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熱,哪怕現在已經入夜,山中清涼的風吹着,但奪命狂奔的山中精靈依舊感覺肺裡像點了把火,口中更是乾渴難耐。
腰間懸掛的軍用水壺裡的水更是早已所剩無幾,在夜色中赤木茂鮮打開用麻布包裹着的手電筒,用極其微弱的光查勘了一下地形,確認距離這道山崗不遠處會有一條山溪,便按着記憶中的方位朝那邊行去。
特攻隊需要小股出擊,野外生存爲必訓之項目,爲了訓練隊員,身爲教官和隊長的赤木茂鮮曾經獨自一人在日本北部的白神山地生活了一個月。
只帶了一把槍和軍刀以及少許的大米與精鹽,赤木少佐以獵捕那片近乎原始森林裡的小鳥和松鼠及溪水中的小魚小蝦爲生,這是日本陸軍手冊中從未有過的訓練科目。
但赤木少佐成功了,野外獨自生存的一個月,他的體重雖然減輕了足足15公斤,但他的體能仍舊保持着巔峰期的百分之七十,完全可以承擔繼續作戰能力。
他甚至在離開之前,還在那片近乎原始的白樺林裡,一槍射殺了300米外樹杈上正悠閒梳理自己羽毛的松雞,爲自己做了一頓香噴噴的烤雞晚餐。
這種於黑夜中在山間狂奔並尋找水源的活兒,對於日本陸軍少佐來說,並沒有太大難度。
何況,這片山林在一天前他就已經踏足過,超強的記憶讓他哪怕在黑暗中也能確定其大致方位。
沒用多久,野外生存經驗足夠豐富的日本陸軍少佐就聽到了潺潺溪流水花在石頭上撞擊的聲音。
謹慎的觀察了下四周,除了山間蟲鳴,再無其他異樣。
用手捧起山中溪流清澈的水送入口中,極大的緩解了猶如着了火的肺部的灼熱。
按道理來說,這些山溪雖然都是山中石洞中流出的地下泉水,其乾淨程度足以當飲用水,但其內微生物衆多,容易引起腹瀉,這對於一個還在逃命的人來說,絕對是足以致命的錯誤。
只是當下的赤木少佐可沒膽在山中點起篝火將水燒開,明亮的火光很有可能招來中國大軍的搜捕和追殺。
是的,在赤木少佐離開後不到30分鐘,中國人的大量援軍就抵達了。
從望遠鏡裡,赤木茂鮮看到了數不清的穿着深藍色制服的身影涌入這片大山,他毫不猶豫的縮進草叢,以更快的速度跑路。
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是那個擊殺了自己麾下數十名精銳的魔鬼,還是抵達這裡的數以千計的中國人。
赤木少佐低估了李姓上將的憤怒,那不是數以千計,而是千這個計量單位後面還得再加上個零的中國軍人。
爲了搜索這批膽大包天的襲擊者,第五戰區出動了整整一個警備師5個步兵團,並命令駐紮於遠安的33集團軍對去往夷陵方向的各條山路進行封鎖。
位於保康的第67軍則也對荊山連接大巴山的各條山路加派崗哨,一個集團軍和一個步兵軍,各自動用了3個團,將這片山區能去的兩個方向徹底堵死。
當然了,還有一個方向,就是由此直達南漳,那也是唐團座爲何選擇由此通過的原因,那裡是四行團的臨時駐地。
如果襲擊者想玩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那就看他是否能躲過主力全部出動的四行團的搜捕了。
赤木茂鮮沒那麼傻,他選擇了逃往夷陵方向,中間要穿越八百里荊山的腹地雖然路途艱險,但這些複雜的地形也擋住了中國人的目光,何況在那裡他還留了60名精銳負責接應,那是他在出發之前就給自己留的一條後路。
赤木茂鮮早就想過擊殺唐刀之後會遭到怎樣強度的追殺,他只是沒想到他的對手會如此之強,導致他不僅沒能完成任務,更是由獵人成了獵物。
將清涼的山泉水輕輕灑在自己臉上,努力使自己的大腦變得更清晰,總感覺一股危險縈繞在四周的赤木茂鮮已經決定,今晚不在山間夜宿,必須連夜前行,等到白天的時候再尋找一處僻靜的地方休整3小時恢復體力就好。
洗完臉,赤木茂鮮很慣性的去拿放在身體右側的米式加蘭德步槍。
這種米國人在30年代中期就開始列裝部隊的半自動步槍在雄鷹特攻隊也有不下十把。
爲了讓雄鷹特攻隊可以熟練使用各種槍械,在士官學校那位陸軍中將校長的支持下,從日耳曼帝國到米國、日不落帝國甚至毛熊國十幾個軍事強國陸軍列裝的步槍在雄鷹特攻隊的武器倉庫裡都有存貨。
赤木茂鮮對米國佬的半自動步槍並不是太喜歡,這玩意兒雖然火力兇猛,但實在是太過於沉重了,且後座力很大,尤其是上子彈時如果手指抽的不夠快的話,大拇指很容易就變了顏色,那簡直是對士兵指骨堅硬程度的考驗。
但沒辦法,負責主持‘虎!虎!’計劃的中國派遣軍參謀長板垣四郎中將堅持使用這種槍械,理由是火力超越一切。
其內在原因或許只有板垣四郎中將自己更清楚了。
好在這款槍雖然沉重了一些,但彈道極爲穩定,加裝瞄準鏡後在500米外也擁有精準射殺對手的能力,近戰時也可以依靠兇猛火力擊退敵人,所以在逃亡之時,赤木茂鮮丟掉了有效射程更遠的三八式狙擊槍,而選擇了這款異國之槍。
之所以將步槍放在右側,自然是因爲赤木茂鮮的慣用手是右手,反應速度比左手要快上一點點。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哪怕只是領先0.1秒,也可能先敵一步,幹掉敵人,自己就能活下來。
赤木茂鮮顯然是個極其注重細節的人!
就在他的手堪堪握上斜靠在石頭上的步槍那一瞬間。
“呼!呼!”的喘氣聲從距離赤木茂鮮大概20多米遠的地方傳來。
日本陸軍少佐擡頭望去,一雙綠幽幽的小燈泡就在20多米外的夜色中閃爍着。
赤木茂鮮目光瞬間凜然。
他知道,那不是狼!
狼是不會這麼呼呼喘氣來提醒獵物的。
那隻能是狗!
而如果是狗的話,那意味着人也會來了。
他的手以更快的速度向步槍探去。
“我如果是你,就不會做這種徒勞無功的舉動!”一個金屬質的聲音突然在黑夜中響起。
聲音,來自赤木茂鮮背後。
赤木茂鮮的手猛然僵住。
雖然右手距離步槍僅有不足10釐米,但他的手卻僵在半空中,不敢再動分毫。
“都跑了接近3個小時了,赤木少佐你想還拎着這杆重達4.3公斤的加蘭德步槍,不嫌累嗎?我勸你別再拿了,輕裝上陣的話,或許有更多的機會跑出這片大山。”聲音再度響起。
黑夜突然變得無比寂靜,那一刻山間不斷響着的蟲鳴似乎遠在天邊,只有日本陸軍少佐還算平穩的呼吸聲以及猛然加快的心跳。
當然,那只是在赤木茂鮮本人的感官裡。
良久,日本陸軍少佐的僵在半空中的手輕輕垂下,除此之外不再有任何動作。
“赤木少佐果然是來自日本島國,果然聽勸,主人說別費勁了,就真的不再去拿了。對了,我聽說你們島國人都很懂禮貌,見面必先彎腰90度鞠躬,來鞠個躬讓老子瞅一瞅!”伴隨着說話聲,一個高大的黑影從六米外的一塊岩石背後走出來。
雖然對手極盡揶揄,赤木茂鮮依舊一動不動,就像是個失去能源電池的機器人。
隨着那雙燈泡逐漸接近,日本陸軍少佐也終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他猜測的一點都沒錯,那是條狗!
一條大狗!
一條好大的狗!
隨着走動,一身的金色毛髮在山風中微微翻滾,顯示着這條體重最少有80斤的大狗身體上蘊藏着的力量。
這條狗或許還不能和虎豹匹敵,但光看那咄咄無所畏懼的眼神以及那張寬闊的大嘴,就知道其戰鬥力遠在一頭獨狼之上。
而日本陸軍少佐更清楚,背後那人能追上他,恐怕這條狗的作用不會小。
“行了,別做恐懼的不行的模樣了,雄鷹特攻隊的隊長兼教官赤木茂鮮少佐閣下,學成自慕尼黑軍事學院,日本陸軍首提特種作戰理論者,擁有580米外擊殺目標的記錄,我的三名弟兄胸口上的槍眼都出自於少佐閣下的傑作。”高大身影發出的聲音有些幽幽的。
“不是因爲閣下,我或許不會拋下我戰死弟兄的遺骸遁入大山,因爲我不想我的人再被閣下射殺了。”
“還有,你的左手最好老實點,雖然月亮的光被你利用那顆樹的樹冠擋住了些,但你左臂肌肉的緊繃導致你的重心向左偏移,腳下的鵝卵石受力後發出的聲音你自己都沒聽到嗎?
讓我猜一猜是爲什麼?噢!原來赤木少佐將步槍放在自己右側,不過是想告訴可能會看到這一切的對手,你的慣用手是右手,但其實赤木少佐在超過十年的軍事訓練中,早已將兩支手都鍛鍊的差不多了,甚至,赤木少佐你原本就是個左撇子,左手的反應更快一些。
比如,閣下的袖筒裡或許就有一支算不上大的手槍,只要給你一秒鐘的喘息時機,你就會用左手控制的那支袖珍手槍,解決近距離拿槍指着你的敵人。
嘖嘖!雖然赤木少佐閣下你的特種作戰理念略顯粗糙,但不得不說,你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當特種兵的日本人,包括並不僅僅限於現在!”
“閣下的軍犬嗅覺真強,我都已經靠淌過溪水來消除我的氣味和痕跡,居然還被追蹤到了。”赤木茂鮮突然說道。
“那是自然,錘子是我中華田園犬的異種,赤木少佐閣下在你的宿營地裡留下了太多屬於你的騷味兒,錘子哪怕隔着3裡地也能嗅到,而赤木少佐閣下你還是有些太心急了,只在山溪裡跋涉了1382米就選擇上岸了,功虧一簣指的就是這種。”高大身影淡然回答道。
彷彿爲了迴應主人的表揚,逼近赤木茂鮮十米內的錘子咧開嘴,粗大的尾巴也搖了搖。
唯獨赤木茂鮮能感覺到,這條兇惡大狗的注意力依舊在自己身上,只要他有所舉動,它一定會撲上來。
“我的屬下們怎麼樣了?”赤木茂鮮舉起手,還算鎮定的緩緩轉過身體,凝視着彷彿已經佔盡上風的對手。
今日是中國農曆十七,月亮雖然沒有前兩天那麼圓,但由於天氣晴好也沒有任何烏雲遮擋,月光似水,能見度超過10米。
月光下,高大身影的臉孔清晰可見,只是臉上塗抹着黑泥,無論赤木茂鮮如何凝聚目力,也看不清這名從黑暗中走出嗶嗶半天對手的眉眼。
雖然他也知道,這是對手利用語言對自己進行的心靈打擊,他只不過是爲了在殺死自己之前,能獲得他想要的情報而已。
“自然是死了!你留了12個好手阻我,爲了不讓你跑得太遠,我要整夜不睡覺的追着你跑,他們只能死。”大馬金刀在一塊石頭上坐下的對手手裡拿着一把手槍指着高舉雙手的日本陸軍少佐,語氣極爲淡然的說道。
彷彿,12條人命,在這位眼裡,不過是12只螞蟻。
“既然都死了,唐刀閣下又如何知道我是赤木茂鮮?”赤木茂鮮的後背開始沁出冷汗,臉上卻還保持着足夠淡定。
雖然很難相信,但日本陸軍少佐不得不承認,他的身份秘密只能是最後留下阻敵的12人泄露出去的。
雄鷹特攻隊抵達中國一事,在日本陸軍中都是絕密,就連配合他的11軍將領,也只知道他是少佐軍銜,而不知道他的姓名和來歷。
來人除了是唐刀那個魔鬼,恐怕再無他人了,若中國人都這麼可怕,恐怕帝國連中國人的國境線都沒看到,就被揍回去了。
哪怕是從內心的驕傲出發,赤木茂鮮也只願意承認眼前的人就是唐刀。
“死人當然不會說話,但活人會。你訓練的特種兵雖然槍法和搏擊技巧都還不錯,但在心理抗壓能力上還是有些欠缺,這是你們雄鷹特攻隊訓練項目必須要改進的地方。”彷彿早已猜到日本陸軍少佐的反應,看不清眉眼的身影也沒否認,而是淡淡的回答道。
因爲,他就是唐刀,如假包換!
他不親自來抓住這個日本特攻大隊的指揮官,如何回去見他戰死的13名弟兄?
“在我當着兩個被我打斷手腳的日本人的面,將一個被我生俘的日本人的臉皮完整的剝下來的時候,他們兩人竟然當場嚇尿了褲子,就這心理素質,還當什麼特種兵?真是太脆弱了,連我遇到的日本普通步兵都有不如。”
“你”赤木茂鮮心頭狠狠一顫。
他想過自己的麾下如果被抓住會遭受怎樣的折磨,但沒想到中國人會如此狠毒。
“沒辦法,如果不是需要在半小時之內獲得赤木閣下你的信息及能力,我一定會把這三位弄到我四行團駐地炮製個3天3夜,然後將他們手腳全部剁掉,眼口鼻挖掉養在豬圈中,做成人彘活個十年八年,就算我唐刀輸。”唐刀看着瞳孔縮起來的日本陸軍少佐,微微嘆息。
嘆息自己實在是時間有限,來不及。
這放在連續劇裡,妥妥就是大反派的言論。
俗話說:反派死於話多!但戾氣滿滿的唐刀今天壓根沒有這個顧忌。
因爲,這方圓十里,唯一的日本鬼子就站在自己面前。
他今天就要用話多,壓垮這個小反派,不然他的一身戾氣如何消散一些?戾氣不消散,他會忍不住殺人,那些躲在幕後設計他的人!
但,沒查明事實真相之前,他不會隨意殺人!
那些人,就算該殺要殺,也要殺得有水平,殺得讓某些人寢食難安!
“閣下用這個恐嚇我沒有意義,我有甲賀流元老贈予的毒藥,一旦引發,30秒內就將死亡,天照大神來了也救不了。”赤木茂鮮聽着唐刀用中國古代最惡毒的刑罰,臉上表情逐漸平靜。
如果一個人連死亡都不恐懼了,那再如何殘酷的刑罰,也是威脅不了他了。
“赤木閣下竟然真的會如此視死如歸?那我拭目以待!”唐刀卻是不急不緩的點點頭。
“來,赤木閣下可以咬碎你牙齒裡的毒囊了,一具屍體帶回去或許意義不是很大,但我可以將閣下你這具失去生命的皮囊用福爾馬林泡好,再除去下體,等若干年戰爭結束之後運至我國各地進行展演,告訴整個世界,日本帝國第一代特種兵隊長,其實是個太監。
不,應該說都是太監,我會將這些屍體都除去下體拍上照片,再編上一首歌謠,歌詞是這麼唱的,倭族欲要成功,必先自宮!”
“法王路易十五曾說過: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閣下你這招有些太落於下乘了。”赤木少佐神色不變,彷彿根本沒有在意對手無比陰毒的威脅。
只是,一滴汗珠依然不受控制的從額頭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