,“既然這麼關心,爲什麼不自己去找”
顧森山不是沒找過,這些年他也一直就在找顧晴菁,但是打探的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半點音訊。
他曾經一度以爲顧晴菁是不在人世了,可沒有想到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的女兒果然還活着...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一直站着未動的顧詩若,左眼黏糊着不舒服,她微微閉了閉眼睛,眉目間是遮掩不去的疲倦,看了一眼顧森山後,顧詩若終是出聲將心底的話說出,“爲什麼你對顧晴菁就那麼好呢?我也是你的女兒,從小到大你什麼時候分過一點點關心給我...”
“不止是我,你爲什麼都不願意對我和我媽好一點?我也是您的女兒,我媽她也是你的妻子啊...”越說聲音越小,她低斂下眼睫。
忽然間她不想聽到顧森山的答案了,因爲那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她只是頗爲倦怠的說,“顧晴菁一直在住院,被傅雲墨保護的很好,你不用擔心她這些年吃了虧受了苦,至於她現在在哪,只有傅雲墨清楚”
她走之前,終於肯擡眸直視顧森山,眼眶酸澀溫熱,噙着薄薄水霧而視,“我忽然覺得,你沒有回來更好,既然你還活着那就帶着你的女兒走的遠遠的,至少不要再出現到我和母親的生活中了,我沒有什麼可值得你利用的...”
顧森山一怔,看向這個一直被自己忽視的大女兒,消瘦的不成.人樣,臉上也糊滿了血跡,從小她就不大會說話,只會跟他頂嘴。
大多數時候,她都安安靜靜的,現在忽然間她就長大了,只是性子仍舊沉悶。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顧詩若這樣,顧森山莫名感到心間悶悶的,像是被一座大山壓着有點喘不過氣來...
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出口說些什麼,對於顧詩若,他真的瞭解的太少,而且他們兩個人之間也沒有什麼話可以交流的。
所以他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大女兒離開,也只是不適了那麼一瞬間,原本煩悶的心情就被找到了小女兒的喜悅代替。
顧詩若七拐八拐的到處亂撞,好不容易纔出了庭園。
“喂”倏忽,一道沉穩嗓音喚住了她,腳步猛地一頓。
季梓翰長腿一邁,兩三步便追上了她,再看到她額上的血跡時,眉峰微蹙了下,“我說你沒事吧?”
怎麼總有人問她怎麼了?沒事吧?還好嗎?
顧詩若很反感聽到這些問話,因爲這樣的提問往往只有在經歷過了傷害以後,纔會出現...
故此,她頗爲不耐煩的擰起蛾眉,只是她現在滿臉血污,做出這種表情,只會讓她看起來更加恐怖慎人。
沒作聲,只是看了眼前男人一眼。
原來季梓翰和顧森山認識,那麼也就是說季梓翰會忽然間要搶董事長的位置,也不是空穴來風無的放矢,而是因爲背後有人指使着...
可笑,顧森山一直就活在這個世界上並且她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控制之中,而她們卻對此一無所知。
正因爲這樣,顧詩若對季梓翰愈發反感了,聽到他的問話,也只是冷漠出聲,“死不了”死不了就還好,反正這種事她也不是第一次經歷了。
季梓翰被她冷淡的態度一噎,看她腳步不停的往外走,才忙出聲提醒,“喂,這邊是郊區,不好打車,你就算走到天黑也回不到市區,還是我安排人...”
“不用了”她頭也沒回的就謝絕了季梓翰,步伐不停的朝着外面走去。
眼看着顧詩若出了門,站在園內的季梓翰微顰眉,好半晌才擡手摸了摸鼻樑,喃喃低語道,“這丫頭還真不記得我了啊...”
正如同季梓翰所說,這裡地處偏僻,她走了很遠都沒有看到公交車站,只有私家車在寬廣的大馬路上馳騁。
走一段路就要歇一會的顧詩若全然沒有注意到,有一輛小衆的城市越野SUV正停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
車內的人眼中墨色重重,靜靜看着那試圖去攔車的女人。
顧詩若的確是想攔車回市區,可是沒有一輛車願意停下來,好不容易有一輛了吧,看到她這猙獰的模樣也被嚇到了,怕惹禍上身開車跑了。
她走了一小段,身子猛然間虛晃了下,視線在暖陽下光線中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隨後脫力往後倒去,失去意識之前,她隱約看到了熟悉的廓形,揹着光而立。
眼見懷中人昏厥過去,傅雲墨纔將她攔腰抱起,帶回到了車上。
車子停在了藥店門口,他先是買了藥,然後纔開車將顧詩若送回了出租屋裡。
沾了酒精的棉球細心的幫她擦拭着臉上的血污,只是在碰到她額頭時,顧詩若微微蹙起了秀眉,似乎是很疼。
雙眸微凝,手下力道愈發放輕,墨色如深的眼底除了翻涌的怒氣,還有滿滿的心疼。
上好了藥,他這纔敢伸手去碰她,頗爲憐惜的輕撫着她臉頰,苦笑低語,“其實我不介意你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要你還願意留在我身邊就好...”
那天他是氣憤過了頭,會離開也不是因爲她徹夜未歸的事,而是因爲顧詩若那麼認真的讓他滾,說不願意再見到他。
所以...他才走了。
他也沒有走遠,在樓下站了很久,久到他能夠聽清楚空曠老舊樓房內傳來的低低嗚咽聲。
傅雲墨本想上樓安慰她,可是才踏出一步,就喪失了靠近的勇氣。
這段時間,他也一直都在顧詩若身邊,看到她沒日沒夜不要命的工作,什麼活都接。
穿着不透氣的玩偶衣服在大中午的時候站到廣場上發傳單,現在雖然是隆冬,但是江川白日的氣溫並不低。
那樣悶着也容易中暑,可是又能怎麼樣?他能夠做的就是在她休息的地方放上一瓶水和食物。
顧詩若變了,他也變了。
她變得更加堅韌也更加沉默了,努力的做事不讓自己有停下來的機會;而他卻是變得更加離不開顧詩若了...
傅雲墨他知道顧森山對顧詩若不好,但是他不知道他們父女兩之間的關係會比他想象的還要惡劣,顧森山居然還能夠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動手...
眼眸微沉,看着更加消瘦不似平時紅潤的臉龐,傅雲墨緩緩低下身,頗爲憐愛的在她額上印下淺淺一吻。
“既然這麼放不下幹嘛還要離婚?看着她過成現在這個樣子,你不是也心疼嗎?”
驀然,夾雜着滿滿嘲諷的女人聲音響起,傅雲墨身子微僵,隨後坐直起身,冷凝着正斜斜靠在門框邊,雙手環胸的宋蓉。
薄脣輕啓道,“不關你的事”
宋蓉滿不在意的微微聳肩,隨後朝着顧詩若努了努嘴,“是不關我的事,但總關她的事了吧?我要是將今天看到的...”她說着一頓,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她撇了撇嘴角,嗤笑道,“不,或許應該說是最近這一段時間你對她做過的事情向她全盤托出,會怎麼樣?”
“不該管的事別多嘴”傅雲墨眸色愈發沉着,聲線也冷冽如同寒冰。
倒是宋蓉低低笑出了聲,笑着搖頭,“我真是不理解你們有錢人的思維,既然是兩情相悅幹嘛要弄到現在這個地步?拍偶像劇呢?覺得這樣好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