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巖和沈老六這對好兄弟都趴在江東這塊廣袤的草叢中已有3個小時。
這是偵察連和山地步兵連第一次聯合作戰,雙方各派一個排,由沈老六麾下的偵察兵們負責提供戰場偵察情報,龍巖的山地步兵排負責攻堅。
偵察連經過這幾年的不斷裝備更新換代,已經徹底拋棄了沉重的迫擊炮和重機槍等重型支援火力。
如今的偵察兵們雖然還是有偵察班,但其實更多的是以五人小組的形式存在,每個小組擁有一挺MG42機槍,一個裝有1000發彈帶的鐵質彈箱,一杆由精準射手自挑的狙擊步槍,兩杆‘突擊步槍’,一杆衝鋒槍、一杆榴彈槍或是霰彈槍。
這樣的偵察小組兼具了中遠近程的火力打擊能力,但也因爲沒有了火炮而喪失了長久持續作戰的能力。以小組形式存在的話自然可以成爲令對手頭痛的奇兵,但若是成建制打野戰的話,卻是還真不如普通的步兵連了。
就像山地步兵連,走的也是輕步兵路子,但要考慮到野外作戰,班組級火炮60迫依舊保留着,MG42機槍用的也是長槍管重機槍型,每挺機槍配彈也高達1500發,另外最新式的突擊步槍每個班也只有3杆,與之搭配使用的還是4杆MP38衝鋒槍以及2杆栓發步槍和1杆霰彈槍。
全班16個人,需要攜帶的裝備及彈藥分配到每個人身上,單兵負重也高達25公斤。
但這卻保證了山地步兵連持久作戰的能力,這也是唐刀分配作戰任務時,讓山地步兵連派出一個排配合偵察連的理由。
畢竟,江東可有日軍一個步兵聯隊,而這片平原上除了唐刀派出去的偵察兵再無其他中國軍隊,如果不能快準狠的將日軍火炮給摧毀並迅速跑路,那偵察兵們可就陷入重圍了。
早在前兩天偵察連就派出3個偵察小組夜渡湘江對日軍炮兵陣地所在區域展開偵察了,今天白天時更是發現日軍將炮兵陣地擺得極爲稀疏,幾百號日軍步兵根本防護不過來。
日軍步兵在這片共有四處臨時防禦陣地,基本是兩個步兵小隊防禦一個方向,但因爲炮兵陣地極大,正面寬度高達1700米,這也導致日軍所謂的防禦不過是做做樣子,證明他們沒偷懶罷了。
那縫隙大的,別說他們這些穿着僞裝衣躲在草叢裡的步兵,就是一支車隊也能大搖大擺的闖入。
日軍步兵行使自己的職責主要是巡邏,但在這樣的夜間,加上陣地上日軍火炮打得熱鬧,巨大的轟鳴聲響徹四野,時不時還有中方火炮反擊而來的炮彈在野地裡爆炸,說句不好聽的,就算藏匿在草叢裡的龍巖睡着了打起呼嚕,從他們潛伏地點10米外經過的日軍巡邏隊也發現不了。
“龍巖,別睡了,準備行動!”沈老六在步話機裡低吼。
說實話,沈老六這生平最佩服之人有兩個半,一個自然是唐團座,另一個則是683旅772團團長王小強,而剩下的那半個,可就是他的小舅子龍巖了。
龍巖有着令人豔羨的鬆弛感,就這樣的大戰時刻,這貨竟然都能安心的在草叢裡睡着,數遍整個四行團,恐怕也是沒誰了吧!
“什麼別睡了,我就是打個盹恢復下精力等會兒好乾小鬼子,老六哥你可別瞎說,被阿姐聽去少不得又嘮叨我。”龍巖懶洋洋的聲音從步話機裡傳來。
“別貧嘴了,我們負責炸炮,你們負責解決鬼子步兵,40分鐘後,向東走,在約定位置集合。記好了沒有?”沈老六默默翻了個白眼,再次提醒道。
在將步話機插回胸前之前,沈老六稍微停頓了下,又說道:“你小子給老子小心點兒,娃還在家裡等着你這個舅舅給他帶糖吃呢!”
“行了,六哥你怎麼變得比阿姐還要囉嗦!”感受到姐夫關心的龍巖心微微一熱,嘴上卻是依舊倔犟。
“出發!”隨着沈老六的低吼,偵察排以5人一組,3組爲一個三角陣型朝着各自既定目標撲去。
夜色中,日軍炮兵陣地上的各門火炮還在噴吐出致命的火焰,日軍炮兵們大都赤着上身,大汗淋漓的搬着沉重炮彈塞入炮膛,根本不知道正猶如鬼魅般向他們撲來的中國偵察兵們即將來收割生命。
在全副武裝的中國偵察兵面前,別說這些猶如羔羊們的日本炮兵們了,就是日本正規軍,也沒多少反抗能力吧!
就像龍巖親自率領的2個班此刻面對的兩個日軍步兵小隊一樣,近百名日軍步兵根本沒意識到已成孤軍的衡陽城內竟然會有中國人夜渡湘江不說,還跑來捋他們的虎鬚。
雖然炮聲隆隆,數百米外不時有炮火炸起,但這絲毫不影響這些日軍步兵們在陣地上做自己的事。
有的人在戰壕裡就着微弱的馬燈的光給家人寫信,有的則三三兩兩坐在一起交談,也不知談到什麼令人開心的事,還大呼‘嗦嘎’長笑,還有的則乾脆靠着臨時挖掘的不過80公分野戰戰壕閉着眼睛假寐。
身爲第6步兵聯隊第33步兵大隊野村中隊的中隊長野村次男大尉也不去管他們,這幾天前線傳來的消息並不美妙,聯隊戰死了六百多名帝國官兵,或許用不了太久,就會有輜重兵中隊那些二線兵們來替換他們爲炮兵大隊守護,他們這些正規步兵就會抵達前線。
也許,這些剛參軍不到一年的年輕人們就會死在那條滔滔大河之中,在邁入死亡之前爲何不能開心一點呢?
在戰場上已經待了足足4年、親眼目睹步兵中隊的同袍換了一茬又一茬、到現在老熟人已經就剩下那麼五六個的日軍步兵大尉現在很感性,也多了些人情味兒。
但他很快就會後悔自己的人性化管理,這個錯誤使他手下的那些年輕人們根本沒機會死在湘江,而是註定要埋在這片荒原。
東方人,註定講究的還得是個‘入土爲安’!
龍巖可能也沒想過自己眼前的這票日本人會如此鬆散,彷彿他們不是來打仗而是來郊遊的,有那麼一瞬間龍巖都認爲這是日本人給他設下的陷阱,就等着他來鑽。
從300米外山地步兵連官兵們就開始匍匐前進,結果一直到距離日軍臨時野戰陣地50米,日軍都還一無所覺,以至於龍巖前期部署的所有戰術全部落空。
龍巖本來還想的是被日軍發現後,後方400米外部署的兩挺機槍立刻對日軍進行火力壓制,不惜打空所有備彈,也要讓步兵衝到可以投彈的區域。
結果,完全不用,甚至龍巖都爬到距離日軍陣地30米了,幾乎都能看清炮火的閃光中,那名端着槍茫然看向四周的日本哨兵那張木訥的面孔,陣地上的日軍該咋樣還是咋樣。
“噠噠噠!”伴隨着遠方傳來的密集槍響和驚恐的嘰哩哇啦喊叫聲,龍巖率先投出自己手中的手榴彈。
“轟轟轟!”
不用十秒鐘,超過50枚手榴彈被投到一個寬度不過230米的臨時陣地上究竟掀起了一陣怎麼樣的腥風血雨,那恐怕只有身臨其境的日軍步兵們最清楚。
不管是新兵還是老兵,在氣浪和硝煙中除了無助還是無助,老兵能活得比新兵稍微久一些,那是他們蜷縮在戰壕裡的身體姿勢明顯要標準的多。
但就算在手榴彈雨中活下來,也不過是臨死前的苟延殘喘。
“反擊!”在野村次男的拼命嘶吼中,殘存的40多名日軍灰頭土臉的抓起自己的步槍站起身,就已經看見夜色中,數十名渾身長滿草滿臉烏漆嘛黑的傢伙從三個方向撲過來。
最近的一個,距離他們的戰壕已經不超過10米!
扣動扳機開過一槍後,有着豐富經驗的日軍就拔出腰間的刺刀插到槍口上,雙腿呈弓步,嘴裡發出聲嘶力竭的怒吼,等着敵人撲到面前。
這種短兵相接間,根本不會給你再次拉動槍栓瞄準扣動扳機的機會,刺刀將會成爲最快殺敵的方式,這名日軍老兵的反應的確堪稱上乘。
但那名兩個大步撲過來的敵人,看着日本老兵如臨大敵端起的閃亮刺刀,卻是咧開嘴,黝黑的臉龐存託下,那一口白牙特別刺眼,就像是猛虎看見鮮嫩的小羊羔。
白刃戰?拜託,這都是1944了好不好?不是這名中國軍士怕這種刺刀見紅的戰鬥模式,而是他手中的突擊步不允許。
“噠噠噠!”已經打開連發保險的突擊步槍一個短連射,日軍老兵一個翻身倒在戰壕外。
不是臨死時還要秀一把單兵素質,而是突擊步槍高達400米的有效射程給了子彈強大的出膛動能,連續3發子彈射入這名身體粗壯日軍老兵身體的同時,強大的力量直接像3連擊鐵錘一樣將其向後帶出去近半米。
相對於這名山地步兵連軍士手裡的突擊步槍,正面方向的龍巖龍排長手裡的‘龍息槍’才叫牛逼,這種在一次世界大戰裡就被使用過的戰壕槍經過來自百年後現代設計概念加持後,那真的是一路火花帶閃電。
龍大排長每扣動一次扳機,有着火焰加持清晰的彈道在夜空中無比明顯不提,對面的日軍步兵至少有一人慘叫着被轟飛一兩米,軀體上還燃起熊熊火光。
一槍殺一人甚至數人,這簡直推翻了日軍步兵對單兵槍械威力的認知。
哪怕是輕機槍,一口氣掃出20發子彈,縱算全部射到一個人身體上,都不一定把一個壯漢當場擊殺,慘嚎掙扎是經常的事兒,哪像這位手裡的這杆槍,一槍就能轟爆一顆人頭?
是的,兇殘的龍巖在連殺數人後,終於有人按捺不住怒火,衝上來和龍排長單挑。
‘砰砰砰!’日本陸軍大尉自然沒那麼傻,直接提着武士刀和這個兇殘的傢伙硬碰硬,他是拿着王八盒子追着龍巖一連串的射擊,把剛剛出盡風頭的龍排長打得連續在地面翻滾躲避。
也幸好龍巖身體素質極佳,憑藉着強大的腰腹力量在戰壕內閃轉騰挪,才避開一名憤怒的日本老兵手槍8發子彈的連射。
“八嘎!”打空子彈卻沒擊殺敵人的野村次男狠狠地將南部十四手槍朝着躲到戰壕彎角的龍巖砸去,而後提着自己鋒利的武士刀朝目標逼近。
只要讓他近身,他就有七分把握用武士刀劃開那名中國人的脖子,那杆殺人槍射擊很無敵,但近身搏殺,就是個燒火棍。
從日本陸軍大尉丟槍到追過來,寫得很漫長,其實不過3秒鐘,幾乎轉眼間野村次男就看到了端着槍的龍巖,身體本能的反應,刀剛剛向前刺,龍巖就扣動了扳機。
雙方不過2米的距離,龍息槍粗大的彈頭正好命中野村次男的頭部,‘轟!’的一聲響,日本陸軍大尉的整顆頭徹底爆開,但令人詭異的是,沒有太多血從頭顱殘餘部分噴出。
那是因爲,龍息槍彈頭攜帶的燃燒劑瞬間爆發的高溫竟然將數不清的細小血管給凝固,相當於起到了一個止血效果。
以至於無頭的屍體上噴的不是血,而是還在燃燒的火光。
那慘烈的一幕直接讓這羣殘存日軍士氣徹底崩塌,調轉身就向黑暗中跑去。
一個百人級別的日軍陣地,竟然堅持沒到2分鐘,就全面崩塌,龍巖的山地步兵排竟然只付出了一人重傷兩人輕傷的代價。
這放在以前,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山地步兵連就算能獲得最後勝利,那也是需要足夠火力壓制以及付出足夠傷亡代價才能達到的。
可見現在的日軍戰鬥力,和戰爭初期早就不能同日而語了。
龍巖這邊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擊潰日軍的防禦陣地,30多名士兵沒在日軍陣地上多停留,猶如一羣狩獵的餓狼一般,分成五股。
一股留下來照顧被子彈擊中胸膛的重傷兵,並就地做起防禦陣地,爲突進至日軍炮兵陣地裡的偵察連和山地步兵連做好後方防禦,如果出現變故全軍可以由這個方向退卻。
另外四股卻是各自朝着既定目標撲去,他們今夜的目標就是這些火炮,在日軍主力抵達之前,能炸燬多少就炸燬多少。
至於說陣地內數量高達600的日本炮兵,根本不在這些已經如狼似虎闖入陣地的中國軍人眼裡,遇見了,盡殺之!
炮兵,本身就屬於炮兵部隊最重要的資源之一,光有火炮在,沒有熟練的炮手,那也沒求得啥用。
而另外三個方向的山地步兵連士兵則採取的攻而不擊,用突擊步槍和迫擊炮以及重機槍對日軍防禦陣地進行打擊,但步兵卻沒有立刻發起強攻,足夠強勁的火力迫使日軍也只能竭力反擊而不敢抽兵前往廣袤的炮兵陣地對炮兵進行支援。
哪怕他們身後的炮兵陣地此時已經是爆炸聲隆隆,炮兵們的淒厲慘叫聲就如同遇見黃鼠狼的雞。
60多名山地步兵連的士兵們硬生生牽制住300日軍步兵,殺進炮兵陣地的130多名中國精銳那簡直是虎入羊羣。
就日本炮兵手裡拿着的王八盒子,和四行團兩大精銳步兵連官兵手裡不是突擊步槍就是衝鋒槍怎麼比?再加上一方專爲殺人訓練的戰爭機器,一方是純純技術兵種,射擊實彈訓練那是幾個月搞上一次,雙方的差距簡直就是提着大砍刀的壯漢和拿着玩具刀的孩童對比。
足足30多分鐘,四行團精銳們幾乎沒遇見什麼像樣的抵抗,火炮炸燬了至少13門,擊殺的日軍炮兵不計其數。
所謂成也蕭何敗蕭何,日軍把火炮擺得極爲稀疏,給自己的炮兵陣地留下了極大安全隱患,但也正是火炮相隔極遠,導致四行團精銳們要炸燬一門炮得跑上老遠。
而且日本人又不傻,中國人都殺進來了,他們一邊部署防禦,一邊停止開炮一邊拖着火炮就向槍聲反方向跑,在這樣的黑夜中,你還真不好逮他們。
而鬆上良政那邊,原本已經坐等享受勝利的果實了,結果己方炮兵陣地對岸上中國陣地的火力壓制突然停止了,都還沒打電話過去詢問,炮兵那邊就打電話過來說中國人襲擊炮兵陣地。
日本陸軍大佐當時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沒有這24門山炮壓制導致今天的強渡湘江計劃失敗也就罷了,如果丟了師團這近一半火炮,那纔是真叫完犢子了。
師團部給他的命令,可是在湘江東岸牽制中國人,能打就打,不能打拉基霸倒,第3師團在衡陽最重要的戰術目的,是和中方即將來援的主力決戰,他們的對手少說也得是中國人一個步兵軍。
如果火炮沒了一半,師團拿啥去和幾萬中國人對抗,拿頭嗎?
“命令船隊繼續向前,沒有軍令不得後退,第35大隊及聯隊部所屬官兵立即回援炮兵陣地。”定了定神的鬆上良政立刻下令。
事實證明鬆上良政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如果登陸船隊選擇後撤,在江面沒有威脅後,已經知道自己派出的200精銳偷襲成功的唐刀必定會調集山炮連12門博福斯山炮甚至衡陽城內的12門米國山炮,全部對準日軍炮兵陣地,在偵察兵的引導下對第6步兵聯隊最後主力進行炮火覆蓋。
那時,恐怕第6步兵聯隊在岸上的最後步兵也會被這波無情的炮火給吞噬。
但船隊繼續向前,城內的中方炮火也只能繼續對江面實施炮火壓制,上千日軍一旦上岸,可是會對江岸防守形成牽制,迫使中方不得不調兵至此地,那無疑達到了橫山勇的戰術目的。
一個步兵聯隊,對於已經投入了超過7萬人近乎放上大部分賭注的橫山勇來說,丟得起。
“撤!”收到數百日軍回援消息的沈老六可是雞賊的很,毫不戀戰,直接打出全員撤離的信號。
擡着傷員和戰死戰友遺體的偵察排和山地步兵連將在黑夜中徒步5公里,至湘江上游,那裡的河灣裡會有四艘木船等着接應他們。
日軍當然不會善罷甘休,一路急追。
結果,沈老六玩了一招暗度陳倉,兩個班擡着傷員和遺體先行離開,另外150號人悄悄埋伏在撤退痕跡極爲明顯的路兩側草叢裡,給追擊他們的500餘日軍來了記爆錘。
短短20分鐘的伏擊戰,竟然又幹掉180多名日軍,直至他們撤離,近300名日軍還待在原地等候支援。
帶着從船上下來的800餘步兵匆匆趕來的日本陸軍大佐看着小臉蒼白的300麾下,差點兒沒氣閉過氣兒去。
什麼時候堂堂的大日本帝國常設師團變成如此菜雞了?