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聽得入了神,說:“我明白了,蔣介石爲什麼派特務暗殺李先生,就是因爲李先生以前是和他們在一起的,現在李先生背離了他們,投向光明,回到了祖國大陸。”
肖克點點頭:“你說對了一半,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正義戰勝了邪惡,李先生終於認識到,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
小芳眼睛泛出光彩:“我看你不但是一個歷史老師,還是一個政治老師呢!”
肖克說:“因爲你小學只讀到四年級,還沒有學習中國歷史,我上公安學校時學習了艾思奇先生寫的著作《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
小芳說:“這和你平時愛讀書分不開,不像我平時只和柴米油鹽醬醋蒜打交道,每天圍着竈臺轉。”
肖克說:“這是革命的分工不同嘛。你的工作也很重要,爲李先生服務,本身也是爲黨的統戰工作作貢獻。”
小芳扭捏地問:“肖大哥,你有女朋友嗎?”
肖克一聽,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他想起自己曾經熱戀的那個生氣勃勃的女孩,可惜她已長眠地下,一朵美麗的花朵過早地凋謝,被梅花黨特務殘酷地殺害了。
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一段美麗的憧憬,一段痛苦的回憶,使這個年輕的漢子曾經痛不欲生,無法面對現實。
肖克起初在大連市公安局工作,因爲大連市是沿海著名港口城市,又是海軍新式武器和裝備的研究重地,一直成爲敵特垂涎之地。兩年前爲了加強全國的反間工作,他又被調到公安部專案組工作。在浙江辦案時,他邂逅了一個姑娘,姑娘長得像一根水蔥,天生麗質。那是個細雨濛濛的日子,富有詩情畫意,在煙霧濛濛的錢塘江畔,她穿着藕荷色的裙子,打着一把淡藍色的雨傘,飄飄悠悠而來,一雙大眼睛,水盈盈的。第一次相遇,他們就有說不完的話,沒想到她從小就喜歡看偵探小說、諜戰電影,特別喜歡看《福爾摩斯探案集》,她想做個女偵探,想學開車、發報、打槍、格鬥,這真是一次奇遇。他來到她的家裡,這是江邊一個小鎮,人煙稀少,艘是一座普通的小木樓,她和奶奶在一起生活。她的家佈置得像個小鴿子窩,牆上掛着許多小布娃娃,櫃子裡是個小瓷娃娃,牀頭擺着幾支各式的玩具手槍。吃過晚飯,他們一起到江邊散步。天已經很晚了,他們依依難捨,在那麼美麗的月光下,她輕輕踮起腳,吻了他,依偎到肖克的懷裡。肖克感到臉上火辣辣的,他覺得心跳加快了,就像抱着一隻溫暖的小動物。
姑娘仰起臉,說:“大駱駝,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喜歡我什麼?”
肖克點點頭。
姑娘說:“我有時感到很寂寞……”說着,嗚嗚哭起來。
肖克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她說:“你把我抱得緊一些,”
肖克使勁摟着她,渾身像火燒一樣。
她還嫌不夠,說:“抱得更緊些。”
肖克使盡全身力氣抱住她,簡直要把朔碎。她突然渾身像觸電般的發抖,上氣不接下氣,臉憋得通紅。肖克以爲她發了病,有點害怕了,大聲問:“你怎麼了?”嘶說話,渾身抖得更厲害,他覺得她全身潮潮的,忽然,她昏了過去。肖克把她平放在草叢裡,只見她面色緋紅,大汗淋漓,肖克用手絹輕輕地擦去她額頭、臉上的汗水……一會兒,她醒過來了,恢復了平靜,大眼睛嘲笑般地望着他,充滿了柔情蜜意。她一骨碌爬了起來,咯咯地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你呀,真是個傻駱駝,大傻駱駝!”說完,一溜煙跑了。她就像一塊花綢子在江邊飄啊飄啊,一會兒便無影無蹤了。肖克以爲自己在做夢,用手一掐大腿,嘿,還挺疼。
後來,肖克回到北京,信來信往,簡直就分不開了。肖克跟組織上彙報了這一情況,組織上派人瞭解了那個姑娘的家庭和社會關係的情況,讓他停止和她的來往。原來艘庭出身資本家,她的父親在“三反五反”運動中畏罪自殺了,母親出身國民黨官宦之家,解放前夕不願留在大陸,但又說服不了自己的丈夫,拋下丈夫和獨生女兒,到了海外。姑娘不但出身不好,而且有海外關係,社會關係複雜。
肖克給她寫了最後一封信,信中說:“我實際上欺騙了你,我有妻子和孩子,我是一個有家室的人,我們不能發展到比同志更進一步的關係。”
這個姑娘叫白緹,是鎮上一個供銷社的會計。
肖克永遠不會忘記他與這個頗有靈氣的女孩的最後一次會面。
那是一個不平凡的深夜。
北京的深夜,神秘莫測。
天暗了下來,深黑的夜空,像浸透了墨汁。
土地廟下坡7號。
肖克在小洋樓周圍轉來轉去,高大的法國梧桐那寬大的葉子把小樓圍得死死的,樓上沒有燈光,自從白薇逃走,居住的老太太死後,這裡更呈現出死一般的沉寂。他見大門緊閉,順着院牆翻了進去。
肖克見院內空無一人,於是點燃打火機,藉着打火機的光亮走進樓,一樓是廁所、廚房和幾間堆放雜物的屋子,有一間屋子堆滿了各種舊式傢俱和字畫,壁上也掛着畫和書法作品。
肖克看到一個書櫃內堆滿了字畫,順手拿起一幅書畫展開一看,原來是一幅字,上面寫道:貧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題款是:蔡若媚,民國三十五年寫於南京。
肖克又拿起一幅書畫,藉着微弱的光亮,仔細一看,是一幅工筆畫,畫的是一朵金薔薇,含苞欲放,三隻粉蝶環抱,題款是:王璇,民國三十七年畫於南京。這幅畫的左上角還有題詩:梅花綻開何時歸?煙雨時節潛入飛。本是帝王多情種,浮沉興落開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