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可以理解爲,如果我要追查這起令人髮指的軍中內部襲擊事件,你四行團是不是也要把我一起殺了,把戴局長一起殺了?你們四行團真的是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
趙力君顯然也沒料到冷鋒會如此剛硬,微微一呆後,臉上卻是再度浮起陰惻惻的笑。
對於這位常年以殺人爲樂的軍統高級官員來說,一想到一名聲名赫赫的抗日英雄團長跪在自己面前求饒的卑微模樣,就有一種莫名的興奮。
“趙專員還請聽清楚,我所指的對象是要做下那等惡事的惡人以及其幫兇。趙專員如果清楚了還如此說,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做下這等惡事的是已經斃命的糧行老闆和70軍獨33旅那位少將旅長,而趙專員你是想幫他們?”冷鋒針鋒相對的回答道。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趙專員剛纔的理解是對的。”
冷鋒此言一出,剛剛還想着勸冷鋒冷靜的幾名少將頓時閉口不言。
尤其是朱少將,看向冷鋒那張黝黑卻又滿是英氣的臉,滿眼都是惋惜。
無論這起事件最終查明是不是四行團做的,說出這話的冷鋒也無法在軍中呆下去了。
那位戴局長如今可是那位最貼心的鷹犬,手下掌控着中國近代史以來最龐大的情報機構,就算那些手握大權的軍中重將,對這些隱藏於暗中的鷹犬也畏如蛇蠍,生怕被他們抓到什麼小辮子。
冷鋒竟然當着如此多的人當面承認,如果這事和他有關聯,那連他一起殺,在那位看來,那是不是也可以將他做掉呢?
不管他是否真的這樣做,只要有這心思,就沒有那個上位者能容他,再如何能打仗殺鬼子都不行。
可惜啊!唐刀麾下兩大悍將雷雄和冷鋒的名頭,可並不比唐刀本人差多少。
70軍那位陸軍少將更是一副你死定了的模樣看着冷鋒,一臉嘲諷。
對於這個剛剛辱罵他的陸軍中校,要說恨之入骨或許談不上,但臉面卻是丟大了,但現在冷鋒已經快成個死人了,70軍這位陸軍少將也就釋然了。
而67軍幾位將領卻皺眉低下頭,眼中閃出苦澀的同時,紛紛在心裡盤算。
67軍是和已經犯下大錯的四行團保持距離還是共進退,這可同樣關係到他們的身家性命,並不是簡單的曾經同處於一個戰壕同生共死過就能決定的。
明哲保身這個詞老祖宗們可不是白髮明的。
面對這些神色各異的將官們,說出不敬之言的冷鋒卻是格外冷靜:“
此事對於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來說,不過是損失了13名小兵,我團座長官好歹保住了命,敵強我弱,唯有忍字當頭,這是最正確的選擇。
但可惜,我等是軍人,日寇兵強馬壯,遠勝我中華,我中華兒郎不一樣奮勇而上?
對於我等軍人來說,那是兵,也是兄弟是手足,若誰斷我手足我等都忍了,他日敵人不得欺上家門辱我妻女奪我性命?
趙專員,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好!好!冷參謀長這個比喻打得真是恰當,這不由讓我想起冷參謀長好像前年已經結婚了,聽說冷夫人容貌秀麗爲人賢淑,我一直很想見見呢!”趙力君眼中的戾氣早已凝如實質。
往日他在第一戰區,別人一聽他的名字就已經噤若寒蟬,別說一個小小的陸軍中校,就是少將級行政專員看到他也得點頭哈腰客客氣氣,結果今日冷鋒絲毫不懼不說,竟然說要殺他,這讓趙力君如何能忍?
他一定要讓冷鋒後悔,甚至不惜在如此多的將官環繞下就赤果果的以對方家屬相威脅。
這也太過囂張了,場內將官們十個有九個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將心比心,如果那一天他們被人當面以家眷相威脅,那他們該怎麼辦?
冷鋒卻比他們想想的要淡定的多,聞言只是微微一笑:“那趙專員是沒機會見到賤內了,因爲我從不會讓任何威脅我和妻兒的人活着。”
“怎麼?就憑你樓外那幾個人十幾條槍?”趙力君卻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也沒把冷鋒的威脅放在眼裡。
“趙專員是情報專家,那你一定知道我四行團在外圍部署了15名警衛士兵,兩個巷口各部署了3人,總共21人,所以此次前來一定是帶夠了人手,應該是不低於一個步兵營吧!”冷鋒一樣冷然淡定。
“是啊!既然要來抓你這個四行團的三號人物,我那敢掉以輕心,在來之前,我已經調了70軍軍部直屬的一個警衛營跟隨,就在200米外。
另外,早就知道冷參謀長你來的時候還帶了數百人的精銳保護,所以70軍位於紫金山的一個精銳步兵團早就向這邊趕來。你以爲原本準備出席接風宴的李長官爲何身體不適?那是他在來之前,接到上面的密電了。爲避嫌,李長官不能參與處理此事。
此事,上面已經委託我全權處理!
我想問冷參謀長,你想如何殺我?”趙力君突然笑了。
屋內的將官們臉上一片驚色,怪不得李長官突然不來,原來還有這樣的內情。能讓李長官都不得不退讓,除了那位或許再不可能有別人了。
也怪不得趙力君如此囂張跋扈,這是真的拿着尚方寶劍來的,誰敢反抗,或許這叛軍的名頭就扣定了。
而且趙力君甚至已經預料到冷鋒不會束手就縛,特意調來距離河口縣不到數十里的70軍所屬,超過10倍兵力圍攻下,誰能抵擋?
可惜了,聲名赫赫的四行團數千精兵,就這樣完蛋了。
反抗或是不反抗,結局都已經註定!
“趙專員你知道我的兵力,可你知道我部的裝備情況嗎?以你在軍統數年的經驗,我想你也是仔細調查過的,一定知道樓外的的警衛兵攜帶了4挺MG42機槍和2門60毫米迫擊炮,吉普車上有兩挺12.7毫米重機槍,這些火力可擋一個步兵連,擋一個步兵營是萬萬不能的。”
冷鋒亦是不慌不忙。
“可惜啊!趙專員這次來,最大的錯誤,就是低估了我四行團此次前來的警戒級別啊!
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那些襲擊完獨33旅那個死鬼少將的200匪徒根本沒有逃竄,想來這裡找你趙專員這個幫兇的麻煩,或者這樣的匪徒,有超過20股那麼多呢?
70軍,他縱算傾全軍之力前來,又能如何?”
冷鋒的話,猶如一顆重磅炸彈,炸得屋內衆人包括一直成竹在胸的趙力君都臉色大變。
“你四行團竟然早就做好了當叛軍的準備!”70軍那位陸軍少將指着冷鋒,顫顫巍巍不停抖動的手就像羊癲瘋要發作。
先前對冷鋒的仇視瞬間一空,因爲沒必要,這就是個瘋子。
不,這是一個瘋子組成的步兵團中的一員。
幾千人而已,憑什麼能在超過25萬大軍的環伺下作亂?這不是瘋子是什麼?
“吳旅長,請注意你的說辭,我說的是如果,而且指的是匪徒,在座的諸位長官們可都是證明人,你這樣硬往我四行團頭上扣帽子,我可以告你誣告誹謗的。”冷鋒道。
“我不管你是如果還是真的,如果今天你抗令不跟我去調查,那今日你四行團數百部屬,就會血濺五步。”趙力君倒也是個狠人,迅速恢復心態,手一揮,大廳外站着的6人紛紛掏出槍。
“如果在這裡的不是我,是我團座長官,趙專員你現在已經是個死人。”冷鋒冷冷的說道。
“不過,我比我團座長官溫和一些,我只殺那些敢掏槍指着我的人。”
“咻~~~~”然後,冷鋒嘬舌發出一聲清亮的口哨!
衆人都還沒反應過來。
“砰!砰!砰!”只聽數聲槍聲響起。
6名便衣就像6根木頭,紛紛癱軟倒地。
一衆將官凝目望去,6名便衣皆頭部中彈,後腦勺基本都炸開,就像地面上突然綻放了六朵血色玫瑰。
就是這花色有些斑駁,有紅有白還有灰.
雖說席間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軍中一線將領,比這還慘烈的戰場都見過不少,但這種剛剛還在歡聲笑語杯觥交錯突然間就血赤糊拉,連點心理建設都不給的還是頭一次,再加上濃烈的血腥味兒猛然傳至鼻端一衝,不久前喝下去的老酒這麼一翻,那裡還忍得住?
“嘔~~~~!”70軍那位陸軍少將直接頭一低,吐了個稀里嘩啦。
直到這一刻,所有人才真的敢確定,這位冷參謀長是真的敢殺人,而他所說的‘一併殺了’,也不只是說說而已。
“好叫趙專員知道,爲了保護我的安全,團座長官調來了我團4大狙擊手,每人都有在300米外擊殺50名倭寇的記錄。而趙專員你的手下,距離他們的槍口只有區區不到120米,殺他們,猶如殺雞!”冷鋒嘴角弧起滿滿的嘲諷。
“還有,趙專員你的手最好別動,否則,我不敢保證你的腦袋會不會像貴屬下一樣突然長出花。”
剛剛還成竹在胸的趙力君臉色一片僵硬,身體也一樣,他不敢動!
在軍統數年,趙力君不是沒感受過死亡的氣息,他殺的人海了去了,想殺他的人也猶如過江之鯽,好幾次他被仇家暗殺,都因爲他護衛嚴密而逃出生天。
但這一次,死亡卻如此之近,近在咫尺,他只要手再動上一下,就會變得和他那幾名心腹下屬一樣,腦袋開花!
那種死狀他見過,讓犯人跪下,令其張大嘴,而後將步槍塞入其口中開槍,後腦勺就會出現碗口大小的血洞。
灰白的腦漿和赤紅的鮮血再加上黑色的頭髮,遠遠看上去猶如一朵來自地獄的絢麗之花。
那視覺效果簡直震撼人心,不少怎麼用刑都不招的強硬分子,見到此情此景之後都服軟了。
沒有人希望自己以這種死法收場。
但趙大專員卻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也有可能親身體驗這種他最喜歡的‘視覺盛宴’。
他不想,一點也不想!
只是他這會兒還有些想不通,冷鋒說明明說的是4人,可爲何自己6名屬下在不到2秒的間隔內,全部中彈身亡。
“對了,忘了提醒趙專員,雖然剩餘的十人不是所謂狙擊手,但槍法也極爲出衆者,臨時湊一湊也是可以做到的。另外你猜爲何聽到槍聲之後,你調來的步兵營爲何不立刻進攻?”冷鋒目光凝視着被殺機全然籠罩着的趙力君。
趙力君原本就已經苦澀滿滿的眼中閃過驚恐。
他在進入酒樓之前就已經下了命令,如果冷鋒膽敢反抗,以槍聲爲號,警衛營立即進攻,幹掉在酒樓外佈防的四行團人員。
可現在爲何卻不見絲毫動靜?
他不信任第五戰區的其他部隊,戴局長同樣不信,特意從軍委會那邊給70軍下達軍令,讓他們配合軍統完成這次拘捕。70軍可是那位的嫡系啊!
難不成這也能出什麼變故?
如果趙大專員的眼睛能穿透障礙物看向250米外的一條小巷子,一定會看到這樣一幕。
一把手槍,就這樣抵在那名少校警衛營長的腦袋後面。
雖然周圍足有50杆槍對着猶如連體嬰兒一般和自家營長貼在一起的黑衣人,但黑衣人依舊淡定自若。
“我不會阻止你執行軍令,但我需要你和你的部下在這裡再待上5分鐘,5分鐘後我會離開,你繼續當你的營長,你好好考慮一下,用你的命換這5分鐘劃不划得來。”這是身着一身黑衣的明心由黑暗中躥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制住這位倒黴少校後低聲在他耳邊說的第一句話。
除了明心,這第五戰區能將自己悄無聲息地隱藏在此地並在十幾名衛兵的保護下以雷霆之勢鉗制住一名少校營長的,絕不會超過三人。
少校營長是個聰明人,直到自己若是死了,恐怕連受軍法的機會都沒有,只要人還活着一切都還有機會,所以他很明智的選擇了相信身後這個年輕的聲音。
不相信,又能怎麼辦呢?讓自己的兵亂槍將此人和自己一起射殺?不被逼到走投無路的份上,正常人都會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
所以,哪怕酒樓方向已經響起槍聲,他依然不爲所動。
“你看,我好言好語,趙大專員卻要使出全力給我團頭上亂扣帽子,結果死人了,趙大專員就老實了,說實話,你這個‘追命太歲’的名頭,真的不怎麼的。”冷鋒走到趙力君身邊,從他腰間掏出一把已經上了膛的勃朗寧手槍。
一邊熟練的將子彈卸下,一邊揶揄道。
“冷鋒你也不要得意,哪怕你真的殺了我,我保證今夜過後,你四行團就會灰飛煙滅,連同你們在太行山的家屬,他們都會被安上叛軍家屬的罪名。”趙力君面部表情猙獰的近乎扭曲。
“你的威脅很有效,但下次別用了。”冷鋒卻淡淡搖頭。“不信的話,你再等等,指不定你那位戴局長就會發電來告訴你,這件事和我四行團無關,讓你打道回府。”
“冷鋒,你覺得就衝你今天的言論以及你四行團的叛軍行爲,可能嗎?”趙力君高昂着頭,一副我已經豁出去了,就算是死也要把你四行團拖下水的模樣,哪怕他現在依然僵立不動。
“真的,你或許可以不相信我,但你要相信你那位頂頭上司,他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的。只不過,需要一點點時間,比如他要收情報再做出判斷,而後還要再發電報給你。不要急,用我團座長官的原話:讓子彈飛一會兒!你會看到不一樣的世界。”冷鋒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塊懷錶,認真的看了看時間。
“既然還有點時間,爲了不冷場,讓諸位覺得尷尬,我就繼續多掰扯兩句。
只要軍統龐大的情報網絡不是擺設,這會兒你的那位頂頭上司給你的緊急電文應該是已經到了。
另外,我們在樓下鬧出這麼大動靜,爲何樓上的長官們視若罔聞,你不想想是爲什麼?你真當李長官堂堂戰區司令官,會被你小小軍統拿捏,你真的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我四行團真要殺你,何須什麼大軍,一人足矣!活着回去後,好好想想今天的事,得肯定比失要多一些。”
直到冷鋒提及,屋內將官們纔想起這檔子事兒,槍都用了,樓上的幾位陸軍中將彷彿集體耳聾了一般,連聲咳嗽都沒有。
再聯想起剛剛冷鋒所說的,將官們臉上泛起古怪,如果這背後還有戰區司令官的身影,那今天這場大戲,主角或許壓根都不在這座酒樓裡,冷鋒和趙力君頂多算個配角,而他們這些人也就算是個露臉型的龍套。
“專員,局長親發烽火密電,令你立即閱收!”樓下傳來一聲急呼。
烽火密電,是軍統內部最高級別加急電傳,通訊員必須以最快速度傳達至接收者,延誤者,死!不執行者,死!
酒樓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向冷鋒。
竟然,被冷鋒說中了!
難道說,真的會有不可思議的反轉?
這恐怕只有被冷鋒揮揮手,示意他自去查看密電的趙力君才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