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石金英暗中幫忙,這一年家家戶戶都過得很順利,意外地得到了不少銀子,還清了債不說,還有一些節餘。胡員外府上又減少了田地租金,憑空多出了不少糧食,來年就不再會鬧饑荒。
這一年的過年,雖說滿天大雪,但各家各戶都置辦得很豐盛,希望來年還像這一年一樣。親朋好友更是願意坐在一起,話過去,迎新年,喝酒也特別地痛快。
喝酒喝的就是一個心情,心情不好時喝酒沒辦法控制,心情高興時喝酒同樣沒辦法控制。路上經常有喝醉了的,歪歪斜斜地走路,弄不到就會跌到高坡下去,甚至跌得頭破血流。
這天,天上下着雪,地上到處是白皚皚一片。胡德貴帶着家丁張土根和王六水去訪友,沒想到一個醉漢突然倒到他的腳下,污物噴到了他的腳上。污物氣味特別難聞,弄髒了他的衣服,他沒有辦法去好友府上。
胡德貴憤怒了,命令張土根和王六水往死裡打醉漢。然而這醉漢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闖禍了,還罵罵咧咧的。胡德貴忍無可忍了,和兩個家丁一起動手,打得醉漢在地上滾動,滾下了下面的高坡。醉漢掉下去以後,就沒有再叫,也沒有再爬起來……
當時路上人來人往,很多人看到了事情的經過。有好心人跑到醉漢家,告訴了醉漢的妻子事情經過。醉漢的妻子不敢相信,一同去走親戚,男人怎麼回不了家呢?她一路跑着去尋找,看到自己的男人真的死了,就直接跑到衙門擊鼓鳴冤了。
大正月的有人跑到衙門告狀,縣老爺很惱火,心想一定要好好懲治罪犯。然後,縣老爺坐到公堂之上,怒視着公堂下面。一個婦人跪在公堂下面,哭泣着哀求:“請青天大老爺爲民婦作主啊!”
縣老爺看了看跪着的婦人,沒有發作憤怒。他拍打桌案,大聲問婦人:“你要告誰?有什麼冤情?儘管對本老爺說,本老爺一定爲你作主。”
婦人跪着說:“民婦要告胡家嘴的胡老爺,胡老爺活活打死了民婦的男人……”
縣老爺一聽,趕緊拍打桌案,不讓婦人說下去。婦人剛停下來,縣老爺急忙大聲說:“今天就審到這裡,改天再接着審。告狀人也先回去,再審這案子的時候,本老爺派人去通知你。”
婦人默默地看着縣老爺,不知道縣老爺是什麼意思?
縣老爺向婦人揮了揮手,意思叫她趕緊回去。婦人就慢慢退出公堂,但是退了幾步,又突然跑回公堂跪下來,不停磕頭說:“大老爺,一定要爲民婦作主啊!”
縣老爺表情複雜地看了看婦人,慢慢地說:“如果你真有冤情,本老爺一定爲你作主。”縣老爺向師爺使一下眼色。師爺會意,快速跑上前,拉住婦人出了公堂。
然後,縣老爺快速走回了他府上。有人告胡德貴打死人,他實在不敢聽下去。如果事情屬實,他不公正斷案,他的嘴脣要裂開半寸;如果他公正斷案,要和胡德貴府上鬧僵不算,還要影響他兒媳婦。他兒媳已經懷上他的孫子,他不能讓她生氣,擔心動了胡祖蘭的胎氣。
縣老爺希望這事不是真的,只要事情不是真的,他就不會有這樣的兩難了。他立即派下人去叫胡祖蘭,想問一問她孃家府上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想到胡祖蘭也天天待在自己的府上,很久沒有回孃家去,肯定也不知道這些事情。如果他突然向她問這些事,就等於把這件事告訴她。於是,胡祖蘭來了以後,縣老爺問:“你的身體還好嗎?”
“老爺放心,媳婦的身體沒有問題,孩子也很好。郎中剛剛給媳婦看過了。”胡祖蘭非常甜蜜地說。
“沒有問題就好,沒有問題就好。你回去吧?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問一問情況,元慶癱瘓那麼久,希望對你肚子裡的孩子沒有影響。”縣老爺慈愛地說。
胡祖蘭離開以後,縣老爺立即叫來師爺,要師爺立即去胡德貴府上,瞭解一下這是怎麼回事?但師爺快走到門口,縣老爺大聲叫住師爺:“算了,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師爺便轉身回來,重新走到縣老爺身邊。
縣老爺看着師爺走到他身邊,輕聲說:“你也跟我一起去,到時候能幫我權衡一下,看本老爺怎樣做好?”縣老爺立即悲傷起來說:“這件事太難辦了。公正斷案吧?我們是兒女親家,我兒媳婦還懷着我孫子;不公正斷案吧?我的嘴脣要裂開半寸。我已經斷了一個手指,如果嘴脣再裂開半寸,以後還怎樣當官哪?”
師爺沒有做聲。他也不知道如何做?他也不敢隨便開口,萬一泉水的魔力像石金英說的那樣,他的日子也不好過了。
胡德貴無意中讓一個醉鬼致死,他認爲沒有什麼大不了,就一直沒有告訴胡祖義及其他人。現在看到縣老爺帶着師爺來了,表情嚴肅,他猜想縣老爺爲那個死了的事而來的。他立即叫下人去叫胡祖義,讓胡祖義一起來招待縣老爺和師爺。
縣老爺卻擺了擺手,繼續嚴肅地說:“不要去叫他。本老爺和師爺這次來,只想向胡老爺瞭解一點事情,希望胡老爺能如實回答。”然後,縣老爺隨便找地方坐下了,師爺也跟隨着找地方坐下了。
胡德貴跟隨着嚴肅起來了,縣老爺明顯生氣了,他也感到了事情嚴重。他不敢再客氣,也不敢問一問胡祖蘭的情況,緊張地問:“老爺有什麼事情?儘管問小民,只要小民知道的,一定如實回答老爺。”
縣老爺皺起眉頭,很苦惱地說:“那好吧,本老爺就不客氣了。本老爺和你是親戚,也用不着客氣。有人到公堂告胡老爺打死了人,本老爺問你,到底有沒有這樣的事?”
“有這樣的事。”胡德貴大聲回答,顯得很平靜。到這時,他還沒有認爲他犯罪了。“但是那個人不應該算是我打死的,是他自己亂滾滾下高坡摔死的,應該算是他自己跌死的,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真的是他自己跌死的,和你沒半點關係?!”縣老爺很意外,他這時後悔當時沒有讓告狀人說完,要不然,他能聽到告狀人是怎樣說的。
“人命關天,小民不敢欺騙老爺。”胡德貴說,態度很堅定。
縣老爺立即興奮起來,臉轉向師爺,大聲叫起來:“沒關係就好,沒關係就好。和胡老爺沒有關係,本老爺就放心了。胡老爺沒有打死他,本老爺還有什麼擔心的?明天就重新升堂,打發了那位婦人。”
胡德貴說:“當時小民和家丁往前走,那個酒鬼突然倒到小民腳上,嘔得小民一身,臭氣薰天,也沒有辦法去小民朋友府上。大過年的,遇到了這樣的晦氣,就叫家丁打那個酒鬼。酒鬼想躲開家丁,就滾下了高坡。以後的事,小民就不知道了。”
縣老爺越聽越高興,忍不住站起來,對師爺說:“你明天派人傳告狀人到公堂,早點了結這件案子。”
第二天,婦人來到縣公堂上。縣老爺威嚴地坐在堂上,憤怒地看着告狀的婦人,然後憤怒地拍打桌案:“你昨天不是有冤情嗎?你就趕緊把冤情說出來。如果情況屬實,本老爺還你一個公道;如果有半句假話,本老爺就對你不客氣。”
婦人惶恐地看着縣老爺,感覺縣老爺和昨天不一樣。她哭泣着說了胡德貴打死她男人的經過,然後說:“民婦不敢欺騙大老爺。當時有不少的過路人看到胡老爺打我男人,打死以後拋到高坡下面去。”
“這麼說,你跑到公堂擊鼓告狀,也是沒有親眼看到整個經過,只是聽別人說的?”縣老爺高興了,他這時完全相信了胡德貴說的。他非常高興,胡德貴沒有打死人,他就不需要那麼艱難作選擇了。
“是。我男人賴着喝酒,我就沒有跟他一起……”
聽到婦人說是,縣老爺不敢相信,這樣一來,只要胡老爺府上或者他想點辦法,婦人就沒有辦法告到胡老爺了。縣老爺高興萬分地說:“那好,你不是沒有看到胡老爺打死你男人嗎?你就讓那些說的人到公堂來,爲你作證。然後,本老爺根據那些人說的,再做出公正判決。”
“可是,我請不來他們,他們都害怕胡老爺府上,不敢來公堂作證。”婦人的聲音不在,好像自言自語地說話。
縣老爺卻聽得非常清楚。他聽到非常高興,走到婦人面前,很體諒的口吻說:“你這樣說,本老爺就不好判決了。本老爺也問了胡老爺,胡老爺說他沒有打死你男人,而是你男人自己跌死的。”
“老爺,不是那樣的……”婦人惶恐地叫起來。
縣老爺微微笑了笑,像大人對小孩子微笑一般。“你說不是,但你拿不出證據,也沒有人出面作證。你無憑無據的,要本老爺怎樣判決呢?不瞞你說,有人證明胡老爺沒有打死你男人,而是你男人自己跌死的。”
“老爺,不可能的……”婦人想叫是胡德貴打死的,但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縣老爺快速揮手示意,叫婦人不要說下去。“你不要再說了,你如果能拿出證據,證明胡老爺真的打死了你男人,本老爺就還你一個公道。但是像現在這樣無憑無據的,本老爺就沒有辦法替你作主了。”
“老爺,這樣一來,我男人就被胡老爺白白打死了?”
“你如果找不到證據,或者證人,結果只能是這樣。我也沒有辦法幫你。”縣老爺說完,迅速返回座位,然後拍打桌案,大聲叫起來:“既然告狀人無憑無據,這案子就這樣了結了。來啊,把告狀人趕出公堂,不准她再來告胡老爺。”
幾個衙役走到婦人身邊,架起哭泣的婦人,丟出了衙門。等到那些衙役回來告訴縣老爺,縣老爺的右邊嘴角立即痛起來,流出一點血。縣老爺心裡一驚,這感覺先前也出現過一次,後來他及時中止,及時糾正,才停止裂開了。
縣老爺慌了,知道是泉水的魔力在懲罰他。他趕緊傳來師爺,要師爺把婦人追回來。他指望像上次那樣進行補救,逃避泉水魔力的懲罰。但師爺出去追婦人,縣老爺的嘴角卻沒有停止裂開,疼痛難忍,如果上次斷指一般,一直裂開到了半寸,才停止下來……
嘴角裂開了半寸,臉就變形了,比斷下一個手指更嚴重。嘴角裂開以後,臉就變形了,有礙縣老爺的形象。胡祖蘭也很感動,很過意不去,顧不得懷有身孕,當天就跑去了她孃家,把情況告訴了胡德貴。
胡德貴又驚訝又感動,備上了一份厚禮,裝成一隻大箱子,親自押送到縣老爺府上。這天太陽高懸,但前幾天積下來的冰雪沒有全部融化,到處溼滑難行。胡德貴帶着禮物,滿臉歉意地獻上他的答謝禮品。
縣老爺貪婪地看着那些禮品,卻不敢爽快叫下人收下。他感覺這也是受賄,接受了要遭到泉水魔力的懲罰。雖說胡德貴是走親戚捎帶來的,但卻是因爲他幫忙了,才這樣送來禮品的。然而胡德貴是他的親戚,親戚送來的禮品,他不好不收,會傷胡祖蘭的心。
胡德貴沒有注意到縣老爺爲難了,也不管縣老爺同意不同意,讓他的家丁把禮品送進裡面。縣老爺只好叫那些家丁送到胡祖蘭房間去,胡德貴點頭,那些家丁就按照做了。然後縣老爺和胡德貴一邊品茶,一邊聊天。
聊天過程中,胡德貴仔細看了看縣老爺的嘴巴,右邊嘴角的確比左邊嘴角寬半寸,因此說話顯得很滑稽。胡德貴心想這種泉水真是太神奇了,石金英這女子真是太厲害了,不動聲色就讓縣老爺爲官公正清廉起來了!
胡德貴和縣老爺聊了一陣,就起身去看了胡祖蘭,然後起身告辭回家。縣老爺客氣地留他吃飯,他婉言謝絕了,藉口說他還有事情,沒有時間。縣老爺就沒有再客氣,一直送胡德貴到了門口。
胡德貴帶着他的家丁往外面走,心裡一直很滿意,縣老爺對待他比以前好多了。但他走出縣老爺府上沒有多遠,腳下一滑,向後面快速倒下去。他倒下去的速度太快,身邊的家丁來不及抱住他,他倒下去以後就沒有再動一下,好像等待家丁拉他似的,眼睛也閉上了。
兩個家丁嚇慌了,手忙腳亂地攙扶起胡德貴,但胡德貴手腳也不能動,根本不能站立。家丁嚇壞了,慌忙背上胡德貴,快速跑回了縣老爺府上。
縣老爺也嚇得一跳,出門是有說有笑,一會功夫就不能動了。他趕緊打發人去叫郎中。郎中匆匆忙忙來了,給胡德貴把脈過後,搖頭告訴縣老爺說胡德貴已經死了。
胡祖蘭突然想到了石金英,哀求縣老爺派人去請石金英。縣老爺也這時候才明白,立即派出師爺和所有衙役,到處尋找石金英。但師爺和衙役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沒有找到石金英,也沒有人知道石金英去哪裡了。
一個外人死在自己府上,這是很不吉利的。縣老爺非常生氣,黑下臉,命令胡德貴的家丁,背上胡德貴的屍體快點走。家丁不敢怠慢,慌忙背上已經死了的胡德貴,快速走去胡家嘴,胡德貴的府上。
這裡有一個風俗,人死在外面,屍骨不能放進家裡,只能在家外面搭建棚子停放。胡德貴死在縣城,現在回來了,也不能放進府裡。胡祖義不同意,不管這些風俗,要把胡德貴放進他府裡。他很悲痛,他感到他爸爸死得悲慘。
大太太李紅英放下臉,憐愛而又威嚴地說:“我知道你有孝心,但你要爲活着的人考慮。府裡這些年已經夠晦氣了,你不要爲了你的孝心,毀了這個家!”
胡祖義感到他媽媽說的有理,滿臉淚水說:“我爸爸爲這個家辛苦了一輩子,死了還不讓他回到府裡,我這個做兒子真是太不孝了!”
然後,胡祖義叫下人在他府上前面蓋了一間房子,也用了花崗石。胡德貴的屍骨停放在裡面,也不會挨凍受寒。
胡德貴死後第四天,秀峰山腳的三眼泉水被人填了。填進的泥土中摻雜了石子和其他東西,堆成了一座小山,泉水只能在秀峰山腳其他零散冒出來。這樣,村民就沒有辦法挑泉水飲用,只好重新在小溪裡挑水吃。
下人把這件事告訴了胡祖義。胡祖義也很奇怪,心想誰會這樣吃飽了撐的,要填上這裡的泉眼呢?然後,他派他府上的家丁,移去了一座小山,挖出了水量大的泉眼,讓村民重新飲用到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