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傳了文昕來見,我讓他去放子默出來,他的臉上閃過驚喜之sè,雙眼明亮地看着我,急促道:“小姐不怪子默了?”
我笑了笑,看了看青荷,青荷輕聲道:“昕公子,這次你可錯怪小姐了,小姐這次大難不死,腦子卻是……有些記不太清以前的事了,所以纔會忘記了默公子的事。小姐從來就沒怪過默公子,要是小姐早些知道默公子被關進了靜心齋,哪裡會等到現在才放他出來。”
文昕直直地看着我,面似有愧意,輕聲道:“文昕也知道小姐絕不是薄情之人,只是自小姐醒後,就沒有提起過子默,所以文昕纔會……文昕得罪之處,望小姐原諒。”
我笑着拉着他的手,緩緩地搖了搖頭。青荷喜道:“昕公子,小姐沒怪你呢,你趕緊去把默公子放出來吧。”
見我笑着點了點頭,文昕滿面喜sè,點頭而去。約摸過了一個時辰,只聽到院裡的碧葉才叫了一聲:“默公子回來了!”
我心中一動,忙走到門口,想看看這個救了我的人到底長什麼模樣。只見文昕滿面憂sè走在前面,他身後跟着身着短衣長褲之人,頭髮在腦後束成一束,衣衫有些髒亂,低首緩行。
文昕見我走了出來,口中叫道:“小姐身子還未全好,不要出來了。”
他身後的人聽到小姐二字,渾身一震,擡起頭來望着我。我見他臉上還留有黑煙的痕跡,尚有幾分髒污,看不太清楚容貌,只是一雙眼睛異常沉靜,見到我時閃過一絲光芒,嘴脣動了動,沒發出聲音,倒是先跪了下去,低聲道:“子默來向小姐請罪了。”
我一愣,他的聲音雖低沉,卻十分清亮,聽上去不似男子的聲音。我走過去,一把扶住他,他卻下意識地閃避開來。我見他袖袍已然被火燒去了一半,手臂上隱約可見燒傷的痕跡,傷口雖然沒有血漬,卻也紅得嚇人。我吃了一驚,失聲道:“你被燒傷了?”
他用衣襟掩住手臂,退開兩步,沉聲道:“不礙事,小姐不必掛心。”
衆人皆吃驚地望着我,碧葉則大叫了一聲:“小姐!你能說話了!”
我一愣,青荷欣喜地扶住我道:“小姐,你能說話了,太好了。”
文昕滿面喜sè地望着我,子默只是擡眼看了我一眼,復又低下頭去,不發一語。我怔了怔,笑道:“呵,還好,我還以爲自己以後都要當啞巴了呢!”
文昕笑道:“小姐又亂說話了,你不過是嗓子受了煙,休養過後自然會好的。不過如今才見你全然恢復,我也算是放了心了。”
我見他兩眼含笑,倒是真心爲我高興,心中不由得一暖。復又看向子默,見他依然立在一旁,不發一語,我走上前去,輕聲道:“怎麼了,子默不高興嗎?”
子默卻依然後退兩步,始終與我保持一段距離,沉聲道:“子默當然爲小姐高興,只要小姐無恙,子默別無所求。”
我面上一沉,他說話語氣平板,毫無感情。話也少之又少,雖然恭敬,卻淡漠之極。難不成也和文昕先前一樣,怪我沒有早些放他出來?
文昕見狀忙道:“小姐,子默剛剛出來,讓他先去梳洗一下,再來給小姐賠罪。”
我只得說道:“也好,你先去吧!”
子默低首而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彷彿有些不穩,看來他的傷應該不輕,忙喚過文昕:“文昕,子默的傷重不重?”
文昕道:“小姐放心,有凌宵宮秘製傷藥,這點小傷應該不算什麼。只不過在那靜心齋裡關了十rì,子默怕是心氣不足而已。”
我不由得望着他,心中十分疑惑,道:“靜心齋?那是個什麼地方,很可怕嗎?”
文昕詫異地看着我,仔細地打量我,不由得扶住我的胳膊,關切地問道:“小姐可是在火場裡被什麼東西傷到了腦子?好象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心中一慌,不由得假笑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的確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青荷忙道:“昕公子,小姐把以前的事忘得乾乾淨淨,不要說你們……就連老爺,恐怕也是……”
文昕斥道:“閉嘴!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青荷道:“只有我、碧葉,還有你知道。”
我好奇地望着他們面面相覷,沉默無言。不由得問道:“怎麼了?我失憶了,這件事很嚴重嗎?”
文昕淡笑了一下,道:“沒什麼,小姐不必擔心,失憶可能只是暫時的,過些rì子,小姐就會想起來。只是……小姐失憶的事,最好不要告訴別人。此後文昕寸步不離小姐身邊,子默也出來了,我們定當護衛小姐周全。”
我暗自心想,見他們的臉sè如此難看,多半我失憶了對他們會有極大的壞處。心中不禁嘆一口氣,還是當主子好啊。
忽聽得碧葉道:“昕公子,不如你回凌宵宮一趟,說不定宮主有辦法治好小姐的病。”
文昕搖了搖頭:“如果讓宮主知道,你以爲我和子默會有好rì子過嗎?宮主只知小姐受傷不重,並不知道小姐已經全然失憶,不然,子默恐怕就不是關進靜心齋這麼簡單了。”
我好奇道:“凌宵宮是什麼地方啊?那個宮主很厲害嗎?”
文昕嚴肅地打量着我,低聲道:“如今唯一的辦法,就只有儘快讓小姐恢復記憶,不然……”他好象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拉着我走進屋裡,並讓碧葉守在門,見人來便大聲通報。
我不知他要做什麼,只得任他將我安置在軟椅上,只見他面sè沉重,正sè道:“小姐,我把府裡的情況好好地跟你說一下,你最好通通地記住。以後沒有青荷碧葉或是我、子默陪伴,你最好不要走出這個屋子,明白嗎?”
我心中一喜,正中下懷。不由得點了點頭道:“好啊。你說。”
文昕開始仔仔細細地說起來。原來文武公子根本就不是阮府的人,而是凌宵宮的人。凌宵宮與阮家有着很深的淵源,在一百多年前,天垠王朝開始奪取天下的時候,阮家出了一文一武兩個大人物,輔佐開國皇帝打下了大好江山,建立了天垠王朝。此後,文官入朝,歷代都出任要職,而武將卻退隱江湖,成立了凌宵宮一派。爲保護文官一脈,但凡阮家有了新主子,凌宵宮便會派出文武公子護衛主子。這期間似乎也發生了家族內亂之事,十分複雜,於是凌宵宮訂下規矩,文武公子除了凌宵宮主之外,只聽命於自己的主子,終身護衛主子,如果主子身亡,文武公子便回凌宵宮終老。難怪除了我,別人都管不着文昕子默。
大多文武公子都比主子年長,主子四、五歲始,文武公子就會到主子身邊,文公子陪伴主子讀書識字,學習琴棋書畫,文韜謀略,而武公子則勤練武功,保護主子安全。在這阮府裡,我爹和他的二子二女纔有文武公子,就連夫人也是命令不了的。
我爹,也就是這阮府的主人,雖然官居相位,貴爲內閣首輔,但上面不僅只有皇帝一人,還有東、南、西、北四王。這四位王爺輪流進京輔政,手中握有一方兵權,權勢通天。但凡內閣所做決定,都要先經輔政王爺審覈,才能上報皇帝。說起來,這位輔政的王爺纔算得上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心中一驚,想起前幾天我娘對我說什麼明南王進京,看來就是這四王之一了。
轉眼文昕已經將這府中城中國中的各種事情都交待了一番,我暗自納罕,這個王朝的制度還真是我前所未聞的。忽聽得碧葉在門外說道:“默公子來了。”
我一擡頭,見子黙走了進來。他已經換了一身淺灰sè衣袍,長髮隨意地束在腦後,臉上的髒污已然洗淨,左邊額頭一塊銅錢般大小的傷疤清晰可見。只見他眉目如畫,分明是個美貌女子的模樣,只是眼中沉靜如水,面無表情。
我不由得驚道:“你……究竟是男是女!”
他聞言一愣,看向文昕,文昕不由笑道:“你不用看我,小姐上次多半在火場傷了腦子,以前的事統統都不記得了。”
他默不做聲,只是沉思,文昕接着道:“此事只有你、我,青碧知道。暫時還不能跟別人說。老爺那裡,能瞞一時是一時。只盼小姐能儘快好起來。”
他見我在他和子默身上來回地打量,不由笑道:“小姐也不必疑心,文武公子素來是與主子xìng別相同的,他自然是女的。”
我大吃一驚,指着文昕道:“那……那……你也是女的?”
文昕失笑道:“我當然也是女的。小姐不知?”
想起初次見她的情形,我還當他對我有男女情意,不由得臉紅到脖子根,呀的一聲倒在了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