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墨被及時拉住,他用力推開了趙子林也來不及了,眼睜睜的看着顧詩若從懸崖上掉下去。
掉入深淵裡,慢慢的,夜色吞噬了那抹纖瘦的身影。
“顧詩若!”他失聲痛呼,心臟像是被人用匕首割掉了一塊。
很疼,也無法填補缺憾。
洛謙鬆開了沅夏安,和趙子林合力才控制住已經失控的傅雲墨。
“你冷靜點!”洛謙按住了傅雲墨一邊的肩膀,吼了一聲。
傅雲墨雙眸赤紅,“放手!”
被他惹得煩了,洛謙掄拳用力打向傅雲墨,揪着他的衣襟,“你他媽冷靜點!顧詩若會選擇跳下去是爲了什麼你自己想不清楚嗎?!她要你好好活着,你現在要死要活的有什麼用?”
脣角滲透出殷紅血絲,傅雲墨胸膛起伏不定,睚眥欲裂的用力拂開洛謙的手,“滾開!”
他現在就像是失去理智的猛獸,沒有人能夠治得住他,洛謙都被他的力道帶着往後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
驀地,後頸一疼,瞳孔微縮。
傅雲墨被趙子林用石頭砸昏,他一個人都託不住傅雲墨的重量,艱難出聲,“快來幫忙!”
洛謙忙上前將傅雲墨弄上了車,趙子林松了口氣,氣喘不勻,“沒辦法,只能出此下策了,顧詩若死了對他打擊太大,我們不可能控制住他的,讓他昏過去更好,可以暫時逃避一會,免得面對現實的痛苦”
將車門關上,洛謙低嗯了一聲,即使趙子林不這麼做,他也會這麼做的。
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懸崖邊,他沉默了。
原先他也是想着一旦姜曷臣利用顧詩若威脅到傅雲墨的性命,他就會動手將她除掉。
不過…
他沒有想過顧詩若會肯爲了傅雲墨主動放棄掉求生的機會,就這麼義無反顧的從懸崖上掉下去....
倏忽,衣服一角被人拉住,洛謙側眸看向低着頭站在自己身邊的人,微微一愣。
“叔叔,顧姐姐還有沒有可能生還?”沅夏安低問出聲。
洛謙心內無聲嘆氣,卻也沒有隱瞞她,而是說了實話,“不知道,這懸崖太高了而且下面的河水湍急,掉下去基本上沒有生還可能”
沅夏安一瞬間便落寞了下來,見狀,洛謙伸手將她抱進懷裡,輕聲安撫,“安安,不要將所有的錯誤都攬到自己身上,這是你顧姐姐自己的選擇,就算走了,她也是開心的,你能明白嗎?”
她將臉深埋進洛謙懷裡,沉悶的嗯了一聲。
頭頂傳來男人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他憐惜的輕撫着沅夏安後背,試圖安慰她的情緒。
沅夏安情緒低愴的窩在他懷裡,她親眼看到顧詩若主動放棄了求生的機會,選擇了跳崖。
寧願犧牲自己也不願意讓傅叔叔受到威脅和傷害,這樣的感情令人尊重,她自認自己辦不到。
主動環住了洛謙,她低落出聲,“她會沒事的,對嗎?她一定會沒事的,那麼勇敢的人,都還沒有得到應有的幸福就離開了,太不公平了…”
洛謙沒有再去殘酷的戳破現實了,順着沅夏安的意思嗯了一聲,算是迴應。
人就是抱着美好的幻想和不切實際的期待,且不說地勢兇險,就單說顧詩若那瘦弱的身子骨能不能夠扛得住急速下墜時的重壓都不一定。
活着?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希望也太渺茫了。
趙子林安排了人手巡查,洛謙將沅夏安哄回到車裡等他,而他自己則是站到了懸崖邊。
“你覺得有希望嗎?”
趙子林問了他一句,洛謙淡淡搖頭,“很難,不樂觀,而且現在天色太黑了,你們巡查也有難度”
“嗯,我也是想跟你說這個,這下面沒有人知道真實的情況究竟怎麼樣,現在下去太兇險了,而且夜色昏濃,根本無法視物。”
趙子林臉色格外凝重,目光微垂,看向腳下的萬丈懸崖。
留了人也通知了警方增派人手過來排查,趙子林留在原地駐守,洛謙先將傅雲墨送去了醫院進行包紮。
沉默不語的看着牀上被石頭砸昏的人,沅夏安站在他身邊,輕聲問道,“傅叔叔醒過來肯定無法接受現在這個現實,要不我們還是留下來吧!免得出亂子”
洛謙擰眉,“他必須要自己爬過這道坎,我們看得住他一時看不住他一世,幫不了他,只能夠靠着他自己的力量才能夠站起來。”
沅夏安噤了聲,因爲她知道洛謙的話是對的,傅雲墨的痛苦他們都能夠猜得到,卻無法感同身受。
現在只有等到他自己去接受這個現實,他們都愛莫能助。
“安安,累了嗎”
沅夏安懨懨的搖頭,洛謙寵溺的擡手按了按她眉心,“好了,回去好好休息”
他將沅夏安半摟抱着帶出了房間,在關上房門時,洛謙眼眸暗了暗。
屋內一世寂靜,只有牀上人均勻的呼吸聲淺淺流淌。
“傅雲墨,雲墨...”
有人在叫他,聲音近在耳邊,他卻無法睜開眼睛去看。
恍惚中,似乎聽見了對方如同清鸝般的笑聲,婉轉的話語迴盪在腦海裡,“你不想看見我嗎?接着睡下去,我就走了...”
不!不要走!
薄涼脣角無意識的翕動,“詩若,詩若…”
夢裡視物如同霧裡看花,層疊繚繞的白霧籠罩了四周,看不清任何東西。
只依稀能夠聽見有人在說話,“你來找我嗎?我等了你好久了,你終於來了”
他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那個人,卻怎麼也找不到對方。
“你在哪裡?”着急的出聲,怕她離開。
“我在這,我會一直都在你身邊陪着你的”女人說話的聲音很溫柔,令人不自覺的留戀。
“你是她對不對?你出來見我,好嗎?”傅雲墨第一次以祈求的姿態說話,他只想看看顧詩若,他想伸出手抱抱她,確認她還在,那只是場噩夢....
忽然間四周沒了聲音,沒有人回答他的問話,空空蕩蕩的就像是原本只是他一個人自言自語。
驀然,濃霧漸漸散開,四周的景象依稀流露出來。
湍湍流着的小溪邊,一人正背對着他而立。
心念微動,他上前將人拉過,看到那張臉時,眼眶一澀。
指尖貪戀的沿着她輪廓細細描繪,顧詩若歪着頭,主動將臉頰蹭進他手心裡,笑顏如花,“你來接我回家嗎?”
心尖刺痛,眼底似有水光耀動,“嗯,我來接你回家”
旋即,他猛地將人緊緊抱進懷裡,“對不起,我來晚了”
傅雲墨痛苦的低啞出聲,將內心深處的眷戀和盤托出,“我好想你…”
懷裡的人忽然間變得冰冷,回抱着他的手,指甲瘋長尖利,刺破了皮膚,插進了他心臟。
“我也很想你,你跟我走嗎?”
那種疼如臨其境,他悶哼了一聲鬆了些許力道,懷裡的人退開了來。
猙獰蒼白的臉上兩行血淚赫然蜿蜒,紅的獵奇的脣微微揚起,帶着詭異的笑,“這樣你還要我嗎?”
忍着疼,他努力的想要微笑,虛弱的淺笑着開口,“不,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的妻子”
她側歪了腦袋,疑惑的望着他,“可是你不怕我嗎?我這麼醜…”
費力的擡手捧着她的臉,眼底溼潤,“不醜,我來接你回家,傻丫頭”
場景一變,那原本如同惡鬼模樣的顧詩若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只是臉色更加蒼白羸弱,她痛苦的開口呼救,“救救我…傅雲墨,救救我…我好難受...”
“我想救你,你告訴我要怎麼救你?”他捨不得看她痛苦,可偏偏每一次讓她陷入進深淵的人都是他。
聲音越來越遠,眼前的人透明化,他迫切的伸出手欲抓住她,卻只抓到了空氣。
“救我,傅雲墨”
“詩若!”呼吸漸漸紊亂粗重,驟然睜眼,氣喘不平的看着漆黑的四周。
原來是夢…
那麼真切的顧詩若近在眼前,卻只是一個夢境,醒來以後,她就不在身邊了。
後腦頓頓的疼,記憶也漸漸復甦,他想起之前的事,心臟絞痛難忍。
掀開了被子坐起了身,剛想動眼前便一陣眩暈,摸到了紗布邊緣時,劍眉深鎖着。
不顧及現在已經是深更半夜了,他起身後就急急忙忙的往外趕。
不會死的!他相信顧詩若不會就這麼拋下他獨自離開。
夢裡,她的喊話那麼真切,她說她疼,她求自己救她。
怎麼救?她在哪兒?
傅雲墨心底揣着無解的問題往鄺地趕去,不管怎麼樣,他都一定要找到顧詩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等到他趕回鄺地時,天都矇矇亮了,在原地駐守的趙子林看到返回來的傅雲墨時,一愣,“你怎麼這麼快就醒了?破了頭怎麼不休息,趕過來…”
他話都沒說完就被傅雲墨冷漠打斷,“找到了嗎?”
在傅雲墨森然目光的注視下,趙子林輕輕搖頭,“沒有,之前天色太暗,搜救有難度,小部分人沿着繩索下去摸排,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
言外之意也就是沒有找到顧詩若,更沒有找到跟着一同掉下去的姜曷臣。
見到傅雲墨疾步往懸崖邊走去,趙子林忙出聲,“沒用的,下面河水湍急,人可能早就被沖走了”
還有一個可能性他沒敢說,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說不定已經溺水身亡了。
就算現在加大人手和力度去搜查,找到的也可能是一具被泡爛的屍體。
傅雲墨腳步微頓,背對着趙子林,沉聲道,“加寬範圍,我一定要找到她!哪怕是屍體,我也要找回來!”
他不想在自己的夢裡顧詩若都是那麼痛苦的呼救,丟了她這麼久,現在無論顧詩若是死是活,他都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生是他的妻子,死了,墓碑上刻上的墓誌銘也只會冠上他的姓氏。
趙子林看他頭也不回的就想走,忍不住出聲喊道,“傅雲墨,如果顧詩若真的死了,你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