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本身就是一場戰鬥。
吃飯、睡覺、跑步、鍛鍊、學習,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在面對強大敵人的時候,可以擁有一定的反擊之力。
此時此刻從牀鋪上爬下來的他接連做了幾個深呼吸,略顯渾濁的空氣反而證明了此處通風良好,要不然外面那因爲爆炸產生的煙塵跟亂流根本不會闖入這間屋子。
來到外面,在檉已經離去的當下,所屬於阿娜絲塔隊伍的成員們正慌忙準備中,恐怕是在思考‘迎敵’和‘逃走’兩個選擇。
在衆人得出結論前,他站在門口的柵欄邊上深吸了一口氣。
他喜歡這樣的味道,因爲比起待在死氣沉沉的空間當中,戰場上的混亂和硝煙反而是他鐘愛的事物。
這並不是因爲他熱衷於跟他人相互傷害,僅僅只是覺得通過戰鬥可以確認自己的強弱,知曉自己的不足,以便於接下來的成長。
然而有些時候打擊來的十分突然,就像是虔誠的教徒突然被人告知,手中奉讀的經書全都是惡徒們捏造出來的謊言一樣,單純地想要變得更強的他碰到了一道絕對無法越過的高牆。
那個人自稱是弗利薩,擁有相當強大的力量,拜此所賜,當時的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戰鬥,比起把對方擊敗,他更加想要從敵人手中逃走。
要說結果,他的的確確是逃走了,混在骯髒無比的下水道當中,避開了敵人的致命一擊,狼狽地逃離到了隊友們聚集的區域。
若是再次相遇,他可以肯定自己不會逃走,一定會賭上性命跟敵人戰鬥,想盡辦法取得自己之前沒有爭取過的勝利。
不過人是一種本能驅使着的生物,有些時候會變得善變,因此他的內心深處其實祈禱着千萬不要與那個傢伙再發生什麼牽連。
贏不了,也可以說是找不到戰勝對方的致勝點,如此看來那個弗利薩就像是沒有缺點的對手一般,十分棘手。
戰鬥跟其他行業不同,熟練的工匠知曉何時加工冷卻、聰明的商人懂得在謊言中加入實話,而有過戰鬥經歷的士兵卻不一定能夠冷靜地面對所有問題。
被鐵錘敲打的器具是死的,在商人嘴皮子地下的花言巧語也是有規律的,可一旦把那些元素換做‘敵人’,一切都要重新來過。
對方的弱點、對方的速度、對方的習慣,這些情報每一個人都不同,因此在無跡可尋的情況下,只有通過實戰中的摸索才能夠清楚。
問題在於實戰往往是高風險的,也許在完全理解之前,已經被敵人給幹掉了。
戰場上只有殘酷的現實,敵人不會等到你完全瞭解他之後纔開始拿出全力戰鬥,除非對方是一個自我膨脹到了愚蠢程度的傢伙。
可是在他的眼裡,自我膨脹的傢伙一般都不會是很強的對手,畢竟那樣的性格已經決定了實力水準,只有極少數高傲的角色還可以同時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
這麼想着的他開始自己給自己取下繃帶,臉部、肘部跟腰部的繃帶都被一一取下,途中他還產生了幻肢痛。
明明傷口已經恢復,結果卻在想到那天的場景後,被重創的痛楚再度恢復過來,在大腦裡面變得清晰無比。
真是有夠糟糕的回憶啊……
附近忙活着的隊伍成員看到了他,其中幾名女性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這個是……怎麼了?!您爲何自己把繃帶拆掉了?就算已經恢復,也不該自己動手拆掉哦!”
她們的關心是好意,不過他卻在同時催促她們幫助自己。
身上的繃帶還剩下一些,有的地方一個人的確不太好拆下來,因此才需要同伴搭把手。
無法拒絕的女性們移動到了他的後方,看了看剩下的纏裹在他身上的繃帶,其中有一部分被鮮血染紅,但並不是剛剛流的血。
“您確定不需要繼續休息嗎?”
“怎麼可能繼續休息啊……我自己也有着任務沒有完成,繼續在這裡浪費時間的話,等於是辜負了大家的期待。”
“您的任務是……”
“當然是爲大家、爲自己解決麻煩,相信你們也意識到了敵人的強大之處,因此我們要做的就是儘可能削弱他們的有生力量;不只是如此,還必須保證不會被發現才行。”
不被發現……
女性們顯然不太理解,畢竟現在大家之所以會展開行動,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爲被發現了。
“你們的疑惑我也明白,這裡的‘不被發現’指的是從現場離開後的‘不被發現’,因爲接下來有人會殿後,以此來保存有生力量。”
“如果現在離開的話,不用告知給阿娜絲塔大姐頭麼?”
畢竟大家處於分開狀態,隨便移動只會導致衆人失散。
可現在他作爲隊伍裡面最有實力的幾人之一,有權限制定計劃。
“這一點不用擔心,即便是分開了,阿娜絲塔老大也有方法找到我們,相信這一點她曾經也做到過,你們不就是因此被救了麼?”
女性們面面相覷,最後一同點了點頭。
她們在過去是被當作奴隸對待的人。
簡單來說,不是每個人都擁有一個好的開始,在被系統忽悠之後,有的傢伙可以輕而易舉地變強,有的傢伙卻只能夠待在監牢裡面被當作奴隸。
這是設定上的不同,也是現實中的偏差,想要讓它們的影響降到零,就必須懂得忍辱負重,在艱難的環境當中生活下去。
“你們幾個再多叫點人把傷員帶走,我會負責這裡的。”
“好的!馬上去辦!”
在女性團體離開之後,兩個慌慌張張的巡邏士兵跑到了他的面前。
“報告!檉大哥已經離開了!”
“報告!您還要繼續使用那份力量嗎?!”
兩個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關心自己,對此他做出了肯定的迴應。
“既然檉已經到了前線,我也不可以坐視不管,你們只要想辦法從這裡逃走就好了,沒必要這麼早和他們開戰。”
“報告!那麼爲什麼要戰鬥呢?!理論上來說不用斷後的人也可以撤退的!”
“你自己都說了‘理論上’啊……這跟電影不同,我和檉選擇斷後的另外一個理由是……”
兩名成員擺出認真的表情,對此他做出了最後的解釋。
“阿娜絲塔老大和那個叫做七七柊哉的傢伙正在城市那邊鬧事,我們若是不牽制他們一段時間的話,這些人說不定會立刻趕往城市,如此一來阿娜絲塔老大的壓力會增加。”
“報告!就算是那樣,您的身體也……”
“我的能力跟我的身體並不成正比。”
他的話的意思很明顯。
“我的能力讓我和一切敵人持平,就算我只剩下一口氣也可以藉着這份力量繼續戰鬥。”
之前的逃走是他因爲膽怯而做出的選擇,所以這一次……
————
“我出門了!”
對着同伴說了一聲,名爲檉的黑髮青年離開了臨時據點,朝着不遠處的居住區走去。
他在前進途中不忘觀察四周,腦子裡面則是思考着有關於弗利薩的情報。
現在他擁有的情報不多,哪怕之前跟弗利薩談過話,那個傢伙也仍舊一身謎團。
看來由於生活的位面、原本的世界不一樣,情報直接被攔截住,根本無從下手。
許久之前檉就思考過,在系統發佈的任務當中出現的盟友、敵人會不會都是某個世界當中設定好的角色,他們有着自己的經歷和劇情,但卻因爲系統安排的亂入任務變得一團糟。
不過即便是設定好的角色,一旦進入了新的劇情,就成了新的角色。
這就好比是把辣椒倒入蜂蜜當中,由此形成的混合物既不是辣椒也不是蜂蜜,說不定會被直接當作垃圾處理掉……
但不管怎麼說,每當劇情不同的時候,與之相關的角色也會發生改變,而且還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只是……改變啊……”
明明是自己提到的話題,檉的心中卻產生了一種違和感。
這份違和感來源於他的上司,他的BOSS,他的老大,那名叫做阿娜絲塔的幹練女強人。
過去的檉並不喜歡在女人手下辦事,然而她的大膽想法和高超技藝、強大力量都讓檉折服於她,願意成爲她的部下,爲其賣命。
要說他察覺到的違和感的詳細內容……
檉在腦子裡面總結髮言,同時他也進入了一棟大樓的樓梯。
由於全區停電,他只能爬樓梯上去。
其實檉也想要如同電影角色那般,一個大跳跳到樓頂,不過他認爲現在沒有那麼做的必要性,他可不想把重要的能力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來到樓頂的檉把長方形揹包裡面的反器材步槍拿了出來。
“真沉啊……”
實話實說,檉是一個玩射擊遊戲很爛的人,也從來沒有使用過狙擊槍的經驗,不過現在它就是檉的殺手鐗。
一邊做射擊前的準備一邊思考着剛纔的事情,隨後檉想到了什麼,同時也架設好了槍。
“他們很相似。”
如此唸叨着的檉說出了五個字的句子。
在任務開始不久後,加斯科爾曾經數次組織過衆人談話,全程都有聽錄音並且看過部分監視畫面的檉產生了這麼一個想法:七名頭領級別的任務參加者有些相似。
不管是他的老大阿娜絲塔,還是第一個提出‘共贏計劃’的加斯科爾,再加上採取異常舉動的那對情侶,檉從這些人的行爲裡面看到了不同形式,但卻相似的做法。
阿娜絲塔的目的是拯救同伴,選擇的方式很極端;
加斯科爾希望可以拯救所有人,構造着很難相信的理想;
那對情侶努力讓彼此活下去,使用了非常糟糕的手段;
還有……
還有最初的犧牲者,那名少年跟他的姐姐,這些人都想要改變什麼、拯救什麼。
也許在外人看來,這本就是‘人類的共性’,可問題是他們之間相似的地方在檉的眼中看起來有點多……
可以把那名少年和姐姐看做是過激的人、阿娜絲塔則是狡猾的人、加斯科爾則是陰險的人,還有名爲顧武的傢伙與其團隊,是一個深藏不漏的人。
他們彷佛代表除了各種不同性格的角色,但所做的行動其實區別不大。
估計是因爲這場戰鬥本身就是‘混戰’緣故,在亂鬥PK的背景下,每一個參加者的選擇都是有限的。
即便如此……
即便是這樣,檉也可以感知到他們之間相似的氣味。
“該開始了……”
在現實和虛擬當中都沒用過的這類武器的檉扣下扳機。
火舌噴涌,然而本該發出響聲的槍械卻安靜無比,僅有風聲在四周流動着、喧囂着。
“這是第一發……”
————
炸裂了!
眼前的大樓被某個物體命中,接着它開始爆散。
然而衝擊尚未擴散到各處,開始散落下來的大樓碎片便發生了溶解,彷佛一瞬間被高溫侵蝕了一下,成了粘稠、致命的岩漿一般的東西。
顧武盯着眼前發生的一切,意外的襲擊來得過於突然,不過防守還是不成問題的!
想到這裡的顧武展開障壁,高溫融化的大樓猛地砸落在上面,滾燙的火紅色液體炸裂開來,大地被點燃,下方的街區宛如剛剛經歷過一場僅有一次的火山噴發一樣。
這看起來不像是超能力,更加像是魔法技能。
畢竟在顧武的認知當中,超能力的能力是單一的,可能夠複數使用的魔法想必再現剛纔的襲擊不成問題。
整個過程也很流暢,物體的撞擊、大樓的潰散、石塊的融化、火海的襲擊。
敵人就在某處,可目前缺少情報,就連弗利薩都沒有找到清晰的氣息。
“不錯喲!至少證明了我們已經來到了敵人的大本營附近了呢!”
愛麗絲不慌不忙地說着,她俯視下方的火海。
“速度離開比較好哦。”
“這也是……”
顧武表示沒問題,他開始跟阿爾泰爾進行繞行。
不過下一發攻擊很快襲來,那個東西在衆人頭頂爆發,閃耀着光芒的同時箭雨化作急促的雨點猛然落下。
“別來礙事。”
融化的大地化作障壁,經由阿爾泰爾支配的這個盾牌擋住了所有攻擊。
敵人是魔法師……?
顧武想起了自己弄丟的魔法書,感到可惜的他眺望前方。
“這一次一定要解決他們。”
“顧武先生下得了手嗎?”
“沒問題的。”
顧武迴應了愛麗絲的質疑。
“這次我很有信心。”
他不是穿越者,而是爲了完成目的的進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