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772團陣地大約2800米外的一座山丘！
“這個王瘋子，還有沒有點組織紀律性，竟然越過旅部直接指揮起炮兵營來，旅長，戰後的總結會上，可不能又輕鬆的讓這傢伙不疼不癢的認個錯就算了。”剛剛在臨時指揮部坐下看向地圖的程旅長就接到旅參謀長的抱怨。
“小鬼子出動20多輛坦克直接向我陣地反撲？呵呵，還真是欺負我683旅沒跟他們打過大規模陣地戰，行啊！那就跟他們碰一碰，看誰的拳頭硬！”程大旅長拿着參謀長遞過來的電文，關注點顯然和自家參謀長不一樣。
“旅長，炮營那邊還等着旅部的命令呢！”參謀長見程旅長不急不慢的還在點評，不由有些急了。
嘴上批評王小強是一回事，但772團可是683旅四大主力團中公認的最能打的，日本人的坦克上來了，可容不得半點延緩。
“你看，你個老李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一邊說着要嚴懲王瘋子不顧組織紀律性，一邊又擔心的不行，生怕炮營給他的支援慢了。”程旅長哈哈一笑。
“放心，王瘋子是個啥樣的人你還不知道，那就是個吃不得虧的主，別說徑直越級指揮炮營了，恐怕四行團那邊他也發去電報，讓唐刀給他火力支援。
四行團藏在深山裡的那20幾個大傢伙，一旦拿出來，小鬼子可得好好喝一壺。”
“也是，王瘋子和唐團長私下關係還是很不錯的，那要不，跟炮營那邊打個招呼，留點力氣，也替咱們省點兒？”李參謀長此時也放輕鬆不少，不由開起玩笑來。
“別扯淡，這次是我683旅抗戰以來第一次擺明車馬和半個師團對戰，哪能藏着掖着，不打則已，要打，就得把鬼子打哭，讓他們知道，只要老子八十集團軍有裝備，什麼狗屁第一師團都不好使。我們這次亮劍，可不是隻爲了揚我八十集團軍威風，而是告訴日本華北方面軍，告訴全中國，華北，從來都未被真正佔領過！”程旅長卻是擺擺手，一向溫和的臉上滿是堅毅，眼神中更是殺氣凜然。
顯然，這次紫山之戰，八十集團軍總部願意配合唐刀祭出已經全員換裝的683旅這支麾下最強精兵，除了戰術方面配合冀南行署和四行團打擊第一師團外，更重要的意義，是要在華北發出屬於自己的聲音。
山城那位一直對八十集團軍極爲警惕，對其積極的在敵後戰場進行遊擊戰擴大根據地牽扯日本華北方面軍兵力冠以‘遊而不擊’的抹黑，導致南方許多不明真相的國民對八十集團軍評價走低，並且以重兵對江南地區的第四軍進行包圍。
安縣高層方面以往還顧忌着聯合戰線，考慮到共同抗日的大戰略，並不願和那位撕破臉皮，但現在可不同往日，有唐刀這個神奇的新鮮血液注入，位於西北那座油田可產生不菲的經濟價值，部隊許多裝備都已經能自給自足。
甚至在米國有一股神秘力量的推動下，很多在外華僑捐款捐物時指明由八十集團軍親自接收，經濟狀況在1939年這一年裡有了極大改觀。
有了足夠底氣，八十集團軍決定亮劍，讓全中國也看看，八十集團軍同樣擁有着和日軍大規模作戰的勇氣和實力。
所以，此戰只能勝，不能敗！
相比於程旅長這邊肩負着信仰力量的使命，唐刀那邊可沒有這麼多顧忌，收到瘋子戰將帶着‘威脅’口吻的電報，只是微微一笑：“既然王瘋子開口了，怎麼說都得給這個面子，命令龐大海，山炮連全力支持，所有炮位就以一個半基數爲標準吧！”
“哈哈！那王瘋子戰後一定得請團長您喝大酒，我和上官參謀長也可以厚着臉皮蹭一頓了，想吃王瘋子的酒，那可真不容易，我和他戰友十年也就吃過兩頓而已。”夜承桓臉上笑容很燦爛。
“團座，程旅長那邊可是知道我們有150榴彈炮，只用75山炮給友軍支援，是不是有些太小氣了。”剛從前線回團指揮部沒半天的上官雲卻是提出疑問。
“上官參謀長有所不知，這不是團長小氣不動用重炮，而是重炮炮彈儲量已經略有不足，而且偵察連明心那邊發來消息，已經觀察到日軍一個重炮中隊正在有所行動。
那玩意兒對我軍威脅太大，只是我重炮爲隱蔽炮位多在距離前線四五公里處，日軍也夠狡猾，重炮陣地都大致在我重炮射程外，這好不容易等到他們主動走進我重炮射程，哪能輕易放過他們，團長的意思是，好鋼用在刀刃上，集火幹掉日軍幾門重炮。”夜承桓反而主動解釋道。
150榴彈炮是個好玩意兒，但這貨的炮彈實在是太大太重了，一發炮彈超過40公斤，不少存貨都還在峰峰煤礦那邊沒運過來。
前期爲了給日軍足夠震懾，基本一輪炮擊都是百發以上，而且爲了給日軍造成咱不缺炮彈的假象，唐刀對前線部隊主官召喚重炮炮火支援和炮火報復基本是有求必應，五天戰鬥下來，整個紫山區域的重炮炮彈儲存僅有不到300發。
雖然還能再支持一週，可若是日本人鐵了心打拉鋸戰繼續增兵，一週過後，可就再無重炮可用了。
無論出於戰術目的還是戰略方面的震懾，28門150榴彈炮都得開始留力了。
“再說了，就小鬼子那種薄皮大餡的渣渣坦克，那用得上重炮，683旅的炮兵營和我山炮連36門山炮齊出，已經很給他們臉了。”夜承桓現在或多或少也有了四行團的‘臭毛病’，自信心十足。
唐刀卻是不管兩個副手的對話，眼睛一直看着地圖，683旅根據戰前約定已經前來，紫山戰局進入了轉折期，再不止是敵攻我守，而是有攻有守的階段。
第一師團目前尚未有撤軍的意圖，應該是岡部三郎認爲他麾下數萬大軍足以一邊抵擋683旅在平原上的進攻一邊對紫山防線繼續攻擊，這個嚴重的誤判或許將成爲這位曾經的日本華北方面軍參謀長又一滑鐵盧。
772團這一戰如果能打日軍一個出其不意，指不定這個轉折一下就能把第一師團給打蒙。
“傳令冷鋒，我將抽調一營1連、2營5連、護衛營1連至西北防線，由他統一指揮，若683旅能突破日軍後翼防線，他要尋機反攻，爭取將西北方向上的日軍給老子黏住拖住，想打就打，想走就走？岡部三郎真是想得比他長得還美，老子要用日本人的小命告訴他，現在已經是1940，不是1937了！”唐刀下令道。
“是！”上官雲和夜承桓驚喜的對望一眼，立刻轉身去傳達唐刀軍令了。
兩個校官也都是在戰場上和日軍打過無數次交道的老兵了，但在此之前最經常的經歷不就是日本人來攻，自己帶着官兵們豁出命防守，許多的勝利也是日軍久攻不下只能無奈退走，但那不正是唐刀剛纔所說的，日本人想打就打，不想打就撤，佔據着完全的主動權，那對於任何一個軍人而言，憋屈啊！
現在，終於可以用槍炮告訴日本人，來了就給老子安心留下當肥料，老子可沒準你走，換成誰不得意氣風發？
但現在戰場上最意氣風發的男人，舍王小強其誰？
可以調動36門山炮和十幾門迫擊炮、戰防炮的感覺是啥樣？王小強可以用一臉的灰告訴你：爽！太特良的爽了！
真理，就在大炮的射程之內！這句話放在任何時代都適用。
當幾個方向的36門山炮高昂起炮口，在炮兵班長小紅旗的揮動以及撕心裂肺的怒吼‘放’中，紫山西北方向戰場的那一瞬間竟然有超過十秒鐘的寧靜。
因爲，中日雙方士兵都趴在戰壕裡，判斷空中突然響起的尖嘯將飛往何方，還有幾秒鐘落地。
這樣的事情，在這五六天時間內每天不知道要發生多少次，再愚鈍的士兵也學會了數學課堂上無論怎麼學都學不會的拋物線算法，沒學會的，在炮火中的死亡率將高達百分之九十。
然後，一連串‘轟轟轟’的悶響由天際傳來。
炮彈，沒有落在紫山戰場，而是在更遠的平原上。
紫山戰區的中日雙方士兵都微微鬆了口氣，不管炮彈落在哪兒，只要不是在自己頭上就好。
但服部曉太郎少將的心情就無比糟糕了！
耀眼的火團就在距離他不到1000米的區域一團團騰起，大地似乎都在震動，哪怕站在有足以抵禦105榴彈的工事裡，服部曉太郎依舊臉色蒼白。
如果說第一輪10多發炮彈落在那片廣袤的平原上，服部曉太郎還有着一絲僥倖，十幾門山炮的威力，尚不足以對他這個連綿超過3000米，縱深達1000米的陣地產生太大威脅。
可隨着一枚又一枚炮彈狠狠砸下，最終就像連綿的暴雨般，將整個陣地前沿都淹沒於硝煙和灰塵中的時候，服部曉太郎的所有僥倖都灰飛煙滅。 那是超過40門火炮的轟擊，每一秒鐘，他的士兵們就會被3發炮彈攻擊，這樣的火力密度，就算是師團，也必須是整個炮兵聯隊出動。
但相比於中國人瘋狂的火炮，更令這位日軍少將心如死灰的是，就在3分鐘前，他派出了足足一個戰車中隊和800名步兵。
這些人，全部暴露於曠野中，正在中國人炮火的覆蓋範圍。
是他這個少將旅團長，將這些帝國官兵推向深淵。
是的，在如此猛烈的炮火中，別說人了，就是自重達15噸的97式中型坦克，也像是大海中的船，在炮彈爆炸形成的氣浪中劇烈搖晃，彈片擊打在鋼板上的聲音猶如雨打芭蕉。
叮叮噹噹的聲音對位於坦克中的日本裝甲兵們來說，就是一曲死亡之音。
彈片無法穿透十幾毫米甚至二十幾毫米的鋼板沒錯，但若是有一枚炮彈正好命中坦克呢？
在口徑面前，脆弱的坦克頂部可沒有什麼穿甲彈和榴彈之分，無論是150重迫還是75山炮，都擁有着摧毀一輛坦克的能量。
炮彈激起的硝煙和灰塵，使得日軍坦克觀察口視野能見度極低，擺在這些日本坦克兵面前只有兩條路，要麼前進要麼後退！
前進，或許會遭受更多炮火攻擊，但後退，還要轉向，還要規避緊跟在後面的步兵，那意味着還要在炮火覆蓋區域待上更久。
時任第一師團第1戰車中隊長神谷浩森做出了一個無比英勇的決定，拿起無線電臺：“英勇的帝國騎士們，跟着我，全速前進！帝國萬歲！”
“帝國萬歲！”無線通話器中傳來日本裝甲兵們豪邁的口號。
22輛坦克除兩輛97式輕型坦克因爲炮彈在車側爆炸導致履帶受損無法移動外，其餘20輛坦克在炮火的疾風暴雨中開足馬力，繼續向前。
那一幕，恰好又被一名日本隨軍記者給看到，熱淚盈眶的書寫下了這樣一段文字：敵人的炮火熾烈，哪怕隔着千米，我也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浪，但就是在如此煉獄，帝國的20餘輛坦克，依舊開足馬力，利箭般殺向中國人的陣地。
他們，就像是皇帝陛下手中那把劍，能劃破黑暗，能刺穿蒼穹；他們，是閃電是帝國之榮光！
就差一點兒，那首在未來經典傳唱的‘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歌詞就被這位情感濃郁的日本隨軍記者給提前出爐了。
只是，在這位眼淚嘩嘩的竭盡全力讚美英勇無畏的帝國鋼鐵騎士們之時，他可能沒看到，他身邊不遠處的服部少將這會兒也是眼眶溼潤。
只不過，那是心疼哭的。
坦克有鋼筋鐵骨，只要不是倒黴到正好被一枚炮彈砸中，生存概率還是很大的，可那些只能趴在地上的日軍步兵拿什麼來抵禦炮火？
靠長期不洗澡積累的垢？靠不着調的天照大神護佑？
最終只能是靠命！
不過不是看運氣，而是隻要死得足夠多了，收穫滿滿的死神他老人家總會遺漏幾隻小貓小狗的不是？
根據服部曉太郎的估算，被炮火覆蓋區域中的步兵最終能活下來百分之三十，他做夢都得偷笑。
而能有那麼高的生存率的前提，還得是他的麾下身手反應都足夠敏捷，能趕在下一發炮彈幹掉他們之前，躲入距離他們不遠的彈坑中。
躲入彈坑，是日軍步兵唯一的生機，但那也意味着，沒有任何步兵能像英雄的日本裝甲兵一樣，一路火花帶閃電殺向敵軍陣地了。
在炮火中奔跑的唯一結局，就是被炮火撕扯成碎片。
顯然，在炮火中披荊斬棘奮勇向前的‘顯眼包’們在狂奔了1分鐘終於脫離炮火覆蓋區域後，徹底失去了步兵保護。
坦克，在戰場上的確是很牛逼的大殺器，尤其是在沒有足夠的反坦克武器時，那對於步兵們而言簡直就是無敵的存在。
重機槍工事，擁有坦克炮的坦克能一炮將之轟上天，敢挑釁它的步兵，坦克自身攜帶的機槍能讓之立即趕赴下輩子。
可這都有個前提，沒人能近坦克的周邊.
二戰中日耳曼名將‘古不帥’的閃電戰把西方世界打得丟盔卸甲，這位也從沒說就是一羣鋼鐵怪獸在戰場上橫衝直撞，人家也有這個時期全世界最先進的步坦協同戰術。
那就是步兵以坦克爲中心向前推進，坦克爲步兵開闢道路，阻擋敵方火力的襲擊，而步兵需要時刻觀察周圍的環境，防止敵方步兵突襲坦克，清除路面的反坦克地雷等，爲坦克的安全保駕護航。
坦克一直充當開路先鋒的角色，而步兵就是坦克火力的延伸，負責擴大戰果。這有點像蜂王和工蜂的關係，唯一的區別是坦克不會製造步兵罷了。
像日本人這種就靠20輛坦克衝到將近4000名精銳步兵面前，而且是還有37毫米戰防炮的4000精銳面前，那怎麼說呢？
只能說，除了傻乎乎，再也沒有其他詞能形容他們了。
“鬼子的坦克還挺結實啊！就這麼衝過來了？”有的步兵還在驚歎日軍坦克真的夠堅固。
“班長，這可咋整？”也有和坦克每打過交道的新兵體現出的驚慌失措。
“慌個球，平時不都專門訓練過怎麼打坦克？等命令。”班長們基本都還保持着鎮定。
“各爆破組，利用硝煙、地形掩護，避開機槍射界，用炸藥包、燃燒瓶，乾死狗日的。”躲在戰壕裡那會兒還滿臉嚴肅的各營、連級指揮員們卻難掩興奮。
他們可都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兵，服役時間最短的，也超過6年，什麼樣的戰場沒見過，看着這20幾輛顯眼包拖着濃濃黑煙就這麼殺過來，後面不見一個鬼子兵，那還不馬上覓得戰機。
那真不是瘋子戰將捨不得拿37毫米戰防炮來和日軍轟隆隆開過來的裝甲集羣對射，而是用步兵拋投燃燒瓶、炸藥包更有性價比。
失去步兵保護的坦克，不過就是羣大烏龜，除了殼硬點兒，他們還有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