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天驕 ()”
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鐵儼倒愣住了。
他是皇帝,見慣人們對着他躬身或者磕頭,就沒見過這麼大剌剌往他面前一坐的人。
他好奇地擡頭,一眼之下瞬間什麼都忘了。
心裡喝彩。
好個美貌男子!
那般美麗言語不能盡述,因爲尋常的美麗多半都有代表詞,或者清麗或者英朗或者秀氣或者溫潤,這人的氣質卻令人感覺多變,微微上挑的眼角端麗華豔,肌膚卻如雪皎潔,墨發紅脣屬於濃顏的美,瞳仁卻分外清透純澈,他那張臉無一處不詮釋矛盾又恰到好處的美,搭配起來叫人目眩神迷卻又目不暇給,不知該往哪兒看哪兒誇。
鐵儼如無數人第一次看慕容翊真顏的人認真看了半晌,看出一聲遇見美的感嘆,下意識想如此人物何人配得,然後便如被閃電劈中,目光緩緩轉到打橫坐着的女兒身上。
一人春風拂闌露華濃,一人灼如芙蕖出碧波。
什麼叫郎顏女貌,一對璧人,這就是了。
他若有所悟,剛想說什麼,那人已經自來熟提起酒壺,給他斟了一杯。
還要給鐵慈斟一杯,鐵慈搶先一步,面無表情手指一彈,杯子嗖地飛出,嵌到壁上。
鐵儼:“!!!”
有戲!
他那端莊大氣的女兒,他那泰山崩於前色不變的女兒,便是老蕭敬酒她都能笑眯眯幹了,什麼時候這麼矯情過!
慕容翊頓都不打一個,酒壺流暢地轉過一個彎,給自己倒滿。然後向鐵儼端杯。
一臉恭敬地道:“容蔚見過伯父。”
鐵儼:“……”
皇帝陛下聽過各種稱呼,陛下聖人皇帝是最多的,叫伯父的也有,但前面都要加個“皇”字,這麼湊上來第一句親親熱熱就是伯父的,他真沒見識過。
而且他怎麼覺得,這位似乎還覺得喊伯父不夠親熱?
見過自來熟的,沒見過這麼自來熟的。
蓊鬱酒香此刻逸散進鼻端,分外清冽醇厚,隱約還藏一絲異香,鐵儼一怔,下意識道:“萬世香?”
這是大幹名釀之一,釀酒大師百里鬱親釀,對材料、季節、溫度溼度都有極高要求,每年都只有十壇,因其浸泡了極其珍貴的藥材,還有強身療傷益壽延年功效,這酒不對外售賣,出不出手全看百里大師心情,因此有價無市,萬金難求。
鐵儼這樣的身份,都只喝過一兩次,畢竟隱世名門,也不賣皇帝面子的。
而且這幾年大師年壽已高,已經不釀酒,之前的存貨還要自己慢慢喝,早已放出話來,不再售賣此酒,萬世香已成絕響。
這人從哪裡搞來?
尋常的酒,莫名其妙的人,鐵儼哪怕再八卦,也不會理會,要把人逐出的。
然而這酒太珍稀,想到那傳說般的功效,他都心動了。
而且百里的酒一向無法下毒,因爲極其清冽,且遇見任何毒物都會變色。此刻這酒色澤便如一泊軟玉,看着便叫人眼暈。
他把酒杯往鐵慈面前一推,道:“這酒尚可,你便喝上一口。”
慕容翊敬酒沒人理,也不尷尬,又是很自然地轉回來,自己先喝爲敬。
鐵儼也不理他,叫人再送一個銀盃來。
銀盃送上來,鐵儼剛要端杯,忽然頓住。
“容蔚?”
慕容翊微笑點頭。
可算想起來了。
鐵儼轉頭看鐵慈,“容蔚?慈心傳第七卷?”
鐵慈心中呵呵。
盜版影響力還挺大的。
慕容翊再次給鐵儼斟酒,
誠懇地道:“伯父,在下容蔚。也就是慈心傳中,和太女交情莫逆,曾數次互相救命的那位。”
他笑着一指桌上的菜,“這家酒樓做菜粗陋,十八吃慣了我做的菜,我實在不忍她吃這粗菜,便自己下了廚,您也嚐嚐。”
鐵儼盯着那香氣四溢,比御廚不遑多讓的菜色,沉默了。
這些話裡,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
慕容翊也不急,笑容可掬,招招手,外頭慕四送進來銀筷銀碟銀刀,他親自動手,該切的切,該分的分,該舀的舀,給鐵慈安排得妥妥當當,還不忘給鐵儼也來一份。
鐵儼盯着他的動作,別的不說,就這個熟練動作,就知道確實是伺候慣了的。
要說伺候鐵慈的人實在是多,倒也不稀罕,但是這位通身氣質,怎麼看也不是伺候人的啊。
就連他那個跟班,形貌都不和常人同,看那些皇帝侍衛就跟看塵土一樣,這可不是尋常人家能養出來的。
不過慕容翊如果知道鐵儼研究慕四,就要說一句您老想多了。
慕四他就是看條狗也是這種睥睨的表情,他生下來就白眼向天,一泡尿澆他爹滿臉。
鐵儼又看向外頭,不得了,那個跟班進門來的時候,好像拉了丹霜的手。
丹霜竟然沒拔劍砍掉他的手?
鐵儼這下更明白了。
這奴僕都勾搭上了,主子還能清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