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依舊,物是人非。
今天,因爲心裡實在窩火,莊嚴懷抱虎斑狸花貓來到這個只屬於他和林溪的紅薯窖。
這個紅薯窖很小,並不是真正作爲儲藏紅薯用,而是以前游擊隊的一個瞭望暗哨。使命完成後,因爲儲藏不了多少紅薯,慢慢廢棄,村裡很少有人知曉。
記得那一年小莊嚴帶小林溪上山採草藥,聽到幾聲弱弱的貓叫聲。
小莊嚴和小林溪都喜愛小動物,聽到貓叫聲,就循聲尋找,無意間發現這個廢棄的紅薯窖,並在紅薯窖裡發現一窩虎斑狸花貓。
小莊嚴和小林溪本想帶貓回家,可怕大人責怪。那個時候人都吃不飽,哪有多餘的糧食養貓?於是兩個孩子決定還是把貓留在紅薯窖裡,連紅薯窖這個秘密一起不告訴任何人。
小莊嚴和小林溪省下自己碗裡的飯食,每天早晚偷偷過來餵養小貓咪。有時候實在沒有多餘的飯食給小貓咪吃,小莊嚴和小林溪就下河捉一些小魚小蝦,在紅薯窖裡烤熟喂小貓咪們吃。
小貓咪們慢慢長大,小莊嚴和小林溪也慢慢長大,彼此誰也離不開誰。
歲月如梭,莊嚴和林溪都要離開清水灣去外面求學,沒有辦法,只得去懇求莊肅。
莊肅二話不說,接受貓咪們到家裡。
這讓莊嚴和林溪對莊肅更加尊重,總以爲莊肅會追究貓咪的來歷並教育他和她幾句,沒想到不但不問貓咪從哪裡來?以前飼養在哪裡?還表揚他和她有愛心。
可惜等莊嚴和林溪在鎮上中學上學一個星期回家,莊嚴奶奶只留下了一隻虎斑狸花貓,其它的全部送給了村裡的鄉親們。
莊嚴帶上家裡的那隻虎斑狸花貓跑到紅薯窖裡傷心落淚,虎斑狸花貓舔舔莊嚴的手臂,然後跳到紅薯窖口,面朝村莊“喵喵喵”引吭三聲後,一道道閃亮的弧線迅即劃入紅薯窖內,原有的虎斑狸花貓悉數到達,圍在莊嚴身邊“喵喵喵”個不停。
林溪隨後來到,她帶來了幾條魚,慰勞虎斑狸花貓們。
今天也一樣,林溪來的時候也帶來了幾條魚,村裡的虎斑狸花貓全部一起來到紅薯窖裡。
林溪到的時候,莊嚴睡的正沉,她沒有吵醒她,示意莊嚴家的虎斑狸花貓帶其它貓咪們出去紅薯窖外吃魚。
莊嚴家的虎斑狸花貓屬於當年發現的那一窩小貓咪的第二代,其它的都已經是第三代,所以它是當之無愧的清水灣貓王。
自從長大後,莊嚴和林溪每年都會在夏天下河多捉一些魚風乾起來作爲貓咪們的零食。
“喵!”
虎斑狸花貓和貓咪們分享完美味後,返回紅薯窖裡,自發分成兩組分別圍到莊嚴和林溪的身邊求擼擼。
莊嚴和林溪擼完貓咪後太陽西沉,但天光尚亮。
“哥,莊奶奶帶貓咪來我家找你應該有事吧?”林溪率先開口問莊嚴。
“哼,還不是想找回她梅大小姐的威風找回她們梅家的威風!”莊嚴鼻子孔出氣,往洞口挪了挪。
成人後,莊嚴和林溪幾乎沒有一起進來過紅薯窖。一方面兩個人回村後都很忙,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方面,紅薯窖的大小沒有變而兩個人的身形都發生了大變化。現在一起坐在紅薯窖裡,顯得很侷促,要想身體不發生碰觸,很難。
莊嚴儘量往紅薯窖洞口坐,以免和林溪太過密接。
雖然莊嚴身體裡那一股熾盛如火的意欲連同一肚子的怒氣已經慢慢消退,但感覺上還是有些彆扭,生怕林溪看出異樣來。
爲了進一步穩定心神,莊嚴回過頭從林溪手中接過紅薯大口大口吃起來。
林溪沒有打擾莊嚴吃紅薯,默默地看着他吃完紅薯後才繼續問道:
“哥,是不是因爲我,莊奶奶才那麼生氣?”
莊嚴沒有馬上回答林溪,先擦了擦嘴巴,又揉了揉撞傷的額頭和頭頂,沉默了一會望着暮色中的清泉飛瀑說道:
“因爲你?你太高看自己了吧?現在你和我在她眼裡只不過都是工具而已。”
“啊?”
莊嚴的回答讓林溪吃驚不小。
工具?什麼工具?可能嗎?
自己成爲她梅大小姐的工具有可能,可嚴哥哥你是她的親孫子,她寵愛你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把你當工具?
強烈的好奇心和恐懼感驅使林溪迫不及待地問莊嚴:
“哥,你能告訴我工具是什麼意思嗎?你和我又是怎麼樣的工具?”
莊嚴回頭看了林溪好一會,欲言又止,陷入糾結之中。
不說,林溪的好奇心和恐懼感會更強,說不定晚上睡覺都會睡不着。
說出來,對林溪的打擊肯定更大,這倒不是因爲林溪她自己,而是因爲自己。
唉,我怎麼就隨口說出了氣話呢?這個我自己心中有數就好了啊,何必讓林溪擔驚受怕呢?
林溪見莊嚴張了張嘴又緊緊地閉上,知道他內心一定很糾結,就幽幽地說道:
“哥,你不用爲我考慮。你想去省城考研就去吧,不用管我。我在刺繡加工場刺繡應該沒有問題,如果實在不行,我可以回幼兒園去上班。”
莊嚴聽林溪這麼說,心中更加糾結,思忖,如果我去省城考研,林溪一個人留在清水灣,那他自己、林溪以及德生叔一家,都會心中不安。倒不是因爲自己的奶奶和喜奶奶會對林溪怎麼樣?她們巴不得自己和林溪分開。但他不想和林溪分開,林溪也肯定不希望和自己分開。想到這裡,莊嚴壓低聲音對林溪說道:
“我們一起去省城,即使你考不了研,我們也一起去,我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清水灣。”
林溪聽了莊嚴的話,原本的那一點恐懼感瞬間消失,代之而起的是無限的溫暖與愛意。她眨了幾下眼睛,儘量控制住眼淚掉下來,臉上堆上笑,故作輕鬆地對莊嚴說:
“哥,你還說是記者呢,嚴重地用詞不當哦。”
莊嚴望着林溪那明顯裝出來的笑,心中更痛,但不想弄得跟生離死別一樣,就裝出很認真的模樣問林溪:
“我用詞不當了嗎?哪個詞呀?你快給我指出來,否則要扣獎金的呢。”
林溪就希望莊嚴能這樣問他,也一臉認真地回答莊嚴道:
“哥,清水灣是我的家,你一個‘丟’字是不是用得太不恰當了呀?”
莊嚴知道林溪要較真的是這個“丟”字,但他不想和她較真到底,因爲這一個“丟”字不是她的感受,也不是他的感受。
從記事起,莊嚴總是和林溪形影不離,哪怕是莊嚴在外面大城市上大學,林溪在水州當幼兒園老師,他和她每天都會視頻一會,彼此說說一天下來的開心和不開心的事情。
接下去莊嚴如果真的去省城考研,林溪留在清水灣,兩個人也還是可以每天視頻,彼此的感受應該和莊嚴讀大學的時候沒有多少差別。但林溪的家人、清水灣的每一個位鄉親,他們的感受會完全不一樣,他們的心中會認爲莊嚴“丟”下了林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