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而過的車輛繁多川流不息,她的視線一直都看着車窗外,斑駁而過的光影落在她臉上,形成一幅一幅交爻而過。
車內只有清淺的呼吸此起彼伏,眸色微閃,她悄悄側眸,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身邊兩拳相隔的人。
他的視線也在窗外,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車內的人。
看着他俊逸出塵的臉,顧詩若有些許恍惚。
他突然間出現,向沈宋宣示了主權,也給了她自尊,沒有挑明事實,反倒是幫她遮掩了下來。
離開的時候,沈宋的臉色鐵青,那模樣似乎是恨不得撲上來掐死她,可反觀傅雲墨卻像是沒事人一樣愜意。
他牽着自己走的時候,也只留下了一句話,“我的人我是不可能讓她受委屈,沈總還是多留點餘力,準備迎接更大的驚喜。”
驚喜?對於沈宋來說,這是驚嚇吧!傅雲墨是在跟沈宋下警告,這事還沒完,也不會就此罷休,就算是她肯,傅雲墨也不可能收手。
“想問什麼?”早在閉合的車窗上就看見她鬼鬼祟祟的偷看自己了,見她面露猶疑,他纔出聲問了這麼一句。
她怔了怔,舔了舔乾澀的脣瓣,“你不是在醫院嗎?怎麼會過來這邊?”
“我要是不來,你怎麼脫身?”
他沒有轉身看她,顧詩若看着他寡淡的側顏許久,垂下了眼睫。
傅雲墨的話說的這麼理所當然,彷彿就是爲了能夠讓她順利脫身才過來,可是有必要嗎?
他們兩個人之間,不就是被利益牽扯起來的合作關係嗎?最多...
最多也就是牀伴罷了,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說着不要對他動心,可是他做出來的舉動,卻無法讓她不多心,這樣下去,會淪陷的...
側過頭,用力閉了閉眼睛,甩掉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
她真的猜不透傅雲墨的心思,只是剛剛他站過來,牽着她的時候,她體會到了平生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甚至讓她萌生了想要依賴的想法,可是依賴?傅雲墨是她最不應該產生這種想法的人。
看着車窗外出神,倏忽,她美眸一滯,懵懵懂懂的開口問道,“不回醫院了嗎?”
“呵”他轉眸,眼底滿是淺淺笑意,促狹一笑,“你是真把醫院當成自己的家了?還沒住夠?”
“...”莫名被他的話一噎,她嚥了咽,平復了下心情。
“我以爲你還要...”目光落到他脖子上,他穿着高齡毛衣,是爲了遮住脖子上的傷嗎?
顧詩若沉默了下來,目光灼灼,“你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嗎?”
頭頂一重,他擡手拍了拍她發頂,並未搭話。
顧詩若感覺到很尷尬,傅雲墨醒過來以後,整個人就變得舉止怪異,連說話做事也都能夠引起人的無限遐想,產生錯覺。
車子緩緩停下,車門被拉開,她看着率先下車的人,長身玉立。
倏忽,眼前多了一隻瑩白如玉的大手,她順着手往上看,對上他滿含笑意的眼睛時,遲疑着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下車後,站定在他身邊,輕聲問道,“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我餓了”他牽着她往裡走,聽到她的話,也只是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
傅雲墨帶她來的是一傢俬人料理店,她之所以會知道這裡,是因爲當初跟沈宋在一起的時候,對這裡也略有耳聞,據說主廚是法國的頂級廚師,曾在美食比賽中多次奪冠,要請到他來主廚,不單單是錢的事,就算你有錢也很難請得動他。
因此這間店也水漲船高,因爲這家店的老闆能夠請動這尊大佛,就足夠充當噱頭了,來這裡吃飯的人不單單是財富,連地位都很高。
幽靜的環境,典雅精簡的裝修風格,都令人感覺到舒適怡然。
被引領着往裡走,看着服務員拉開了椅子後,顧詩若才施然落座。
坐在傅雲墨對面,被他這麼盯着,顧詩若感覺到很不自在,偏開了視線,低聲道,“你看着我做什麼?我臉上有東西嗎?”
他彎脣笑了笑,眉目柔和。
一旁的人拉着小提琴,優雅樂音,略顯昏暗的環境,營造出曖昧的氛圍,她看着中心區域翩翩起舞的人,兀自出神。
這算是她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嫁給沈宋以後,他基本上不管她的死活,更不用說會帶她來這種地方吃東西了,能夠進來這裡的人都是申城權貴,而她充其量只是家庭主婦。
當初沒有嫁給沈宋之前,她是顧家大小姐,可是母親的家教嚴厲,從來都不許她亂來,更不用說是有這個閒情逸致來吃喝玩樂了。
沒有想到她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成爲了母親一生的污點。
看着侍員將紅酒倒好,她彎脣笑了笑,餘光撇過,卻沒有想到傅雲墨正在看着她,眼底複雜的神色,她不懂。
“先吃東西”他淡漠出聲,姿態高雅矜貴。
她小口小口的吃着意麪,不時會掀眸去偷看那端坐着的人。
傅雲墨還真是有讓女人瘋狂的資本,就這個角度,微微低垂着頭,額前碎髮懶懶耷拉下來,少了份過去的凌厲迫人,多了份隨和溫潤。
最是那低頭一瞬的溫柔,俘獲人心。
她抿了抿脣瓣,收回了視線。
“顧小姐”正戳着意麪發呆的顧詩若,聽見這聲叫喚,她纔看向叫她的人。
那人穿着制服,顯然就是這家店的員工,只是他手裡正捧着一大束鮮豔欲滴的玫瑰花。
“顧小姐,這是我們老闆送給您的。”
她輕蹙秀眉,狐疑的看着那人,“你們老闆?”
侍員只是禮貌微笑,輕輕頷首。
“收下吧”這話是傅雲墨說的,顧詩若看了他一眼,而他像是毫無所見一樣,只專注的吃東西。
她伸手接過了那一大捧玫瑰花,輕聲道,“謝謝”
老闆?他們老闆爲什麼要送玫瑰花給她?
玫瑰的清香陣陣撲鼻,她低下頭嗅了嗅,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揚起。
不管是誰送給她的,總之這是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束玫瑰花。
現在想想當時年少的她是多麼天真,沈宋連跟她戀愛的時候,都不曾送過她分毫,可是她竟被盲目的遮住了眼睛。
以爲沈宋就是她的白馬王子,抱着幻想和滿心歡喜嫁給了他,得到的就是殘酷的現實,拖着血淋淋的身體離開了他,埋葬了那段過去。
“喜歡嗎?”
顧詩若捧着花,心思都在第一次收到別人送的玫瑰花上,也沒多想,不假思索的回答,“嗯,喜歡。”
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擡眸,看向傅雲墨。
見他已經放下了刀叉,只是靜靜坐在她對面,視線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這花是你送的嗎?”她小心翼翼的開口,將自己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
傅雲墨沒有說話,只是拿出了深藍色的絨毛盒子。
她下意識的捏緊了花束,看着他的動作,莫名感覺到很緊張,心底隱約知道他現在要做什麼了...
看着他起身,單膝下跪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顧詩若被他嚇到了,結結巴巴的出聲,“傅先生,你這是...”
“別說話”他一句話,堵住了顧詩若的嘴,閉緊了脣瓣。
看着他將盒子打開,裡面的鑽戒正耀着璀璨的光芒。
他拿出了戒指,目光沉沉,眉目溫柔,連帶着聲線也緩和了下來,低磁喑啞,“說你願意”
“我...我願意什麼...”她摸不準現在傅雲墨又是鬧什麼幺蛾子,躲閃着他令人迷醉的眼眸,那裡的溫柔是她不敢去攀爬妄想的。
“你的不幸終結了,你願意讓我來爲你製造這一生的幸福嗎?”他彎着嘴角,眼底似是隱隱有寵溺耀着,令她誤以爲傅雲墨真的是對她情深似海。
她敏感的察覺到自己的心臟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心絃被撩動了。
看着傅雲墨俊逸的臉,她輕輕點頭,淺笑盈盈。
就算是個夢境也好,至少此刻她可以矇騙自己,她是真的遇見了能夠爲自己遮風避雨的人,此刻她不想要去深究,他這麼做的目的,更不想要去揣測這場盛宴,究竟是不是鴻門宴。
她只知道此刻的她是幸福的,傅雲墨給了她人生中從未體驗過的事,給了她感動和溫暖,哪怕他對自己只是虛情假意,現在的她也甘之如飴。
看着那枚戒指被緩緩推進指間,她長長鬆了口氣。
周遭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似乎是在爲他們祝福。
看到他溫柔的淺笑,顧詩若心內思緒萬千。
手指輕撫着冰冷的鑽戒,扯了扯嘴角,淺淡一笑,輕聲道,“謝謝你”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都謝謝你給了一個難忘的回憶。
這話她爛在了肚子裡,也沒有說出口。
她微垂着眼瞼,眼睫輕顫着,眸裡隱隱有水光閃爍,傅雲墨坐回到了位置上,看到她的樣子,嘴角弧度加深,眼裡也滿是細碎淺光。
眼底掠過一抹意味不明的暗光,手輕輕晃動着紅酒杯,舉杯示意,隨後湊近了杯口,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