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步兵連,每人兩枚手榴彈,給老子扔!”已經抵近到距離前線只有不到400米的王小強冷聲下令。
772團裝備的也全都是長柄手榴彈,立姿投擲距離大約在五六十米遠,基本就是掘進的最前沿戰壕和日軍戰壕相隔的距離。
所以,一線官兵們根本不用瞄準,直接站在戰壕內賣力的往前扔就是。
當然了,絕大部分的手榴彈都是丟在日軍戰壕前沿,數百枚手榴彈投過去,炸得日軍戰壕前沿一片狼籍。
大概只有十分之一的手榴彈落進了日軍戰壕,可就這幾十枚手榴彈,別看枚炸死多少日軍步兵,但給日軍步兵造成的心理壓力卻是極大的。
因爲這意味着從這一刻開始,他們只能被動挨打,哪怕是躲在戰壕裡也不能保證生命安全。
日軍步兵裝備的甜瓜式手雷因爲質量較輕和造型的原因,最遠距離也就投個40米,對60米外的中方戰壕毫無威脅。
更要命的是,他們還不敢因此就撤到二線戰壕,實在是雙方距離太近了,而且中國人向來有用手榴彈開道然後衝鋒的‘惡習’,如果就這麼丟了一線戰壕,那簡直是相當於白送。
“八嘎!中國人的手榴彈是有限的,我不信他們能一直這麼投下去!命令全軍嚴守陣地,若中國人敢衝過來,就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帝國常設師團的厲害!”同樣把自己的指揮部設在距離一線不到500米的黑田三郎中佐冷着臉下令。
你別說,至少從將指揮部前移這一點上來說,黑田三郎中佐有着和‘瘋子戰將’一樣的勇氣。
別看都距離一線不過一里路,但在熱武器時代,500米和50米的差距其實並沒有多大,只要對手以炮火覆蓋式攻擊,中日雙方正對陣的兩名最高指揮官完蛋的機率超過百分之六十。
只可惜,雙方都沒有這樣做。
日方是因爲雙方步兵戰壕距離太近,炮彈砸下去,玉石俱焚的概率更大,在還沒有到最後時刻就用這一招,屬實不划算。
而中方則是因爲,他們的‘火炮’射程沒那麼遠,又或者說消滅日軍的有生力量纔是他們看重的,什麼指揮官不指揮官的,不在他們的重點考慮範圍之內。
“打草驚蛇”,用手榴彈能投擲進日軍戰壕讓日軍高度緊張,想逃又不敢逃,纔是王小強真正的戰術意圖。
黑田三郎和日軍步兵們當然不知道,在中方一線戰壕之後的近180米的區域的土坎下面,數十個大油桶被斜着半埋進土裡.
不用說,那是唐團座傳授的‘飛雷炮’技術,以前683旅受制於炸藥短缺,只能用於訓練,極少把這項技術用於實戰。
但這次可不同了,772團出征前,四行團軍工廠連夜送來超過500個5公斤級炸藥包,這也是王小強抵達戰場後一反常態的瘋狂掘進而沒有強攻的最重要原因。
世人皆看到‘瘋子戰將’的瘋和狂,也只有極爲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有着極其聰慧的頭腦,審時度勢的能力在整個683旅都能排進前三!
這次,他的瘋狂,是要用悄然抵近至日軍陣地不過150米的36門‘飛雷炮’,把日軍一線戰壕內的日軍步兵給埋在戰壕內。
打的就是一個猝不及防,讓日軍步兵和炮兵都來不及反應。
“團長,都準備好了!”一名上尉連長跑過來給拿着望遠鏡死死盯着前方的王小強彙報。
“讓所有一線指戰員再投一輪手榴彈就全體給我後撤至300米外,3分鐘後,以衝鋒號爲號,每門飛雷炮發射5個炸藥包,而後,所有人員撤離!”王小強點點頭,眼中閃過寒意。
四行團軍工廠研發的那個‘旋風炸藥’,在半年前日軍的那次‘元旦攻勢’中他可是少量使用過,同等重量炸藥爆炸產生的破壞效果是普通火藥的好幾倍,這次他一口氣就命令投出將近1000公斤重的炸藥,不知道會產生什麼樣的效果,真的是無比期待啊!
不過,說起來還是有些遺憾,這種用油桶當炮管的土炮威力很大,但射程太近且毫無準頭可言,而且毫無機動性,一旦被敵軍遠程火炮集羣給盯上,幾乎相當於一次性用品。
所以,在快速發射完規定炸藥包後,所有人員都得快速撤離,滾燙的炮筒子卻是帶不走了。
好在爲了這場戰鬥,772團輜重營準備了超過150個大空油桶,行軍時裡面裝着炸藥包馱在馬背上運輸,還可以當炸藥儲存器,這打仗的時候自然就充當炮筒把炸藥轟出去,遇到緊急時刻還能把油桶裡填上沙土充當臨時工事用,簡直就是個萬金油寶貝。
果然,當聽到中方那邊傳來響徹陣地的衝鋒號聲,日軍步兵全部進入一線戰壕高度警惕,就連輕機槍也顧不上可能再被手榴彈攻擊的危險,架了起來。
近1600名日軍步兵秣兵歷馬嚴陣以待!
然後,中方陣地上傳出一陣陣悶悶的‘咚咚’聲,在日軍步兵和一直拿着望遠鏡緊盯着這片陣地的黑田三郎的視野裡,一個個小黑點從高空中墜下。
“那是什麼?”黑田三郎中佐凝固的眼神盡顯井噴式的疑惑和恐懼。
能讓他在幾百米外都能看到的黑點,絕不會是手榴彈,總不能是投石機投出的石頭吧!
“轟!轟!轟!”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充斥着現場所有日本人的耳蝸。
看着一里外前沿陣地上騰起的一個個火球,兩耳已經全部失聰的黑田三郎中佐腦海中已然是空白一片。
洶涌的氣浪席捲下,黑田中佐和他的頂頭上司筱冢義男一樣結結實實來了個狗啃泥,但他可沒有筱冢義男那麼威風赫赫還有警衛貼身保護,從戰壕裡爬起來的時候,早已是滿嘴鮮血,手一摸,卻是一粒白生生的東西落入手掌中。
那是本就不多的門牙,兩眼中皆是烈焰閃耀光芒的黑田中佐恍惚間有種回到孩提時代握着自己掉落門牙時的無助。
2000多米的防線上,還在不斷升騰着火球,哪怕隔着500米,熾熱的氣浪依舊撲面而來,可以想象那裡嚴陣以待的一個半步兵大隊帝國官兵是處於怎樣的地獄裡了。
“中國人這是用了土造臼炮!”黑田三郎不愧是戰場經驗無比豐富的指揮官,在呆滯了十數秒後,咬着後槽牙得出最精準的判斷。
“通知炮兵聯隊,立刻對我部陣地前沿300米,不,是200米區域進行炮火覆蓋!”
“可聯隊長閣下,那裡還有我一線部隊所有官兵。”一名少佐步兵大隊長臉色難看到極致。
如此近距離炮擊,不知道有多少炮彈會落到己方陣地上,炮兵聯隊那幫傢伙是什麼水準,他們這些步兵指揮官是再清楚不過。
“可雪落君你要知道,如果我不這麼做,等中國人像潮水一樣衝進戰壕,他們都得死,包括你我!”黑田三郎那張臉已經接近扭曲。
“做爲指揮官和帝國軍人,我們都可以接受戰死,但我們不能死得毫無價值。我承認,中國人的土製臼炮是給了我軍沉重一擊,但能拋投如此重型炸藥包的炮體絕對沉重,如果不在這個時候趁機殲滅他們,難道等着他們下一輪再將炸藥丟到帝國勇士們頭上嗎?”
日本陸軍少佐啞口無言。
黑田三郎的抉擇很英明也很果斷,不到5分鐘,收到前線指揮部請求的20門山炮不顧再度暴露目標,對着日軍陣地前沿狂轟亂炸,把中日雙方的戰壕都籠罩在其中。
如果不是王小強有令在先,所有一線官兵皆後撤至300多米外,飛雷炮操作小組在發射完五個炸藥包後就不管不顧的撒腿就溜,就日軍這一波搏命炮擊,損失可能都不止一個步兵連。
獨立團的兵跑了,但日軍的一線步兵們可沒有跑。
近200個5公斤裝炸藥包實際上有百分之九十都是落在戰壕外,正如同王小強遺憾的那樣,‘飛雷炮’轟出去根本沒有準頭可言,就屬於瞎基霸飛。
有的飛出不過150米就落到地上,專門的延遲引線往往過了兩三秒後才爆炸,有的卻是飛行了足足200多米,還沒等落地就凌空轟然爆炸,還有的往左,有的往右,甚至還有一個炸藥包沒爆炸,徑直砸在戰壕內一名抱着腦袋的日軍身上,硬生生的將這貨給砸暈了。
但沒人在意這些炸藥包飛向哪裡,只要是向前就成,算是提前實現了發射後不管的未來作戰思想。而正是由於炸藥包這樣‘自由飛翔’的特質,卻讓日軍步兵們苦不堪言,老兵們通過對炮彈劃破長空的嘯叫完全可以判斷出其大致彈種和落地大致區域,但這樣四處亂飛的炸藥包,那判斷個毛。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蜷縮在戰壕裡等待命運的裁決!
只要炸藥包沒在戰壕內或者精確點兒在距離自己50米範圍的戰壕內炸,就有機會活下來。
日軍的戰壕修築的其實很標準,每隔一段就有直角拐角,用以抵擋落入戰壕內炮彈引起的氣浪衝擊,這也直接的保住了不少日軍步兵的小命。
瘋狂爆炸的炸藥氣浪將日軍陣地上百分之九十的突起物橫掃一空,但落入戰壕爆炸的炸藥其實也不過才炸死炸傷了三百多日軍,僅佔日軍總數的五分之一!
說白了,這一輪瘋狂火力輸出,更大程度上是把日軍陣地上的各類工事清掃一空,對於人員的傷害其實算不上摧毀性的。
但中國人沒做到的,日本人做到了。
20門山炮不計成本的輸出,百分之八十的炮彈倒是落在772團已經沒多少人的前沿陣地上,人沒炸死幾個,戰壕被炸塌了十幾處,另外還把38門埋在黃土裡的‘飛雷炮’摧毀了百分之八十,可也有百分之二十的炮彈落在自己人頭上。
這下可好,剛享受完氣浪按摩還在瑟瑟發抖的日軍步兵只能絕望的再經受一波自家山炮炮彈的犀利,原本還只是被炸塌戰壕的泥土掩埋或是震暈的日軍還能搶救,等到這一波炮彈一來,連挖坑都省了,直接埋裡面就是。
據戰後清查,僅就這一輪‘你打我,老子拼死也要還你兩拳’的黑田三郎中佐搏命操作,1600餘日軍步兵就減員500餘人!
都還沒等黑田三郎鬆口氣,不到半個小時,中國人又捲土重來!
一輪手榴彈過後沒多久,衝鋒號又響起。
“全體上一線戰壕,中國人要來了。”黑田三郎迅速做出判斷。
然而,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又是一波小黑點砸過來。
日軍
黑田三郎
這次,黑田三郎腦子突然好使了,主動趴下。
總共就兩顆門牙,一顆已經沒了,咋說都要保住最後一顆!
面對瞎基霸飛的炸藥包,經驗沒法保命,全靠運氣。
但隨着兵員減少,防炮洞內不用那麼擁擠倒是真的,最多隻有200餘人在這一波轟擊中傷亡,傷亡率比上一輪要小得多了。
“我不信中國人還有土製臼炮!通知炮兵繼續對前沿陣地進行覆蓋!”黑田三郎幾乎是怒吼着再度下令。
實在是那種臼炮太可怕了,拼着兩敗俱傷,他也要將其摧毀掉。
黑田三郎中佐的命令在戰後並沒有受到批評,就連最苛刻的軍人都沒法批判他的果決和勇敢,不是誰都可以在戰場上做一個可以冷酷的將自己麾下之軍當棋子從棋盤上丟棄的指揮官的,哪怕是爲了更多的人能活下去。
但黑田三郎中佐做到了,他已經將雙方戰壕當成楚河漢界,雙方士兵都做爲可以兌掉的棋子,甚至包括他自己。
因爲自始至終,他都沒離開過僅距離前線500米的指揮部,甚至還因此損失了一顆寶貴的門牙。
可他終究是被所謂的交換給麻痹了。
所以,在中國人發起第三輪近乎一模一樣攻擊的時候,他沒有讓800餘殘軍再進入一線戰壕。
然後,當中國人的衝鋒號響起的時候,黑田三郎中佐閣下的眼前一黑。
至少有四個步兵連就從不到百米遠的戰壕內躍出,閃電般向日軍一線戰壕衝去。
數十門迫擊炮瘋狂開火,在日軍一線戰壕和二線戰壕間形成一道彈幕,醒悟過來的日軍步兵只來得及開了幾槍,僅留下不到百人的一線戰壕就已經被中方士兵躍入。
用衝鋒槍和手榴彈清理戰壕的中國軍人根本沒給手持三八大蓋的日軍多少頑抗的時間,僅用時十分鐘,一線戰壕內的戰鬥就徹底結束了。
企圖反攻的日軍步兵不是被打死在衝往一線戰壕的路上,就是被擊殺於交通壕的通道上,擁有衝鋒槍的中國軍人在近戰上的火力完全是處於碾壓態勢。
僅用時不到3小時,黑田三郎所率領的守軍一線戰壕就徹底失守,這一面還能保護日軍的僅餘一道戰壕,雙方再度相距不到百米,但日軍身後可是除了曠野就是曠野。
而佔據了日軍一線戰壕的772團卻不再進攻,而是繼續挖掘,把攻佔的戰壕和自己原有的戰壕連接成一體,整個陣地就像個巨大的蜘蛛網,將岌岌可危的日軍戰壕包圍其中。
而相對於面若死灰的黑田三郎中佐,筱冢義男這位第10師團最高指揮官更是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無比煎熬。
黑田三郎這邊僅僅只是失利,多少還有條脆弱的防線以及700餘名士兵,但左翼防線上的一個步兵大隊,卻因爲潛伏在第10師團陣地內部的一股中國人的襲擊,導致正在開作戰會議的一名陸軍少佐和五名大尉當場戰死,800人的步兵大隊最高軍銜者竟然爲一陸軍中尉。
而且這個消息還是一名通信兵冒死穿過戰場才傳遞回來的,中國人早已將那邊的電話線給剪斷,將那邊陣地變成了一個信息孤島。
急火攻心的筱冢義男中將只得派出自己握在手中的最後一個加強步兵中隊,護送着自己的中佐參謀次長前往該步兵大隊接替指揮權。
誰知,青天大白日的,潛伏於陣地上的中國小股精銳部隊竟然集合起來,對這個擁有6個步兵小隊的加強步兵中隊進行圍攻。
那是顧西水主導的黑虎掏心式‘圍點打援’,分散於十餘平方公里戰場內山地步兵連和偵察連最開始的戰術設計原本只是做爲襲擾式的存在,給日軍在戰場內的調動形成牽制。
但隨着戰場形勢的變化,尤其是隨着772團和冀南分區獨立營的抵達,近9000人對日軍形成外圍包圍後,顧西水敏銳的意識到,屬於兩個精銳步兵連的機會來了。
日軍至少得分出一半兵力來防範外圍的攻擊,而趙家莊方向四行團主力也不是泥捏的,第10師團更不敢放鬆,前線放置的兵力多,對戰場內的搜索兵力定然不足。
明心和牛二兩人隨着沈老六和他的偵察排正好摸到了一個日軍步兵大隊的指揮部,或許是因爲前線戰事激烈,正在開會的日軍軍官在指揮部外圍就放了兩個小分隊日軍做警戒。
有四行團第一神射手之稱的牛二再度展現了他神一樣的槍法,10槍,就格殺8名日軍機槍手,使得四挺輕機槍從戰鬥一開始就成了太監的唧唧-——擺設。
失去火力支援的20多名日軍在一衆衝鋒槍和半自動步槍‘野獸’們的衝擊下,整條防線不到3分鐘就被衝破,正在開會的所有日軍軍官當場就領了盒飯。
在知道擊斃日軍軍官的軍銜後,顧西水敏銳的判斷出日軍必然要派出更高級別軍官前來接收指揮權,幹掉他使得這股日軍的戰鬥力無法得到增強並還可以繼續消耗日軍步兵的有生力量。
於是,集合了兩個精銳步兵連大部分力量的6個排就在距離日軍防線大約1000米的位置,膽大包天的對300餘日軍進行伏擊。
誰也不知道,這場持續不過20分鐘,雙方參戰人員不過700餘人的小型戰場,竟然成了壓垮第10師團的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