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伊拉聽到了外面響起的爆炸聲,她很明白這座城市所擁有的黑暗與暴力,恐怕想要在這裡生活下去,沒有一點本事是不可能的。
於是坐在牀邊的茉伊拉用稍微佩服的目光看向正在門口編制東西的巴尼,這位比起她僅僅大了三歲的少年看起來很成熟,處事不驚的樣子也讓茉伊拉很是欽佩。
如果把自己的經歷告訴他的話,他會爲自己做些什麼嗎?還是說會出賣自己呢?
現在的茉伊拉認爲自己可以信賴的人並不多,在她自己看來先前那幾個拯救自己的大人們或許值得信賴,但是並不排除他們保護自己是爲了繼續勒索父親。
不過……茉伊拉不認爲父親會束手就擒,畢竟她上次已經被放棄了一次,哪怕再度被綁架並且當作人質,身爲議員的父親也不會真的做出拯救自己的行動吧……
茉伊拉從綁架者那裡聽得十分清楚,自己的父親拒絕了他們要求贖金的提議,不妥協的同時甚至打算嚴厲打擊那羣綁架者,完全沒有在意茉伊拉的安全問題。
母親則是由於身體不好基本上都在住院,說實話比起原本那個家,茉伊拉更加喜歡充滿消毒水氣味和安靜的醫院,總覺得待在那裡就可以安下心來。
有人說神明大人在醫院傾聽的禱告比起教堂還要多,或許這種說法是沒錯的。
茉伊拉每次去醫院看望母親的時候,總會向着存在於某處的神明大人祈禱,希望能夠讓母親快點恢復過來。
回到現在,當下的茉伊拉很清楚,她若是想要活下去,活着回到母親身邊的話,就必須擁有足夠的力量才行。
可茉伊拉很弱,這一點她自己十分肯定。
現年十二歲的茉伊拉雖說已經不再懼怕那些犯罪者,但面對亡命之徒的時候,她可沒有與其戰鬥的想法,因爲那純粹是自討苦吃。
思考到這裡的茉伊拉聽到了外面傳來的第二聲巨響,她的腦子裡面想象出火焰沖天而起、狂風從各處奔走的畫面,那可不是她期待的劇情。
話雖如此,接下來自己又該怎麼做呢?
綁架者跟不願意救援自己的父親他們,無論是那一邊看起來都不怎麼靠譜,反倒是上次拯救自己並且因而遭到襲擊的那羣大人更加值得信賴。
茉伊拉心中很感謝那些大哥哥、大姐姐,而且他們還由於自己的關係遭到了綁架者的襲擊,如果再次相遇的話,不知道能夠正式向他們道謝……
當然巴尼的幫助也讓茉伊拉的生活變好了不少,來到這座犯罪者居住的城市的她如果在獨自一人的情況下活動,恐怕很快就被再次抓住吧。
這麼一說,若是繼續留在這裡……一定會給巴尼增添更多的麻煩。
“巴尼,你在做什麼?”
“一些小玩意,就是普通的手工藝品,把這些竹條編制起來的話就可以當作籃子了,還有就是把它們編成竹盒、罩子等等。”
“都是用來賣錢的麼?”
“沒錯,偶爾也會有一些專門到這裡做生意的商人,他們喜歡隨便買一些東西回去當作‘特產’,這些玩意兒剛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想盡法子賺錢的巴尼說完之後便認真地投入到了工作當中,茉伊拉則是在一邊觀察。
巴尼看起來十分熟練,他在編織好了一個竹籃之後,很快投入到下一個竹籃的編織工作當中。
“你要試試?”
“沒問題。”
聽到巴尼這麼問,挽起袖子的茉伊拉點了點頭。
接過巴尼交給自己的竹條,茉伊拉在巴尼的指示下開始模仿他的動作。
茉伊拉至今爲止都沒有做過這樣的工作,不用別人提醒她也知道,在外人眼中她恐怕是一個不懂得人間疾苦的大小姐。
的確茉伊拉從小到大都沒有工作過,她一直都是處於被照顧的一方,但現在還抱着那樣的想法可就帶錯特錯了。
茉伊拉不是笨蛋,她很清楚什麼樣的事情纔是正確的,什麼樣的做法又是錯誤的,比起用假裝高潔的方法來證明自己的特殊,還不如抹上泥土適應這艱苦的環境。
她閱讀過的書籍裡面就有不少在掙扎中謀求生存的主人公,光鮮亮麗的外表下隱藏着的自傲可沒有辦法在關鍵時刻成爲救命稻草。
認真地編織着竹條的茉伊拉繼續模仿巴尼的動作,這才發現目前所做的工作並不簡單。
“克里裡,克里裡?你那邊好像弄錯了,穿過竹條的時候必須繞一圈才行。”
“抱歉,我現在就改過來。”
茉伊拉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畢竟她告訴給巴尼‘克里裡’的這個名字只是謊言,那並非她的真名。
“還有一件事情也要記住,那就是竹條非常的鋒利,不小心的話就會割傷手的。”
巴尼就像是哥哥一樣不斷叮囑,被當作小孩子的茉伊拉心中產生了許些不服輸的表情。
她認爲自己可以搞定眼前的問題,只是想到這裡的瞬間,她便由於拉扯過快,使得竹條割破了她的手指。
“呀!!?”
“我早就說過了吧。”
因爲疼痛而叫起來的茉伊拉很快閉上嘴巴,她剛纔的表現在自己看來很是愚蠢。
雖說是茉伊拉的失誤,但巴尼很快跑到房間裡面把醫療箱拿了出來。
醫療箱有些破舊,不過裡面的東西都被整整齊齊地放着,有創口貼也有消毒水。
“現在就給你處理了。”
“不好意思……”
“所以說這份工作可不適合你這樣的人。”
巴尼並沒有惡意,可茉伊拉因此陷入了沉思。
因爲所處環境不同,爲此掌握的技能也有所不同;看來養尊處優並且擁有良好的教育是無法在這樣的世界生存的,茉伊拉很清楚自己必須做出改變。
“對了,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是什麼?”
“這個。”
“唉?這個是……”
茉伊拉看到巴尼從自己兜裡面拿出來的東西,那閃爍着光芒的項鍊讓她頗爲驚訝。
“爲什麼……不是讓你拿去賣掉了嗎?這些衣服都是你自己出的錢?”
“總覺得賣了很可惜啊,僅此而已。”
“所以我纔要問你……”
“你不相信人也可以理解,畢竟你這樣的傢伙來到這座城市絕非偶然,要說我這麼做的理由……大概是因爲從過去到現在我一直都在奪取吧。”
巴尼從貧民窟逃了出來,活到現在的他不斷從他人那裡盜竊物品,藉此來讓生活繼續下去,當然這幾年有了工作自然要好上一些,可過去並沒有做任何好事。
“我想你需要一些幫助,說不定我可以給你提供一些。”
“現在的話……我可沒有錢哦。”
“我也不是爲了得到你的回報才這麼做的,當然有回報更好啦,不過就算沒有……一個人的你在無人幫助的情況下,可活不了多久。”
除了擁有特長的傢伙,類似於茉伊拉這樣的大小姐都屬於那種待宰的羔羊。
“請再次讓我做一下自我介紹。”
“怎麼了??”
“我不是克里裡,全名是茉伊拉·羅德尼,議員‘莫爾頓·羅德尼’的女兒。”
看到巴尼愣住,茉伊拉指着他手中的竹條
“工作不繼續下去嗎?”
“當然要了……只是沒有想到……”
“我想要找人。”
“是‘黑礁’商會的人吧?”
“你爲什麼清楚?”
“只是聯想了一下而已。”
突然出現的大小姐、被襲擊的商會,兩者之家必然有什麼聯繫。
“另外一點也讓我挺意外的。”
聽到巴尼這麼說,茉伊拉不由得一臉疑惑。
“指的是什麼呢?”
“現在的你看起來可不像是大小姐。”
巴尼望着茉伊拉。
“像是一個懂得如何謀求生存的新手獵人。”
立場的轉變也將改變心態,對現狀產生影響。
一味地退後可不是正確的做法,想要前進,就需要改變立場,從獵物變成獵人,從被動者變成行動者。
————
發生爆炸的地區已經大致上推算了出來。
行走在前方的顧武將目光放在正面的街區,大約一千米的位置正在冒出濃濃黑煙,不少人都在朝着那邊趕過去。
如果是槍戰的話自然沒有人趕去湊熱鬧,讓他們行動起來的理由是——
“着火了!!!!!”
被爆炸襲擊的位置燃起了大火,爲了不讓這場大火往四周蔓延,人們這才提着各種滅火道具跑過去。
趕到現場的顧武發現着火的場所正是黑礁商會的原據點,現在它的房頂被炸得粉碎,裡側也被大火吞噬,有引燃四周的可能性。
昨晚的暴雨過後現在是大火,臉上盡顯疲態的人們一邊統一起來滅火一邊出聲抱怨。
“速度點!這情況真是糟糕!裡面的人呢?”
“那羣傢伙估計早就跑路啦!”
“說起來今天凌晨也有發生一場混亂吧?那個幫派的基地被爆炸襲擊了!”
“誰知道!別讓它繼續燃着了!會擴散的!”
大家目前對於黑礁商會的印象都很糟糕,至少在黑礁商會解決問題之前,這樣的混亂多半會一直持續下去。
待在人羣裡面的顧武觀察四周,不過並沒有看到什麼可疑人員。
“想必是那羣被我們襲擊過的人乾的。”
阿爾泰爾擡起頭,她的臉龐被大火那搖曳的火光照耀着,看起來不怎麼開心。
“你認爲他們這麼做的目的什麼?”
“這就要從另外一個區域的情況來分析了。”
面對顧武的提問,阿爾泰爾並未立刻做出回答,她的想法跟顧武一樣,去另外一個區域看看。
沒有繼續停留在原地,兩人隨即朝着另外一個發生爆炸的地點趕去。
途中看到不少人從房間內出來觀察情況,對於他們來說,城市內發生的一切是否跟自己有關必須親眼確認一下才行。
這個時候顧武注意到了停靠在路邊的轎車,轎車四周站着護衛,車內正有一名女性正在跟車外的幾名男性談論着什麼,很快他們便結束了話題。
那名女性顧武有影響,畢竟她就是‘莫斯科旅館’在羅阿那普拉的分枝機構的統帥·巴拉萊卡,是一個相當危險的女人。
沒有打算接觸的顧武加快腳步,旁側的阿爾泰爾在這個時候說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從那名小女孩着手說不定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那名小女孩只是被牽扯進來的,要抓住的應該是綁架者她的那些傢伙。”
“這倒是沒錯,可那些傢伙根本不可能說實話吧,即便是說實話了,他們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顧武繼續強調道
“你想要找到那名小女孩,所以需要情報,而問題真正的根本其實不在小女孩身上,也不在那羣綁架者身上,而是在那些打算過來營救,順勢整治一下這座城市的‘正規軍隊’身上。”
“我明白,對於那些人來說,綁架者小女孩的犯罪者只是一個藉口而已吧。”
“沒錯。”
用上了肯定的語氣進行回答,接着顧武來到了現場。
現場的情況讓顧武感覺到事情會變得很麻煩。
要說原因……
被襲擊的地方是黑礁他們藏身的區域,一棟建築物被直接炸燬,現在都可以聽到不少人的悲鳴以及怒吼。
趕過來營救的人在廢墟里面發現了熟人的屍體,救助傷者的醫生忙得不可開交。
這場襲擊不是針對洛克、萊薇他們還好說,如果是的話……
“我們回去吧。”
離開混亂的現場,顧武跟阿爾泰爾回到了目前黑礁商會使用的據點。
房間內的氣氛可稱不上是輕鬆,洛克現在躺在牀上,達奇則是抽着還剩下一半的香菸,本尼倒是一直襬弄着自己的設備,開始接受他人的信號。
“如何?”
萊薇放下酒杯站了起來。
“可以說是很糟糕吧,外面發生的襲擊可不是空穴來風。”
“多半是那羣瘋狂的綁架者殘黨乾的。”
牀上的洛克有氣無力地說着。
顧武相信他的猜測沒錯,不過他的目的發生了改變。
“出海吧。”
顧武望着衆人,包括阿爾泰爾在內。
“海上多半存在着真正的敵人。”
這就是顧武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