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星火旅館
莉莎百無聊賴地守在店裡，望着門外不時走過的巫師。她的目光隨着一位身穿斗篷的女巫飄過，又落在一個抱着飛天掃帚匆匆而過的小巫師身上。
琉璃街上的魔法氣息依然濃郁，客人也越來越多，但絲毫沒能改變閃影魔像屋的門可羅雀。
“瓊克爾婆婆還在三藩市嗎？”羅格的聲音突然從樓上傳來，驚得莉莎捂着心口尖叫了一聲。
她轉身看向樓梯，只見羅格正一臉無辜地站在那裡。
“學弟，你差點把我的魂兒都嚇飛了。”莉莎嗔怪道，眼裡閃過嫵媚的白眼。
“下次能不能給個小小的預警？比如，送我朵花。”她輕輕甩動着她那波浪般的秀髮，踩着優雅的貓步往樓上走去。她的每一步都彷彿踏在無形的旋律上，輕盈而富有韻律。
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屋裡傳來：“羅格先生，這就是閃影魔像屋嗎？”
巴倫的眼中滿是好奇與興奮，他在屋內四處遊走，不時因看到神奇的商品而發出驚呼：“哇，這就是魔法相機嗎？好小巧啊。”
莉莎瞥了巴倫一眼，臉上的表情從調皮轉爲嚴肅，聲音也變得正經起來：“瓊克爾婆婆還在星火旅店。”
“那我們走吧。”羅格朝在走廊上跑來跑去的巴倫招招手。在下樓的時候，偷偷拍了莉莎一下。
莉莎眼睛一亮，貝齒咬着薄脣，立馬跟上羅格的腳步。
“沒想到，學弟你真的找到巴倫了。”她一邊帶路，一邊低聲說，“我記得他被食死徒抓走了。你從英國魔法界找到他的嗎？”
“在東海岸的食死徒實驗室裡。”羅格打量着琉璃街的店鋪，大部分已經重新開門，到處都是聖誕裝飾。
他好奇的詢問：“莉莎，今年店裡的生意怎麼樣？“
“糟糕極了。”莉莎嘆了口氣，語氣中帶着無奈和埋怨，“你說的獎勵，到頭來只有200加隆。”
“半年就這點營業額？這也太……”他話說到一半，不知該如何措辭。
“已經算多了。”莉莎苦笑道，“上半年更慘，就賣出一卷相紙。你能想象嗎？一卷！要不是工資跟銷售額無關，我都要考慮賣南瓜汁了。”
三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棟不起眼的白色建築前。莉莎停下腳步，指着牆上一塊小小的銘牌說：“這就是星火旅店。”
羅格仔細打量着這棟建築，輕聲感嘆：“你要是不說，還真容易忽略過去。這種設計效果，不遜於麻瓜驅逐咒。”
星火旅店一層偏低，半個入口都藏在路面下方。兩側外突的柱形牆體像是守衛，與鋪滿白雪的小花圃相得益彰，巧妙地隱藏了旅店的單扇木門。
巴倫看着近在咫尺的旅店大門，興奮之情如同煮沸的坩堝，難以抑制。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跳下臺階，迫不及待地推開旅店大門。
門後是一條狹窄的玄關，牆壁上浮現出一個侍從模樣的假人，把巴倫嚇了一跳。
莉莎見狀，輕笑着解釋：“別怕，這是門櫃侍從，專門幫客人保管衣物的。”她熟練地將外套和圍巾遞給它保管。
前行數步，拐過一個半柱狀的展示櫃，眼前豁然開朗。
木製的大廳方方正正，角落裡的聖誕樹上掛着金色圓球和銀鈴鐺，下面堆滿花花綠綠的禮物盒子。
右側擺着四排餐桌，每一張桌子上都點着魔法蠟燭，溫暖的光芒在空氣中跳動。
其中一排桌子緊挨着由落地窗組成的牆面。窗外是一片銀裝素裹的雪景公園，宛如一幅如夢如幻的魔法畫作。
“外面是真的公園。”莉莎挽着羅格的臂彎，輕聲介紹，“星火旅店可不簡單，上下共五層，擁有上千個客房，堪稱美國魔法界最大的旅店了。”
羅格驚訝地挑眉：“上千個客房？一定用了空間魔法。”
“沒錯。”莉莎笑了笑，然後轉向巴倫，”我去前臺問問瓊克爾婆婆在不在房間。”
巴倫望着莉莎的背影，心裡不由得緊張起來。他不禁想到，奶奶會不會剛好離開了。
相比於冷清的閃影魔像屋，星火旅店內熙熙攘攘，生意興隆。
一道道造型各異、香氣四溢的菜餚從廚房飛來。它們靈活地繞過人羣的阻礙，精準而平穩地落在指定的餐桌上。
“看那個！”巴倫興奮地指着一盤在空中盤旋的火焰冰激凌，“它怎麼能又着火又不融化呢？”
“可能加了生命之水。”羅格笑着解釋，“一種‘高深’的料理技巧。”
就在這短短的幾分鐘裡，羅格看到了令人垂涎的芙蓉雞、新鮮的刺身、香氣撲鼻的咖喱牛肉、精緻的薰魚……幾乎世界上所有的菜系都能在這裡找到一二。
“哇，簡直是美食天堂。”巴倫讚歎道。
莉莎笑盈盈地走了回來，宣佈道：“好消息！瓊克爾婆婆還沒離開，她在0106房間。”
“0106？”羅格眼裡閃過一絲疑惑，“她住在1樓？這裡不是餐廳嗎？”
“不，不是1樓，是地下一層。”莉莎搖搖頭，連忙解釋：“星火旅館的1樓是餐廳，開頭的號碼是1。”
羅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餘光瞥見旁邊餐桌上的編碼：1003。
也就是說，餐廳裡的每一張桌子，相當於其他樓層的每一個房間。
巴倫好奇地詢問：“地下一層？那裡是不是很黑很可怕？”
莉莎俏皮地眨眨眼：“哦，小巴倫，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地下一層……可是這個旅店最恐怖的地方。”
“啊！？”巴倫發出一聲尖叫，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帶着兩人向螺旋樓梯和地面的夾角走去，推開一扇不起眼的小門，露出一條蜿蜒向下的石制臺階。
昏暗的燈光從牆壁上的魔法燭臺中散發出來，在石壁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小心點，這裡有些陡。”莉莎回頭提醒道，“這裡的臺階比外面的高很多。”
巴倫吞了口唾沫，注意到每層臺階的高度幾乎和他的小腿一樣長。他小心翼翼地扶着粗糙的石牆，慢慢挪動着腳步。
“星火旅店雖然安全舒適，但收費也不菲。年初的時候，瓊克爾婆婆還住在二樓。那裡的客房，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每天1加隆。”
“地下室呢？”
“只要二樓價格的十分之一，但居住環境，嗯……”莉莎停頓了一下，思索了一下如何描述，“有點像鴿子籠。”
聽到這個比喻，巴倫心裡不免有些緊張。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一不小心就踩空了。幸好羅格反應迅速，一把拉住他的後衣領，否則小巴倫就要在這石階上來個滾筒翻滾了。
“哇！”巴倫驚呼一聲，心跳加速，“謝謝你，羅格先生。”
“別慌，慢慢來。”羅格微笑着安慰他，“這裡的空氣雖然沉悶，但至少沒有腐臭發黴的味道。這說明地下室的管理還不錯的。”
莉莎點頭附和：“沒錯。客房雖然小了點，但其他方面沒什麼問題。星火旅店即使是最便宜的房間，也保證基本的安全和衛生。”
她靈巧地跳下最後兩節石階，朝巴倫伸出手，“來，小心點。這裡的房子一模一樣，很容易迷路。”
巴倫感激地握住莉莎的手，小心翼翼地踏上地面。他好奇地打量着周圍，只見一排排相同的房間向遠方延伸，一眼望不到盡頭。
莉莎指着腳下石板上的光點，解釋道：“看到這個了嗎？每個地板上都刻着地圖，這個綠點就是我們當前的位置，防止客人迷路。”
“106的話，在第3排。”
三人沿着狹窄的走廊前進，周圍的房屋彷彿被複制粘貼了無數遍。每間房都有一扇鐵門和兩扇小窗，外部是光滑的石面，沒有任何裝飾，就像整齊排列的巨大火柴盒。
它們排列成50×20的矩陣，石階的落腳點剛好落在第一排，抹去了一座房間。
“這裡有999個房間的話，樓上呢？”羅格好奇的追問，“應該比這裡少吧。”
莉莎點點頭，“據我所知，二樓有500個，三樓有100個。再往上的話，我就不清楚了。”
“如果學弟把我的工資提高一點，說不定我能幫伱打聽得更詳細些。”她望着周圍一模一樣的建築，心裡忍不住發顫，“這裡太壓抑了，跟迷宮一樣。”
好在瓊克爾婆婆的房間不在最後一排，他們很快來到106號房間前。
這扇門和其他門一樣平淡無奇，但巴倫卻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和緊張。他望着上面的橢圓形銘牌，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用顫抖的小手用力敲了敲門。
“房費嗎？”屋裡傳來一個蒼老但帶着些許溫和的聲音，“我明天就要退房了。”
巴倫聽到熟悉的聲音，心跳加速，激動地喊道：“奶奶，是我，小巴。”
屋裡突然陷入一片死寂，彷彿時間凝固了一般。這短暫的沉默中，似乎積蓄着某種難以言喻的強烈情感。緊接着，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寂靜，由遠及近，越來越快。
鐵門被猛地拉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一個身材矮小、面容慈祥的老婆婆出現在門口。她的銀髮凌亂地散落在肩頭，眼睛因驚喜而睜大，臉上的皺紋因激動而顫抖。
“小巴，我的小巴。”瓊克爾婆婆眼含淚光，聲音哽咽。她不顧一切地衝上前，用蒼老但有力的雙臂緊緊抱住自己的孫子。
祖孫倆相擁而泣，激動得說不出一個字。巴倫把臉埋在奶奶的懷裡，多日來的思念和委屈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瓊克爾婆婆輕輕撫摸着孫子的後背，彷彿要確認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莉莎站在一旁，看着這溫馨感人的重逢場景，眼裡不禁涌出晶瑩的淚光。她連忙撇過頭去，不想讓羅格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也擔心眼線會花。
她悄悄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淚水，嘴角卻不自覺地露出微笑。
羅格靜靜的站着，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屋子裡的鐵爐呼呼作響，散發出溫暖的熱氣，彷彿在歡迎新來的客人。燻黑的鑄鐵水壺在爐上發出刺耳的滋滋聲，一股股灼熱的水蒸氣汩汩冒出，把壺蓋頂得搖搖欲墜。
瓊克爾婆婆緩緩鬆開懷抱，淚眼婆娑地看着孫子：“讓我好好看看你，小巴。長高了，也瘦了。”
她輕輕撫摸着孫子的臉頰，眼中充滿了疼愛和心疼。
巴倫擦了擦眼淚，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奶奶，我很想你。”
瓊克爾婆婆拉着他的手，擡頭說：“請進來吧，莉莎小姐，還有這位好心的先生。”
“我叫羅格，老夫人。”羅格微微躬身，輕輕帶上了門。
房間內部極其簡樸，一張單人牀、一張小桌子，再加上鐵爐和幾把木凳。牆壁上掛着一副海洋畫，給屋子增加了一絲清新的氣息。
瓊克爾婆婆和巴倫雖然身材瘦小，但四個人站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仍然讓房間顯得有些擁擠。
她又看了看孫子，隨後轉身走向牀頭，那裡掛着一個看似普通的皮包。
“這個無痕拓展包裡，有我們家族製作魔杖的筆記、工具，還有一些代代相傳的珍貴材料。”她拉住羅格的手腕，將皮包鄭重其事地塞進他手裡。
“謝謝你，羅格。”瓊克爾婆婆真誠地笑了笑，眼神中沒有半分不捨，只有深深的感激，“如果不是你的話，恐怕我這輩子也見不到巴倫了。這是我們家族的傳承，現在它是你的了。”
“您太客氣了，老夫人。”羅格沒有推辭，而是坦然接受了它：“不過請您放心，我並不打算給巫師製作魔杖。未來，瓊克爾家族仍然可以繼續經營魔杖店。”
“啊？”瓊克爾婆婆的臉上頓時浮現出驚訝和不解的表情，“你說的是真的嗎？”
莉莎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顯然沒有預料到羅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重重的點點頭，笑着說：“我們去餐廳聊吧。有些事情，還要請教您呢。”
瓊克爾婆婆會意地笑了笑，逼仄狹小的客房，確實不太適合長談。她慈愛地拉起巴倫，四人一起向樓上走去。
就在他們離開時，隔壁0105房間的門突然開了一條縫。一雙警惕的眼睛從門縫中窺視，死死盯着羅格手中的包裹。
那眼神中充滿了貪婪。然而，當羅格察覺到異樣轉頭看去，門已經悄無聲息地關上了，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真是詭異。”羅格摸了摸手臂，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地下室真不是人住的地方。”
“呼，這裡的空氣都清新不少。”羅格回到餐廳後，長舒一口氣。
落地窗外廣闊、潔白的雪地公園猶如一泓清泉，洗滌着每個人的眼睛和心靈。
瓊克爾婆婆正要開口，羅格卻溫和地打斷了她：“不用急，邊吃邊聊。”
他徑直走向落地窗旁的餐桌，回頭說：“今天可是聖誕節，千萬不要不開心。”
他向侍者招手要了菜單，快速瀏覽後，選了幾道口味清淡的菜餚，然後將菜單遞給其他人。
“你們看看，還想加點什麼。”
“學弟，這次我可要好好敲你一筆。把我的獎金吃回來。”莉莎臉上掛着狡黠的笑容，毫不客氣地將餐單翻到背面，連選最後6道菜。
“還有這個。”她的眼睛突然一亮，指着酒單上的一個名字說：“1320年的羅納河谷葡萄酒。”
侍者聞言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看向羅格。作爲餐廳的常客，他對閃影魔像屋的這位女店長還算了解。
莉莎每月的工資大概有數千加隆，但基本都花在了生活享受上。價值十萬加隆的羅納河谷葡萄酒，對她而言是一筆天文數字。
“再來一瓶茨威格特。”羅格瞧了侍者一眼，對方連忙記下。
“不要跟我客氣。”他說道。
瓊克爾婆婆微笑着點點頭，將菜單遞給孫子。巴倫的眼睛在菜單上快速掃視，努力抑制着嘴角的口水。最終，他選了幾道一直想吃的甜點。
侍者望着手裡密密麻麻的單子，暗暗咋舌：“三分鐘，那個男人花了18萬金加隆。”這個數字，即使在這家高檔旅館也極其少見。
莉莎用手臂支着腦袋，笑着說：“是不是因爲羅納河谷太貴了，你才點的茨威格特。”
羅格淡然一笑，眼中閃過一絲自信的光芒：“呵，雖然你半年就賣了200加隆的東西，但我也不會吝惜一瓶酒錢。一會兒，你可別後悔。”
“後悔什麼？”她望着羅格，眼裡滿是不解。
“法國紅酒講究精緻的口感和複雜的香氣，喝起來嘛……”他故意拖長了音調，“不適合我的口味。”
羅格身體稍稍前傾，隱隱壓迫着莉莎，語氣中藏着一絲別的意味，“有時候貴的，不意味着適合。”
莉莎輕哼一聲，別過臉看向窗外。窗外雪景如畫，但看它的人心裡十分複雜。
她偷偷摸向懷裡的藥瓶，咬着牙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瓊克爾婆婆臉上的皺紋裡藏着微笑，這位超過百歲的老巫師，似乎已經知道面前的年輕人在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