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雖然跑的飛快,可寧歡若想追上它也不是難事,但她此時的目的根本不在追它,而是要讓它帶路,所以一時間又怎麼肯追上,只是同它保持着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確保不會跟丟它。
但是追着追着,她卻聽到了身後“嚓嚓”的踩雪聲,伴隨着的還有阿布的喊聲,應該是她也跟了上來。
這讓寧歡有些着急,雖然阿布這個丫頭挺討人喜歡,可是通過這幾日的接觸,她卻可以斷定,這丫頭的心是完全在墨染空那邊的,所以,若是讓她跟了上來,她就算有機會都跑不了。
於是她盯着前面的黑兔子,心中則不停地催促道:“我的兔子爺爺唉,你倒是快點跑,快點跑呀,快點領我找到下山的獸路,到時候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你逃出生天,我也逃出生天,那該有多好。”
可是無論寧歡怎麼着急,她前面的兔子也不知道,而且不知道爲什麼,漸漸地,這隻兔子的速度竟然慢了下來。
她慢了,意味着寧歡也要放慢速度,更意味着她身後的阿布也越來越近,這讓寧歡心急如焚,恨不得找根鞭子,狠狠的抽前面那隻老兔子幾下,省的讓它連逃命都這麼磨蹭。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卻見前面的老兔子突然間不動了,竟然是停下了,這把寧歡嚇了一跳,難不成這隻老兔子想要“繳械投降”,寧願被吃了,也不逃跑了?
還真是一隻沒出息的兔子!
可就在寧歡奇怪的功夫,那隻黑兔子突然間緩緩地回過頭來,一雙通紅的眼睛不但一眨不眨的看向寧歡,而且那裡面竟然充滿了憤怒……沒錯,就是憤怒!
被它的眼神嚇了一跳,寧歡抓了這麼多回兔子,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呢,難不成這隻老兔子已經成精了?
而隨着她又向前跑近幾步,這才發現,這隻兔子說是兔子,卻也不像是兔子,因爲這隻“兔子”的門牙比一般兔子的要長出很多,甚至露在脣外,被雪光一映,門牙閃爍着瑩瑩的青光,就像是兩把守門的鋼刀!
這又把寧歡嚇到了,可好奇心還是讓她又向前走了幾步,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看到“兔子”身後的茫茫雪原中間,有一條細長的小路正蜿蜒的向前延伸下去,那方向看起來是向下的,可不就是她夢寐以求的下山的路。
寧歡大吃一驚,連忙狠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這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的確是有一條下山的路近在眼前。
這讓她欣喜若狂,連忙加快腳步向前衝了過去,想要繞到“兔子”後面下山,而這個時候,卻見“兔脣”似乎動了動,她那兩顆尖刀似的門牙也閃了閃,彷彿在說些什麼。
“兔子”說話,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這讓寧歡也多了一絲警覺,下意識的就想停下來,想要先聽清它說什麼。
可是也不知道是風太大還是怎麼的,她卻半個字都聽不到,反而身後阿布的聲音更加近了。於是,在“兔子”的脣又動了動之後,她忍不住問道:“喂,你是什麼東西,你想告訴我什麼?”
邊說着,她又忍不住向前走去。
這個時候,阿布的聲音她已經能聽的清清楚楚了,她聽到她在她身後說:“大人,那不是兔子,你可千萬別上它的當,它是……它是……”
阿布後面的話被一陣風給捲走了,寧歡一個字都沒聽到,而此時,她已經到了“兔子”面前,低頭看看它,又看了看它身後的路,喃喃的說道:“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如你所願!”
終於,這一次
,寧歡聽到了一個尖細的聲音,像是少女,又像是男人,總之是異常的難聽。
而說完這句話之後,這隻“兔子”一轉身,沿着它身後的那條小路跑走了。
雖然覺得詭異,可路就在腳下,寧歡又怎麼能忍住不往前走,可這個時候,她一擡頭,卻突然在小路的盡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緊接着,只見那個身影回過頭來對她一笑:“寧大哥,馬上就到孤鳴城了呢!”
這句話讓寧歡一激靈,立即停住了腳步,與此同時,阿布的聲音也穿透風聲傳了過來。
“大人,那是訛獸,那不是兔子,不是兔子呀,您千萬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是……”
訛獸?那是個什麼東西!
可阿布的提醒還是太晚了,這句話只在寧歡的腦中閃了一下,一股怪風大力的從她身後吹來,然後她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向下一沉,整個人都向下墜了下去……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哪裡有什麼下山的小路,又哪裡有第五姬,更沒有什麼大黑兔了,她能看到的只有兩旁飛速上移的懸崖峭壁。這會兒她才真正清醒了……她竟然是從山上掉下來了!
她驚恐的看向崖邊,卻見一雙詭異的紅色眸子正巴在懸崖頂上看着她,此時,它的眼睛裡正充滿了幸災樂禍,不是那隻“兔子”是誰……不對,阿布說它是訛獸,顧名思義,不就是專門騙人的妖怪嗎!
兩旁的風聲呼呼作響,寧歡的心中卻沮喪無比,此時,她的腦子中突然冒出來老軍頭之前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戲文:哇呀呀,這正是出師未捷身先死,楞哩楞鐙鏘……
可就在寧歡覺得自己這次必死無疑的時候,她突然覺得眼前有什麼東西一閃一晃,然後,一堆亂七八糟的紗簾撲在了她的臉上,而下一刻,她已經下意識抓住了掛着這堆紗簾的東西,卻是幾根雖然不粗,卻很結實的柱子。當意識到這是什麼東西的時候,寧歡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雖然冷風呼呼地灌進她的嘴裡,讓她連氣都喘不上來,“嗖嗖”的刮過臉頰的冷風更是像刀子一樣,但是什麼樣的感受也比不上她此時劫後餘生的喜悅!
等她被重新帶上懸崖,踏踏實實的趴在了冰涼的雪地上之後,就連她自己也不得不感慨一聲:喵的,老子真是命大!
她急忙擡頭,卻見在她旁邊,一頭巨大的九頭怪獸正搖晃着它的腦袋“呵呵”亂叫着,寧歡怎麼聽怎麼都像它在笑。
就在她發呆的功夫,卻見一隻怪獸的頭已經向她垂了下來,眼睛彎彎,於是她終於可以確定,這隻醜陋無比的腦袋竟然真的是在笑。
這個腦袋她又怎麼會不認得,不就是前兩天下山買東西的時候,鬼車的腦袋嗎?而也正是這同一顆腦袋,在回來的時候狠狠嘲笑了她一番,實在是一顆最可惡的腦袋。
可是,可惡歸可惡,這次怎麼也算是它救了她,寧歡想站起來向它道謝,可是她的腿直到現在還哆嗦着,剛剛站起來一下,便又是一軟,結果又重新坐到了雪地上。於是這更讓這顆鬼車頭覺得有趣,而且,或許是墨染空不在的緣故,它不再像上次那樣小聲的笑了,竟然是扯着嗓子大笑起來,聲音在腳下的深淵中迴盪好久都不消失。
雖然很感謝它,可這下還是徹底把寧歡惹毛了,她抓起一把雪扔向它,怒道:“醜八怪,老子差點摔死,你很開心是嗎?”
“呦,你這次算猜對了,呵呵,哈哈哈,哈哈哈!”聽到寧歡這麼說,這隻鬼車頭笑的更張狂了。
這個時候,阿布也趕到了,急忙攙起坐在地上的寧歡,關切的
問道:“大人,您傷到沒有,您剛剛怎麼就自己跳下去了,嚇死奴婢了,嚇死奴婢了!”
寧歡拍了拍身上的雪粉,恨恨的說道:“你也說它是訛獸了,自然是把我給騙了,讓我以爲……”
“讓大人以爲什麼?”
寧歡立即吞下了後面的話頭:“讓我以爲能抓住它呀,結果我一撲,就掉下去了,喵的,它呢,跑哪裡去了?讓我逮着它,一定扒了它的皮,吃了它的肉……”
只是聽到寧歡的這番話,一旁剛剛嘲笑她的鬼車頭卻響起兩聲怪笑,然後突然道:“嘿嘿,你要吃了它的肉,也說不出真話來了,不過你現在也差不多,差不多,呵呵呵……”
被它說的心中一凜,寧歡根本不敢看它,而這個時候,卻聽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別說了,該回去了,墨君該是等急了!”
啥!
寧歡聽了心中更驚,連忙擡頭,卻見剛纔嘲笑她的那隻頭看向另外一隻,顯然,剛纔那句話應該是這隻頭說的。
這會兒她才終於明白,原來這些鬼車頭們,不是隻有一個能說話,竟是所有的都能說話,只不過,其餘那八個沒有這個這麼討厭,這麼多嘴罷了!
而聽它們的意思,它們是墨染空專門派來跟着她的。只是,被這麼一個龐然大物跟着,她不可能看不到它們呀,難不成它們還會隱身不成?
這個時候,阿布也開口了:“大人,咱們真的該回去了,這山中不知道還會出什麼怪物,若是再出什麼事,可該怎麼辦?”
這會兒,寧歡的豪情壯志也被磨得差不多了,不用阿布說,她也想打道回府了。而且,就算她找到了下山的路又怎樣?有這隻鬼車跟着,她什麼都做不了。
可是想到那隻差點害死她的訛獸,她卻還是覺得心有不甘,轉頭看向阿布:“不是還逮了三隻嗎,在哪裡?”
抓不着老的,也只能帶回去幾隻小的出出氣了。
看到她如此生氣,阿布也不好違拗,不過好在寧歡也沒說不回去,這也讓她稍稍放了心。於是她急忙應道:“既然如此,大人請跟我來!不過咱們可說好了,一旦取了小獸,咱們就回去,大人可不能再使性子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寧歡不耐煩的說道。
而這個時候,那個沉穩的鬼車聲音又開口了:“我們在這等。”
“嘿嘿,嘿嘿嘿……”
不用說,這後面的笑聲,肯定是那個話多討厭的鬼車頭了。
寧歡實在是不想理它,拉着阿布轉身就走,只是,當她們到達套住小訛獸的那棵枯樹的時候,卻發現,原本的三隻訛獸,如今只剩下了兩隻,那隻灰色的訛獸竟然跑掉了。
剩下的那兩隻雪白雪白的小獸,正瞪着兩雙紅通通的眼睛可憐巴巴的看着她們。寧歡走過去將它們拎起來,惡狠狠地說道:“既然不能吃肉,回去就剝了你們的皮做褥子,訛獸的褥子我還從沒鋪過呢,正好新鮮下!”
兩隻小訛獸立即慌亂的叫起來,“吱吱”的聲音,叫的人心都碎了,阿布不忍心,急忙從寧歡手中將訛獸接過來,慢吞吞的說道:“這兩隻小獸也挺沉的,不如就讓奴婢幫大人拿吧,大人,看起來又要下雪了,咱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說着,她將兩隻小獸抱在了懷裡,可憐巴巴的看向寧歡。
看她的樣子,一副以爲自己真會剝了那兩隻小獸的皮似的,寧歡很是無趣的撇了撇嘴,然後應了一聲:“嗯,走吧!”
說完,她便甩着步子的往崖邊走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