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香爐
田壟之中的神龕高最多一米，矮小逼仄，實際上這是一座土地廟。
但裡面卻並沒有靈牌，而是一塊黝黑的石頭，一半在外，一半土中。
石頭上系滿了紅綢，前面有一個石頭砌的矮小供桌，供桌上放着一個破舊的香爐和幾個擺放供品的碗碟。
不過此時香爐之中香灰已結塊，四周碗碟之中積滿廢水，看來這座廟宇，很久沒有香火。
這座土地廟，已經存在很久，據宋詞的爺爺說，這塊石頭，是很久以前，天上落下的一塊神石，是有生命的，落地即長。
所以附近村民香火祭拜，慢慢地就形成了一座獨特的土地廟。
過去之時，一度也很是香火鼎盛，後來漸漸沒落下來，每年只有過年的時候，纔會受些路過的香火。
小的時候，宋詞每日上學都會路過此處，對這所謂的土地廟自是熟悉無比，更沒多少敬畏，有的時候甚至爬到廟頂上嬉戲。
不過此時，宋詞卻恭敬跪在廟宇面前，點了三根菸插進香爐。
“土地爺，保佑我在年前能發上一筆，十萬八萬不嫌多，三萬五萬不嫌少，拜託了，拜託了，要是這些都能實現，年底我回來一定給你……給你買兩瓶酒。”
“水下還有一個。”宋詞大聲喊道。
“你沒事吧？”
大爺向宋詞比了個大拇指。
趕忙又向土地爺拜了三拜。
此時河中，有一輛白色轎車戳在河中，只剩下屁股露在河面，眼看着就要沉下去，宋詞大驚，一把脫下外套，拿起車上的安全錘，就跳入了河中。
午後的陽光照耀在身上，都給人一股暖意。
脫下身上溼漉漉的衣服，丟到副駕駛上，裹上之前脫下的外套，直接鑽進車子，踩上還沒熄火的油門，直接開車離開。
然後把頭伸出水面，大口地喘着氣，大腦感到一陣眩暈，好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也嚇得他膽戰心驚，別人沒救成，把自己搭了進去。
宋詞平復了一下氣息，翻身坐了起來。
宋詞愣了一下，接着面露喜色。
重新啓動車子，宋詞原本稍顯陰鬱的心情彷彿都好了些許。
就在這時，一縷陽光，順着廟宇低矮的窗戶之中照射進來，落到供臺的香爐上。
宋詞趕忙舉起手中安全錘，使勁幾下，敲碎後車窗，把他從後座上抱了出來，小男孩抱着他的脖子哇地大哭起來。
“謝謝土地爺，謝謝土地爺……”
宋詞忍不住又感謝了一句，這才啓動車子，向前駛去。
宋詞抱着香爐就走，從那塊污垢脫落之處可以看出，此香爐應該是玉質，這麼大一個玉香爐，應該值不少錢吧？
想到這裡，宋詞心裡也是美滋滋。
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香爐的邊緣之處，散發着一抹溫潤的光芒。
一位大爺擋住了他的視線。
“我老公把車子開到了溝裡，我兒子還在車上，求求你救救他。”女人說着，隔着車門就要向宋詞跪下。
“小夥子，好樣的。”
宋詞上車之後，順手把香爐放在了副駕駛上，順手打開了接單軟件，看有沒有搭乘順風車的，賺個油錢。
“感謝土地爺。”
宋詞把香爐抱回車上，準備回家清洗乾淨再去賣個好價錢。
然後拖着男人往岸邊游去，一位剛游過來的年輕人聞言，立刻扎入水中。
瞄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香爐，心中盤算着怎麼出手。
雖然因爲路路通工程，鄉下也全修了水泥路，但就是路面太窄，兩車相會之時有點麻煩，技術稍差一點的估計都能開到溝裡。
感謝土地爺的賞，果然好人有好報。
宋詞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本未在意，可忽然愣住了，感覺全身發冷。
宋詞踉蹌地站起來，走過去又瞅了一眼。
從老家宋家莊到江州市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途經石廟鎮、馬家集、花橋鎮、海棠鎮，宋家莊屬於石廟鎮下面的一個村。
“還有我媽媽，嗚嗚……”小男孩哭着說道。
“你這是怎麼了？”宋詞吃驚問道。
但因爲河道本身不寬，加上宋詞此時一心救人，一時間倒也還能堅持。
宋詞這才注意到，站在面前的是一位渾身溼漉漉的女人，面容清秀，左邊淚溝一顆痣，上身穿着一件黃色毛衣，下身是一件緊身牛仔褲，溼漉漉的頭髮粘連在臉頰上，臉色蒼白，抱着雙臂，凍得瑟瑟發抖，顯得楚楚可憐。
“對不起，對不起，請你救救我老公和兒子。”
駕駛座上的男人歪着頭，頭上有傷，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氣，不過此時宋詞已經管不了許多，解開安全帶把他給拖了出來。
“謝謝土地爺的賞。”
宋詞環顧了一下四周，感覺身體更涼了，於是分開人羣，走向自己的車子。
宋詞水性還是不錯的，小的時候沒少在這樣的河道中游泳，當然也沒少挨父母的混合雙打。
就在此時，忽然一個人從路邊衝到他的車前，宋詞趕忙一個急剎，嚇得一身冷汗。
翻轉香爐，把裡面的乾枯的香灰和剛點燃的三支菸全都倒了出來。
宋詞很是沒有誠意的雙手合十拜了三拜。
宋詞趕忙打開車門下來，同時把目光看向旁邊的河道。
宋詞並沒有立即帶着他上岸，而是讓他暫時坐在車尾。
“乖乖別動，我去救你爸爸。”宋詞說道。
稍作打量，只見香爐滿是污垢，已辨別不出原本的顏色，不過從剛纔閃光的位置，可以看出一抹玉質的溫潤，宋詞心中不由大喜。
有人對她胸口按壓，但看起來似乎沒任何作用。
緩過勁來的宋詞這才發現，又有兩人下了水，小男孩被其中一人拖向岸邊。
“不要命了？”宋詞搖下車窗，對着車前之人吼道。
入手一沉，宋詞就知道這香爐絕不一般。
因爲宋詞的車子堵在路中央，導致後面的車子全都過不去，所以紛紛下車過來圍觀和幫忙。
此時已入深秋，河水雖然說不上寒冰刺骨，但也是凍人骨髓。
宋詞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看着碧藍的天。
沒想到運氣真好，剛打開軟件，就跳出一單，是從石廟鎮到江州市的，正好順路，於是迅速選擇接單。
有人從車子中拿出毯子給孩子裹上，有的人開始給被救上來的男人做急救，也有人打電話給警察和急救中心。
說着一把抱起供桌上的香爐。
宋詞也沒多想，一個扎猛鑽入水中，費了一番力氣打開車門。
爲了方便灌溉和排水，道路兩邊基本上都是這樣的河道。
“抓住棍子，抓住……”
黃色毛衣，緊身牛仔褲，清秀的臉頰蒼白無絲毫血色，淚溝上的那顆痣更是顯得格外刺目。
“沒事，謝謝。”
田連阡陌，因爲此時已入深秋，入目不是低矮的油菜苗，就是枯黃的稻茬，蕭瑟之中卻又充滿勃勃生機。
等來到車邊，通過車窗往裡瞅了一眼，只見後座上坐了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正貼着車窗，水已經淹到脖子，臉上滿是淚水和驚恐之色。
“你別……”
就在此時，圍觀的衆人又是一陣喧囂，原來是副駕駛上的女人也被救了上來。
在衆人幫助下，幾乎耗盡所有力氣的宋詞終於爬上了岸。
等開了好大一截距離，宋詞這才忍不住從後視鏡往後看了一眼，自然什麼也看不到。
“土地爺保佑，我這在做好事對不對？”
宋詞有些瑟瑟發抖地喃喃，然後打開了空調。
可卻覺得更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