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怎麼樣,我是不是真的不可以懷孕?”顧詩若緊張的捏着裙角,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正在翻看檢查報告的主治醫生。
“以前做過人流?”
微怔,顧詩若輕輕點頭,“是,以前做過一次流產手術”
“我看你的身體指標不太好,而且宮寒根本不適合懷孕”
“宮寒?”
主治大夫是個將近五十歲的女人,她將檢查報告放下後,直直望向顧詩若,嚴肅道,“嗯,你流產手術後沒有好好休養?傷了本體又損壞了子宮,現在要懷孕恐怕很難。”
“可是醫生,真的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宮寒不是可以治療嗎?”
“對,宮寒是可以治療,靠着後期慢慢調理也不是沒有可能懷孕,但問題是你的情況很複雜,子宮就相當於一個培養皿,現在你的這個培養皿受到了損害,就算後期懷孕了也很難保證不會二次流產,何況…”
主治醫生抽出了一張病歷報告看,神情格外肅穆,“你這年紀輕輕的還沒到三十歲就已經一堆毛病了,這身體素質還不如一個老年人的,接受過兩次腦部的大型手術,身體素質連撐住自己都很勉強更不要說懷孕了,再不知道好好珍惜,我看你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多久”
“小姑娘,我看你年紀也跟我女兒差不多,怎麼好好的一副身體給糟蹋成這個樣子了?你丈夫呢?沒跟着你來?”
她精神恍惚的坐在凳子上,來的時候還是抱着一絲希望的,現在算是徹底泯滅了念想,顧詩若緊了緊手握着拳頭。
見到她情緒低落,那醫生無奈的長長嘆了口氣,“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得多了,仗着年輕就放肆糟蹋自己的身體,現在說想要孩子就想要孩子,這個世界上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主治大夫俯身寫着病單,邊開邊吩咐道,“你也不要太難過還是先調養好自己的身體狀況再說”說着,她撕下了單子交給了顧詩若,“這上面有個老中醫的地址和電話,你可以去找他看看開幾貼中藥先慢慢將身體狀態調整好”
“可以懷孕嗎?”她滿腦子都是這件事,看向醫生的眸子裡也刻滿的乞求。
“可不可以懷孕我也沒有辦法現在下定語,你現在當務之急是將身體狀況調整回來,先找他看看,然後再回來醫院複診做個系統全面的檢查,最關鍵的就是你腦部的問題,這是個隱憂。”
從主治室出來的時候,顧詩若失魂落魄的晃盪着。
她沒有勇氣讓傅雲墨跟着進去,再三乞求他留在外面等着,選擇自己一個人去面對未知的結局。
捏着包包的手指節泛着青白,恍恍惚惚的被人拉住,“詩若,怎麼了?”
眼圈一紅,她搖了搖頭,悶聲不吭。
傅雲墨沉着了下來,心底隱約知道了結局,看到她難過的低着頭悶聲不吭,心臟驟然一緊,將人抱進了懷裡,啞聲安撫,“沒事,沒有就沒有,別爲難自己”
“對不起,我很沒用,連孩子都給不了你”
“不怪你”他猜到結局了,所以對顧詩若現在拿到的結果不意外,沒有孩子就沒有吧…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顧詩若情緒不高,傅雲墨也沒有強求着她說話,而是選擇了靜靜陪伴。
坐在長椅上良久,垂着長睫發呆。
良久,她像是回了神,看向一旁站着的男人,輕聲道,“都來了醫院,就去看看你父親吧”
顧詩若來醫院檢查只是個噱頭,她本意就是想要給傅雲墨一個臺階下,帶着他去看看傅霆彥,無論他們父子兩鬧得有多僵,血緣總是割捨不下的,正如那天他告訴自己的一樣,她對顧森山總是有那麼一份憐憫在,反言之,傅雲墨對傅霆彥也一樣。
“我不去”
“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去一趟吧!在他接受懲罰之前,去看他最後一面”她溫靜的眉眼映着光澤,恬靜而安然的端坐在長椅上,格外嚴肅。
喉結艱難的滾了滾,倏忽,手被握住,顧詩若拉着他往裡走,輕聲道,“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我知道你想見他,趁着還不晚”
醫院走廊格外幽靜,消毒水味道也分外濃郁,刺人鼻尖。
步伐沉穩的走到了病房門口躊躇不前,顧詩若悄悄拍了拍他的手背,柔聲道,“去吧,把你這些年想說的話累積下來的怨氣發泄出來”
不讓傅雲墨挑明瞭這件事,解開這個心結,他這一輩子恐怕都不得安生。
鬆開了手,顧詩若壓着嗓音,“我在外面等你,無論如何,你都還有我”
溫柔淺笑,往後退了一步,安靜等着他,傅雲墨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病房內的人,手掙扎了下最終還是開了門。
傅霆彥看到他的時候也很驚訝,“你怎麼過來了?”
“來看看你是不是得了報應”
眉目寡淡,眼底涼薄如水,連帶着說出的話都難聽刺耳。
“混賬!我是你父親,現在我受了傷你還在這落井下石?是不是等我死了你還要找人來載歌載舞啊!?”
“你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他關了門,踱步進屋。
傅霆彥被他的話氣的夠嗆,怒瞪着他,隨即像是自我緩解了下來,忍着怒氣,“你到底過來幹什麼?就是來看看我死沒死?”
“呵”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聲,眉目間輕嘲頗濃,“沅夏安的事情是你做的?”
“沅夏安?”傅霆彥愣了兩秒,旋即想起來沅夏安是衛家女兒的事才反應過來,“我做了什麼?”
“還裝蒜?找人去滅口,這事不是你的主使?”傅雲墨言語裡多少帶了點試探之意,被他問的火氣徒然增生,“我滅了什麼口?她出了什麼事要賴在我頭上?”
“是嗎?”饒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要是忘了我可以提醒你,沅夏安的車禍難道不是你安排人去做的?”
“車禍?”傅霆彥濃眉一皺,威嚴盡顯,“我沒有找人去僞造什麼車禍,更沒有必要對一個小姑娘下手”
他話說的大義凜然,可實際上他確實準備對沅夏安下手,衛家的人留在這個世界上一天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威脅,不止衛家連那個女人都不能夠活着留在這個世上。
只不過他還沒有下手,這段時間一直在忙着工程的事情無心分神,現在的車禍又是怎麼一回事?
不動聲色的將他的反應收入眼底,傅雲墨心生疑惑,這種反應不像是做過了事情後該有的,倒像是真的對車禍的細節一無所知…
如果不是傅霆彥,那是誰想要害了沅夏安的命?
“真的不是你?”
傅霆彥冷哼了一聲,“不要將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到我身上,我要是真的想害了那女娃娃的命根本不需要遮掩”
聞言,傅雲墨愣怔了兩秒,他說的確實是實話,傅霆彥想做的事情從來都不會遮遮掩掩,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他也沒有必要在自己面前裝不知道。
這麼說來,沅夏安的車禍真的跟他無關,那是誰要傷害她?
傅霆彥挑眉看了他一眼,渾厚有力的嗓音卷着難聽的話語繞進他耳裡,“我可警告你,不要跟那個女人走得太近,遲早有一天你會被她毀了”
“不關你的事”
他站起了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猝不及防的聽到了傅霆彥冷淡的話,“以你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我不讓你接近她的原因,我是爲了你好,你這樣做只會自毀前程,紙包不住火”
“那也是你造下的孽債,傅霆彥,你後悔過嗎?十幾年前,她打電話給你求你回來看她最後一眼的時候,你有想過要回來嗎?”
這個她指的是誰,他們父子兩人都心知肚明,傅霆彥沉默了半晌,才漠然啓脣,“她是個好女人”
“然後?”
看了一眼背對着自己的傅雲墨,他臉色晦暗不明,“什麼然後?我也是爲了這個家好,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她大限到了,要死我也留不住,就算趕回去了又能怎麼樣?”
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拳,脣角勾起一抹薄涼笑意,自嘲自諷的笑道,“傅霆彥你這種人沒有資格活在這個世上,至少沒有資格以人的身份活下來,禽獸不如的東西”
他骨子裡的血是冷的,無情無義到令人心寒,這十幾年來,傅雲墨以爲時間多少會改變他,會讓他對過去的事情多少抱着一絲愧疚,現在看來,是自己太高看傅霆彥了。
不帶一絲猶疑的拉開了房門離開,在離開之前,他說,“今天是最後一次,以後你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來選擇看他就是個錯誤,抱着那可笑的一絲期待,認爲他或許會回心轉意迷途知返,現在才明白,早就硬了心腸的人,哪裡還能夠知曉回頭的路怎麼走?
沒有見到顧詩若的身影,傅雲墨還愣了半晌。
未知的恐懼席捲而來,當初的陰影始終揮散不去,他急匆匆的找她,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手緊了緊,迷茫的站在醫院大廳內。
“雲墨,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來了?”熟悉的嗓音救贖了他,傅雲墨鬆了口氣的同時,猩紅的雙眸緊鎖着她,惡狠狠的拉着她說道,“你一個人跑到哪兒去了?怎麼一聲不吭的跑掉,你不知道我會擔心你嗎?”
接踵而來的提問令顧詩若愣了愣,不自然的扯着嘴角乾乾一笑,“我就是去了趟廁所,你別大驚小怪的,我都說我會留在原地等你就一定會站在那裡等你”
傅雲墨眉頭深鎖,不滿的盯着她看了很久,似乎是在確認她所說之話的真假。
她心虛的躲閃開視線,“這麼快就談完了?怎麼樣?還順利嗎?”
一番問話成功的將他的注意力轉移開,傅雲墨捏着她胳膊手的力道鬆了些許,沅夏安的事情不是傅霆彥做的那還會有誰想要置她於死地?
這件事情不如果查清楚,恐怕他們也無法安心下來,傅霆彥做了替罪羊,這就證明背後還有其他潛在的危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