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美惠深深看了她一眼,眸底神色不明,她涼涼出聲回答,“你對衍北來說只會是一個笑柄,顧小姐,我並不是刻意要中傷你,我只是爲了衍北好,如果真的如同你所說你喜歡他,就應該要設身處地的爲他想想,你走出去也會被別人嗤笑,那麼跟你在一起的人呢?衍北他是不是也被你連累淪爲其他人眼中的笑話,被人指指點點的擡不起頭來?”
顧詩若將頭垂得更低了,睫毛微顫,她以爲衍北不會騙她,現在看來好像是她錯了,原來她真的是傻子,別人會對她說三道四都是因爲她傻,所以在嘲笑她。
每一次出門,其他人都會將異樣的眼光轉向她,衍北也跟着受累,還要安慰她說別人不是笑她,而是覺得她可愛所以纔多看了幾眼…
赤.裸裸的現實攤開在她眼前,顧詩若才知道了差距,她不想成爲莫衍北的污點…
“那…那我要怎麼做?”顧詩若擡眸,迷濛的看向馮美惠。
“離開他”
馮美惠平靜的看向顧詩若,紅脣輕啓,“你能夠做的就是安靜的離開,永遠都不要出現在他的面前,你的出現會讓他和家人反目,會讓他成爲笑話,顧小姐,我不想跟你說什麼大道理,我也知道你聽不懂,但是有一件事你肯定懂。”
“知恩圖報,衍北對你那麼好,你忍心看着他衆叛親離,爲了你變成一個不孝順的逆子嗎?”
顧詩若本是不會去聽取這些讒言碎語,對於她來說能夠老老實實的待着就足夠了,她的認知裡告訴她,莫衍北真的不想要她了的話會主動跟她說要她離開。
可是現在,她真的想要讓一個唯一對她關心的人陷入那麼難堪的境地嗎?
沉默不言,小腦袋耷拉着。
馮美惠很有耐心等着她的回答,良久,顧詩若才低啞出聲回答,“我明白了,我不會給衍北添亂的…”
聞言,馮美惠嘴角纔算是流露出一抹笑意,“顧小姐真是個明事理的人,我希望你能夠真的說到做到,不要讓衍北爲難。”
顧詩若失魂落魄的從洗手間出來,茫然的看着前路,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兒…
隨後出來的人側了個身,冷冷開口,“出來吧”
從拐角處出來的人,眉目溫漠,眼底含着一抹極鬱濃黑,眉宇間隱有不滿,“你話說太重了”
“我不說重點,按照她現在的性子怎麼可能聽得懂?這不是你想要的嗎?剛剛好逼走了她”馮美惠面露諷刺,帶着幾分不屑望向那人,“我是搞不懂你們,圍着一個傻子轉什麼?難道這個世界上女人都死絕了只剩下她一個?”
“我只要她”幽深雙眸印着漸行漸遠的窈窕身影,瀲灩着詭異暗色,馮美惠盯着他瞧了一會,旋即笑開了花,“沒想到堂堂傅氏總裁也是個癡情種,都這樣了還要費盡心思去挽回?”
說着,她頓了頓,眉目舒展開漾着光華,“算了,反正你來我往,我要莫衍北你要顧詩若,和平合作,兩不相欠”
傅雲墨淡漠的睨了她一眼後便擡步離開,沿着顧詩若離開的路線走,獨留在原地的人肩膀微微聳動,脣角輕勾起一抹嘲諷笑意。
遙想起兩天前,這個男人忽然間找上了她,說是要跟她做個交易,沒想到他所謂的交易就是讓她來當一次惡人…
……
顧詩若落寞的獨自在街上亂走,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跟着。
她會給莫衍北帶來麻煩,會讓他成爲一個笑話,他的媽媽也不喜歡自己…
還能夠去哪兒?
臉上一涼,她呆滯的擡起頭去看,朦朧細密的雨點接二連三的砸在她臉上,顧詩若眼眸微暗。
雨點越下越大,周遭的人都開始跑步躲雨,只有她一個人還在大街上亂走,像是沒有知覺一樣,任由豆大的雨珠砸到身上。
“下雨了怎麼都不知道找個地方躲雨?”驀然,一道低沉的嗓音夾雜着雨聲輕響在耳邊,顧詩若僵硬的側眸去看身邊的人。
雨滴順着俊逸的臉龐滑落,向來梳妝齊整一絲不苟的黑髮也被浸溼鬆軟的耷拉在前額,他脫下了身上的西裝外套罩在顧詩若頭上幫她擋雨。
“你…”才啓脣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莫名被哽了喉嚨。
看到傅雲墨的那一刻,眼眶溫熱酸澀,隔着雨幕看他,忽然間就崩潰了情緒,主動撲進了他懷裡放聲痛哭。
低低啜泣,“我很努力去做好了,爲什麼她們還是不接受我?我真的是個傻子嗎?”
喉結輕滾,遲疑着緊緊抱住了她,嗓音低啞,“沒有,你做的很好,不怪你。”
別人都在躲雨,只有他們兩個人毫無反應,傅雲墨抱着她心臟痠疼,輕聲哄着,“不是你的錯,別哭了”
夏天的暴雨說來就來,下的急促又驟大。
頃刻間天空便烏壓壓的一片,暴雨傾盆,電閃雷鳴。
傅雲墨帶着她躲進了附近的便利店裡,拿來了乾毛巾和溫水,一言不發的幫她擦乾溼頭髮,什麼都沒有問也什麼都沒有說。
顧詩若呆呆的捧着熱水杯,看到外面飛濺起的雨水,輕聲發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手微頓,眼底深色如墨暈染,“你很不想見到我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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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覺的捏緊了熱水杯,顧詩若沒有回答。
不是那樣的,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對這個僅僅只有幾面之緣的人那麼依賴,貪戀他身上的溫暖,正是因爲這樣,所以她在害怕。
怕有什麼不曾被髮掘的陰暗正在慢慢發酵等着破土而出,怕知道被封藏起來的記憶後會無法接受…
靜默無言的躲在便利店裡坐着,外面的雨勢絲毫沒有減弱,反而越下越大,便利店的店主都開始拿沙袋堵水,防止雨水進入店內。
“詩若,你是不是已經開始慢慢恢復記憶了?你記得我所以害怕見到我是嗎?”最瞭解顧詩若的人只有傅雲墨,僅僅只是一個細微的表情,他都能夠窺測到她的內心世界。
抱着保溫杯的手指愈發收緊了力道,指節微凸泛着青白。
傅雲墨忽然間側過了身,視線緊鎖着她,“你記得我,也喜歡我,是不是?”
“沒…沒有…”她越說聲音越小,遲遲不敢跟他對視。
是,他說的沒錯。
從那次在林子裡迷路開始,她腦袋就一直隱隱作疼,有什麼破繭而出的記憶正在翻滾咆哮,她確實隱約想起了一些事,只是記不真切。
顧詩若不想面對,傅雲墨也沒有逼着她回答,而是起了身去幫店家搬來沙袋堵門。
暴雨持續了一個下午,水位線也開始上漲,低窪路段的街道水都能夠沒過膝蓋了。
店主急匆匆的跟傅雲墨交代說,“我兒子還在幼兒園等着我去接,現在我也等不及了,你們若是不想走,那就請你們幫我守一晚店可以嗎?”
傅雲墨側眸深深看了一眼坐在窗邊的人若有所思,旋即,應承了下來。
得到了保證後,店主急忙離開去接自己的兒子,顧詩若看到窗外飛奔出去的人影時,疑惑發問,“他怎麼走了?”
“他要去接兒子,讓我們幫忙守一晚店面”
“噢”像是想起了什麼,顧詩若更加狐疑的打量着傅雲墨,“他這麼放心你嗎?萬一我們要是將他店裡的財物都帶走了怎麼辦?”
“錢和兒子的命,哪個更重要?”
傅雲墨的反問令顧詩若沉默了下來,當然是兒子的命重要,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在性命面前,其他的東西都顧不得了…
“喝點薑茶,剛淋了雨驅驅寒,免得感冒。”他將剛泡好的薑茶放到顧詩若面前,看着她乖巧的捧着杯子喝茶,傅雲墨眼底深意更濃。
他果然沒有想錯,顧詩若是真的在慢慢恢復,剛剛的說法完全不像是一開始相遇時那個心智殘缺的顧詩若能夠問出來的問題…
夜幕漸漸降臨,烏雲仍舊沒有散開,雨還在下。
她惆悵的盯着外面連綿不絕的雨水,嘆氣道,“這雨要下到什麼時候?”
“不清楚”嗓音淡淡,回答的話語也簡短。
便利店內滲進了水,傅雲墨看了一眼腳下蔓延過腳踝的水,啓脣道,“水漫進來了,先清水”
說着,他便起了身去拿工具,顧詩若也跳下了高腳椅,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一點一點將水舀出去。
在裡面的傅雲墨看見正在極力舀水出去的人,心思微頓,擡手將電門總閘拉下。
店內一片漆黑,顧詩若僵在了原地。
“停電了嗎?”四周沒有人迴應,靜悄悄的令人慎得慌,連原本開着的大門都自動關了起來。
瞳孔驀地收縮,捏緊了手,“傅雲墨?傅雲墨你在嗎?”她聲音有點發抖,艱難的在暗夜裡搜尋,每走動一步,都會帶起嘩嘩水聲。
接連試探着叫了好幾聲都沒有回答她的話,顧詩若腦內觸電般的閃過火花,零散的片段躍過。
一樣漆黑的四周,一樣的黑夜,她跟誰待在一起?
那個人在跟她說什麼?
“你放心,我會把你安全帶回到傅雲墨身邊”
誰在說話?
顧詩若無力的蹲了下來蜷縮成一團,蛇…還是蛇…
痛苦的捂着頭,爲什麼會有蛇?那個被蛇纏着的人到底是誰…爲什麼要送她回去傅雲墨身邊…
傅雲墨…
脣瓣微顫,無意識的低低啜泣出聲,“救救我,傅雲墨,救我…”
“怎麼樣?試試看他肯不肯爲了你去死?”
如同被切斷混雜的電子音,一顫而過,水從四面八方涌來,嗆進了喉嚨,無法呼吸,眼睜睜看着自己沉溺進深海。
“不要!”她尖叫出聲,害怕的瑟縮着。
驀然,她整個人都被抱進了溫暖的懷裡,她聽見那個人的聲音,“不要怕,我在這裡,我一直都在這裡”
將臉深埋進對方懷裡,揪着他的衣襟,哭着控訴,“你爲什麼來的這麼晚,我等了你那麼久,你爲什麼不早點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