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日下午,衡陽城南爆發了激烈的一戰。
“此戰,必須在日落之前,將軍旗插上中國人的陣地!”時任日本第116師團第133步兵聯隊長黑瀨一平大佐向站在自己面前的3名步兵大隊長下令。
120步兵聯隊黑川中隊206具屍骸已被尋獲,雖然不是一個步兵聯隊的,但所謂兔死狐悲,看着200多具帝國皇軍的屍體就像柴火一樣丟進馬車被運走,133步兵聯隊自黑瀨一平大佐以下的官兵們都忍不住有些莫名悲愴。
只有迅速擊潰衡陽之敵,才能避免此類悲劇的發生,116師團中將師團長在軍司令官橫山勇下達進攻命令後,也向抵達戰場的1.6萬師團官兵發出呼籲:“三日攻陷衡陽!”
不過黑瀨一平不是腦子全是肌肉的莽夫,先是大量派出偵察尖兵對地形進行偵察,再結合天空中偵察機偵察的結果,大致是清楚了中國軍隊的防守部署。
距離衡陽城不遠的幾處山嶺應該是中國人在城南郊區的主陣地,就像是潭州的嶽麓山,中國人不光是要在這裡憑險據守,更是怕這裡的制高點失去,帝國炮兵會居高臨下對城池進行炮擊。
只是,令黑瀨一平有些想不通的是,爲何在這個大型的山地陣地之前,中國人竟然還有一處陣地,這是擺明了送給帝國皇軍吃掉的嗎?
當然了,黑瀨一平多少還是知道中國人的心思,這處在地圖上名爲黃茶嶺的低矮丘陵,可以和一公里外的山地陣地相互呼應,任何想穿越兩個陣地之間的車輛和人員都會在雙方的重機槍射程內,會面臨兩面夾攻,這算是主陣地前方的一道屏障,使得帝國皇軍很難集結重兵於正面對他們的主陣地展開攻擊,唯有從兩翼進攻。
只是,就憑這裡的低矮地形,中國人會投入多少兵力對此地進行佈防?他們難道對帝國皇軍的戰鬥力心裡沒有一點數嗎?
反正,站在黑瀨一平的角度,不管中國人在這裡投入多少兵力,根據地形和陣地分佈,都幾乎和給帝國皇軍送菜沒有什麼區別。
但黑瀨一平依舊謹慎,頂着師團長巖永旺中將‘三日破衡陽’的軍令,一直到122炮兵聯隊和一支化學戰分隊的抵達,這才喊來麾下的3個步兵大隊長下達進攻命令。
此時的133步兵聯隊總共擁有10門70毫米步兵炮、16門山炮、16門野炮以及8門105榴彈炮,可發射開花榴彈以及‘特種彈藥’,黑瀨一平信心滿滿的認爲,沒有人能在這樣的炮火強度下生存。
此時爲午後3時,距離黃昏日落還有3小時時間,完全足夠了。
黑瀨一平的信心不是白來的,爲了進攻黃茶嶺,日軍的炮火準備足足40分鐘,超過40門火炮對黃茶嶺地表陣地狂轟亂炸。
陣地上地表上密佈着彈坑,當一輪炮擊結束,硝煙散盡,從主陣地這邊遠遠的望過去,就像是遭受過隕石撞擊過的月球表面。
“四行團一營,能不能抵擋到今天下午?”這或許是他們身後預10師官兵們腦海裡唯一念頭。
如此的炮火烈度,沒有人指望他們還能再堅守幾日,就今天一下午都夠嗆。
哪怕是悍勇如預10師師長葛有才,這會兒也是滿臉嚴肅,他設想過日軍炮火猛烈,但沒想到,僅在黃茶嶺這一個陣地,日軍就動用如此多的火炮。
“不好,師長,狗日的鬼子又用毒氣了。”葛有才身邊的28團團長曾京大驚失色指向遠方。
望遠鏡的視野中,黃茶嶺上連續騰起二十幾團煙霧,不過這次卻沒有傳來先前的轟然巨響,煙霧隱隱也和之前的顏色大不相同,似乎爲黃色,又有點綠。
“草特良的鬼子十八輩先人,老子總有一天去他們的京都把他們日本娘們全部扒光衣服趕到大街上跳舞。”葛有才放下望遠鏡破口大罵。“去通知所有弟兄,都給老子準備好毛巾浸好水綁在臉上,所有袖口都給老子扎牢了,手和脖子用布頭給老子也包起來。”
這種顏色的毒氣葛有才可是一點都不陌生,在常德會戰中鬼子就使用過,預10師至少有上千人死於這種毒氣攻擊。
這種毒氣對人體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它不僅能引起皮膚、眼睛、呼吸道的損傷,還能借助呼吸道擴散至整個人體,引起全身中毒,1個小時之內就會讓全身器官陷入衰竭。
而且即使帶上防毒面具,也不能完全隔絕該毒氣。它還可以從皮膚進入人體,如果沾上,那個部位很快就會潰爛,而且傷口終身不會癒合,做爲當時預10師的副師長,他在野戰醫院裡眼睜睜看着上百傷員在病牀上哀嚎着嚥氣,醫護人員眼淚汪汪的卻無計可施,事後他才知道這種毒氣叫芥子毒氣。
現在,鬼子又把這玩意兒給拿出來了,葛有才的心爲之一緊,下達完命令後又道:“給我接通冷營長,我要和他說話。”
“冷營長,鬼子放毒氣了,我以城南防線最高指揮官的名義告知,如果貴部官兵傷亡慘重無法抵禦日寇進攻,可以後撤,我預10師以重機槍和火炮掩護你們後撤!”葛有才在電話裡鄭重說道。
葛有才這可也是冒着被方顯絕痛罵的風險說這番話的,他做爲跟了方顯絕4年的老部下,如何不知道自己那位軍長的脾氣,別說不戰而退,就是戰了一場撤退,那也得看損失。
“軍人就當死戰爲先!”這是方顯絕的戰場指揮特質,不然,泰山軍的威名是如何打出來的?
只是,葛有才自覺欠唐刀一個人情,如果不是唐刀,現在黃茶嶺上待着的可是他的30團,他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四行團麾下最精銳的步兵營就這樣全部死在日本人的毒氣下。
撤回主陣地,藉助主陣地山高林密的特點,日本人的毒氣殺傷力反倒是沒那麼大了,再死戰就是。
葛有才認爲自己不是怯戰,而是沒必要這麼就消耗掉精銳力量,不然他也不敢跟冷鋒說這個話。
“葛師長的心意冷鋒和弟兄們心領了,不過就小鬼子這點兒毒氣,我們還不至於就被嚇跑,等我們宰他個幾千頭鬼子再說。”冷鋒卻在電話裡如此回覆。
“這”葛有才也只能無奈的掛了電話。
傳說四行團自團長唐刀以下都是頭鐵的傢伙,沒成想,傳聞還是不夠精準,這明明是鋼頭好嘛!
“光是衝這點兒,這個冷營長就是這個。”28團上校團長曾京在一旁豎起大拇指。
這位28團團長曾京可也不是個慫人,曾經時空中時任第十軍參謀處作戰科長的姚少一在衡陽戰後兩個月編制的內部資料《血戰衡陽脫險記》這樣記載過:天馬山、楓樹嶺在曾京團長防守下經敵人44天的進攻,直到敵人破城時尚在我軍手中。
有一天,有一個山頭失守了,敵人在山上插了太陽旗,曾團長並沒有將此事報告軍長,而是立刻親率團部僅有的雜役兵18名衝上山去把敵人殺退,拔掉了太陽旗,插上了青天白日旗,陣地穩住了他才報告軍長。
只能說,一支軍隊的氣質是可以傳承的,預10師自老師長方顯絕以下,戰死的師長孫明謹,現任師長葛有才,包括這位曾團長,都有一種‘豁出去就是幹’的堅韌氣質。
能讓這位曾團長還沒見到戰場就豎起大拇指的,委實不多。
陸軍中將和陸軍上校無法清晰看到的黃茶嶺陣地上,一營早就在冷鋒的率領下躲到了坑道內。
四行團的坑道設計可是出了名的複雜,哪怕是給他們的時間僅僅只有七天,黃茶嶺主陣地的幾條坑道也嚴格按照唐刀的要求施工。
那是唐刀從曾經時空中冰原之戰的五聖山戰役中獲得的寶貴戰爭經驗。
在那場戰爭當中,五聖山戰役可以說空前絕後,米國牛仔們軍依靠着先進的軍事武器,對我軍進行地毯式轟炸,期間投下炮彈共計190萬枚,幾乎削平了整座五聖山。
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下,中國軍人是如何生存的?具有“七防”效果的坑道功不可沒。
七防指的是防空、防炮、防毒(疫)、防雨、防潮、防火和防寒。由程旅長提出的建造坑道的七個標準,在實際戰鬥中的效果非常顯著。
防空、防炮這個很好理解,只要挖得足夠深,就沒有什麼炮火能威脅得到坑道內部的士兵,五聖山上的坑道幾乎都在地表下30米的深度,而在黃茶嶺,日軍最大口徑的火炮也不過是155榴彈炮,和米國人大量重磅航彈沒法比,所以深度基本都在10米左右,只是坑道上方覆蓋了堅固的枕木和厚實的黃土,減低了火炮轟擊帶來的劇烈震動。
而在防毒方面,挖出的橫向坑道並不是直行的,而是有很多彎曲的道口,如果敵人想對坑道投放毒氣彈,毒氣很難瀰漫過彎曲的隧道。士兵們也有足夠的反應時間,將含有毒氣的道口堵住。
此外,每一個坑道當中至少都有兩個通風口道,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疏散毒氣。
黑瀨一平寄於希望的105榴彈炮和芥子毒氣彈註定成爲一場空。
伴隨着芥子毒氣彈黃綠色的煙霧在還算平坦的黃茶嶺上逐漸消散,日軍各級下達進攻的軍令下達,超過4個步兵中隊的日軍步兵800餘人端着步槍,貓着腰一路小跑向黃茶嶺陣地前進。
他們必須要趕在中國人從防炮洞裡鑽出來之前儘量靠近中國人的陣地。
日軍步兵們普遍感覺很幸運,估計也是40分鐘的熾烈炮火和毒氣彈的巨大作用,他們都已經距離中方陣地不到150米了,早已過了防守方火力壓制階段,竟然還沒遭遇到攻擊。
第116師團二等兵鹽穀倉空就是如此想的!
做爲一名剛從高中畢業的18歲學生,在廣播報紙的瘋狂宣傳下,懷揣着爲帝國和皇帝效命的夢想,鹽穀倉空報名參軍,經過了3個月新兵訓練,就坐着龐大的運輸船和他那些同樣年輕的新兵夥伴們來到中國,並被分配進116師團。
這不是鹽穀倉空所經歷的第一場戰鬥,潭州外圍那場戰鬥,他所屬的步兵中隊和大隊幾乎是勢如破竹,只用兩輪攻擊就攻克了中國人的陣地,雖然日本二等兵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擊殺了幾名中國士兵,但勝利來得就是如此的快,快到他都還在驚悚於子彈從他耳邊掠過的灼熱,他和戰友們就獲得了勝利。
站在中國人的陣地上,他學着前輩們的模樣,高高舉起槍歡呼‘板載’,也不知道隨軍記者的鏡頭裡拍沒拍下他的身影。
這次,應該也不會例外吧!鹽穀倉空跟着小隊裡的老兵,一躍而起,向中國人的陣地發起衝鋒。
“打!”一連長錢大柱發出一聲怒吼,手中的‘突擊步槍’也開始朝着前方傾瀉火力。
這聲怒吼竟然穿過150米的空間傳到了鹽谷空倉耳中,似乎被這聲來自異國的吼聲給嚇着了,日本二等兵腳猛然踏空,一個前撲,差點兒沒摔個狗吃屎。
但他或許得感謝這一摔。
因爲下一刻,子彈像雨點一般射過來,第一波發力狂奔的日軍步兵隊列中濺起一片雪花,包括距離日本二等兵最遠不過六七米的那名老兵。
這名日本老兵可是參加過江漢會戰的狠人,從1938年來中國到現在已經6年了,從最初的二等兵升爲現在的軍曹,雖然沒有當小分隊長,但在小隊裡說話也極有份量。
畢竟,那是步兵中隊爲數不多的能在戰場上6年還活着並一直在師團服役的傢伙,別的不說,保命技巧是一等一的。
“小子,記得跟着我,保你能活着!”這是在戰前收了鹽穀倉空二等兵兩包煙和一包奶糖的軍曹承諾他的。
只是,在戰場上活過6年的日本軍曹這一次栽了,誰也沒想到中國人的火力會如此兇猛。
百分之八十站起身的人,在這種火力面前,都被像伐樹一樣被伐倒!
那可是至少6挺MG42機槍和40杆‘突擊步槍’、20多杆MP38衝鋒槍組成的火力網,配備給精準射手專用的栓發步槍根本都輪不到秀射術。
10秒內傾瀉出的數千發子彈就殺傷了猝不及防的130多名日軍步兵,以至於在後方的日軍重機槍、擲彈筒、步兵炮等火力點都還沒反應過來,己方步兵們就被這一通兇猛倒極致的火力輸出給射了一臉血。
日本二等兵因爲意外的摔倒而躲過這一劫,當他匍匐前行摸到老兵處,其身下流出的血已經都快成小池塘了,都不用喊,鹽穀倉空就知道,老兵完了。
什麼6年戰場生存經驗,什麼精湛單兵技能,在這個槍林彈雨的戰場上,還不如一腳踏空來得管用。
至少,他還活着!
日軍放在側翼的火力點還是拼命射擊給前方步兵掩護,中國人陣地上又騰起陣陣硝煙,那是133步兵聯隊放置於戰場500米區域的26個擲彈筒組的傑作。
中方的火力明顯弱了許多,應該是被近百發榴彈給壓制了。
日軍步兵們以近似爬行的方式繼續前進,靠着身後重機槍和擲彈筒火力壓制,才能間或弓着腰勉強跑幾步,僥倖活下來的鹽穀倉空也只能跟着一起前進。
帝國軍令嚴苛,沒有收到撤退軍令擅自撤離的,會被執行戰時軍法,與其死在自己人手裡,還不如被中國人的子彈幹掉,這是普遍日軍步兵們的想法。
也正是如此,他們往往會贏得勝利!不是不怕死,而是要看怎麼死纔能有價值。
這應該是日本二等兵所經歷過的最恐怖的戰場,子彈似乎就貼着頭皮飛過,擲彈筒在身後‘咚咚咚’地發射,70毫米步兵炮的炮彈更是從腦袋上方七八米處尖嘯而過,而後在前方百米處爆炸。
雖然還隔着很遠,但凌厲的衝擊波依然撲到臉上,猶如刀子一樣,似乎下一秒就能把整個人給撕碎掉。
日本二等兵那張小臉煞白煞白的,褲襠已是溼乎乎一片,內心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的選擇。
但可憐的鹽穀倉空二等兵不知道,這只不過是開胃小菜,真正的血腥還未開始。
他面對的四行團1連到現在爲止,只拿出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實力,迫擊炮等重武器都還沒登場。
陣地前的那些殺人壕都還未啓用,就等日本人用人體來填坑,他們怎麼可能就讓這三四百號日軍受阻離開呢!
“天照大神保佑!”和兩百多同僚衝到接近90度絕壁之下,終於躲避開了如雨般的子彈的鹽穀倉空狠狠地鬆了口氣。
雖然絕壁有接近十米那麼高,但這算不了什麼,經過訓練的日軍步兵們熟練的搭起了人梯
“帝國皇軍威武!”鹽穀倉空的讚賞都還在腦子裡打轉。
一排黑乎乎冒着藍煙的玩意兒從天而降!
“轟轟轟!”連綿不絕的爆炸讓日本二等兵直接抱着腦袋蜷縮在絕壁下。
那是老兵傳授給他的戰場經驗之一,要儘量少的減少自己身體的受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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